小说下载尽在http://www.bookben.cn - 手机访问 m.bookben.cn--- 书本网【sabbaty】整理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 ================= 书名:莫言情深 作者:舒沐梓 文案: 多年感情突遭变故,对丈夫多年的付出,却抵不过闺蜜的一纸怀孕单据。 他娶了插足者。 而我成了怀着未满三个月身孕离婚的下堂妻。 离婚后的他,仍不打算放过我。 他说:“就算没有了红本本,我们依旧要履行夫妻义务,就现在!” 一场意外,让我不得不去接近身世神秘的他。 薄梓墨,本市最杰出的清隽医生,作风低调的豪门公子。 他说,不在乎我的离婚身份。 他说,会待我身患重病的儿子如亲生。 当他狠心离去的时候,他曾说过的话依旧在我耳边。 是阴谋?是玩笑?抑或这只是一场痛彻心扉的宿醉? 岁月无声,莫言情深 ================== ☆、001 破碎的婚姻 (大修)   亲眼看到我老公扶着新欢的手,在第一医院里产检的那一刻,那种眼见为实的背叛,瞬间变成无数如有实质的利剑向我袭来,这种全世界都在嘲笑我抛弃我的感觉,让我顿觉生死两茫茫 。 身体就‘轰’的一声迸发出强大的逃避保护膜,将我包裹了严实。   直到拿到滚烫紫红的离婚证,我依旧沉浸在‘这不是真的’的幻觉里。   在心理上,我绝不承认我真的离了婚,拒绝接受我的爱人背叛了我这个事实。我曾以为我们会成为相守一生的伴侣,甚至在发现他出轨的前一天,我们还在商量金婚的时候要怎么庆祝。   我一直沾沾自喜于自己能跟初恋情人步入婚姻殿堂,在现在这样的社会环境中,这样的感情多么难得。   坐在疾驰离开办事处的出租车上,我努力的想回忆起我们曾经有过的浓情蜜意,但是想到的都是三人行的画面,记忆里难忘的过去,都由我们三个人组成,我,他,还有她。   画面一片片的闪过,我所有的坚强意志就在这样的画面中被击垮。   若说背叛让我沮丧,可是我毕竟才二十五岁,虽离婚但是没有孩子,不过是一场感情失败,大不了不过是痛哭三天,然后心里诅咒,脸上云淡风轻的祝福他们恩爱一世,虽艰难,但是可以做到。   可现实并不是如此,因为他的新欢就是那三人行中的她,我的首席闺蜜。   这对我来说是毁灭性的。   脑中所有的甜蜜回忆都变成了疑点颇多的片段,曾经由那么多的迹象逼我恍然大悟,但我却统统选择视而不见。而一个人究竟要糟糕到什么田地,才会发生这样的事:小三是自己的闺蜜? 原来一直多余的那个人,是我。   一直以来,闺蜜见证了我跟他之间所有的起承转合,甚至我结婚三年,生不出孩子这种事我也知无不言的向闺蜜求助过。先时的男友后来的老公,或多或少都见证了我与闺蜜的亲密无间。当然了,他也没少当我与闺蜜生气时的发泄桶。   这一桩桩一件件,错综复杂的交织在我的胸口,我便昏天黑地的干呕了起来。   那种撕心裂肺的吐法,吓倒了出租司机,他一脚油门就把我送去了最近的医院。   妇产科医生笑眯眯的恭喜我,你怀孕了。   那如影随行的保护膜医生这四个字出口时,嘭的一声在我耳边破碎,我就这么哈哈大笑起来,眼泪鼻涕的流,身体里有股气流在乱闯,撞到哪里,那里就疼。   在我离婚的一小时后,我得到了我已怀孕的消息。   脑中第一个念头竟然是,连怀孕这种事我跟我的闺蜜都如此有默契。   我笑的蹲在地板上,听着房间里回荡着的大笑过后的袅袅余音。干的漂亮,何栀言,我对自己说,一天里,先是离了婚,然后失去了最好的朋友,接着又发现自己怀孕了, 接下来只要往天台上一站,然后高唱一句《让往事如风》,紧接着双臂一展,往前一步,你的生命就升华了,这是对那对野鸳鸯最好的惩罚。   房间里一片寂静,医护人员都笑融融的看着我,跟我口袋里那红彤彤的离婚证一样欢欣鼓舞。 ☆、002 残酷的现状 (大修)   下午三点,我急着赶地铁,去接儿子康康放学。地铁里人不是很多,我有幸得到了一个位置,精神疲惫,就这么迷迷糊糊的睡了过去。   梦里竟然出现了我离婚那天的场景,很久没有记起过。   眼皮跳的厉害,心里不知道为什么总有些发慌。   自从独自生下孩子,这种心慌感不时纠缠着我。回想起来,也真是觉得自己勇敢,当时怎么就敢义无反顾的生下孩子,做了单亲妈妈。   并且,坚持到如今。   赶到幼儿园门口,正是放学的时候,一个个小小的身影儿由家长带领着走出大门,我一眼就看到了康康,当然也看到了抱着康康的女人,我的前婆婆,索雁回。   她怎么会知道康康的存在?!我的指尖开始发颤,嗓子眼都被堵住了似的,连自己的声音都找不到。   我心惊失声一阵,才开口大叫:“你放开他!快点放开他!”   康康看到了我,挣扎着要下地过来,索雁回当然也看到了我,她神色一慌,双手死死抱住康康,不让他乱动,脚步较快,迅速的向不远处的车子走去。   幼儿园门口五百米内不准停车,所以索雁回要抱着康康走一段路才能乘车离开,我还有机会。   因为我的大叫,周围有些骚乱,挡住了我狂奔过去的路途。   索雁回看向我这边微点了下头,我的两边胳膊就被人拉住了,我侧头看,是两个健壮的男人。   我使劲挣脱,却逃不开他们的禁锢,只能对着索雁回疯了似的喊,放开我的儿子,放开他!   不到三岁的康康从没见过这样的场面,我离他也就几十米,他清清楚楚的能看到我被人拉住,也看到了我的挣扎。   “妈妈!!”他嘶声力竭的喊了一声,如草原上垂死挣扎的弱兽,我清楚的看到他慢慢变青的脸。   他出生便有先天性心脏病,这样的刺激对于他来说,是致命的!   这个念头在我脑中形成,不知道是哪里来的力气,像突然间被注入神力一般,热血沸腾!拼了命的挣开了拉住我的那两个男人,心里只有一个念头,我的儿子,我不能让任何人抢走他,即便是阎王爷,也不行!   我用超乎寻常的速度扑了过去,康康此时已经有些疲软下来,慢慢的闭上了眼睛,就是如此索雁回还是死抱住康康不撒手,我心急之下,挥手照着她的脸就打了过去,响亮的巴掌声,似乎让这个世界都静了下来。我终于抢回了儿子,属于我一个人的儿子。   康康全身都是绵软的,双眼紧闭,满脸青色的软在我的怀里。   救救他,谁来救救他?!   救救我的孩子,救救他!!   我大声的呼救着,脑中一片空白,眼前很多张脸,前夫的,闺蜜的,最多的是当年通知我怀孕时那些医护人员的笑脸。心里坚信着,不断的告诫自己坚信,这个孩子是被人欢迎着来到这个世界的,他不会那么容易就消失,决不会! ☆、003 前任夫   我坐在医院走廊的地上,后背一下下的撞着身后冰冷的墙,不时抬头看一眼依旧亮着的‘抢救中’指示灯。胸口发闷,眼前发黑,低下头加大力气往后撞,这个时候我绝对不能倒下,里面我的康康还在与死神斗争,我是他妈妈,这个时候我一定要陪着她。   后背撞的狠了,闷痛像是透过背直入五脏六腑。   来来往往的医护人员不时有人停下脚步看我,甚至还有好心的护士在我面前的地板上放了一杯温开水。   我的样子一定狼狈极了,甚至刚才抱康康来医院的这一路,拦车车停,人见人帮忙,一定是我的样子吓到了那些陌生的人,才能让那么多人愿意对我伸出援手。   我感谢他们,也希望我没有耽搁过多的时间,康康还能救的回来。   有节奏的脚步声响起,我的耳朵动了动,然后一双擦的澄亮的皮鞋出现在我的眼前。   不用抬头我也知道来的人是谁,我的前夫,严亚宁。   十七岁走进大学那年的迎新晚会上,我见到了他,我的初恋爱人。   一切都是那么的梦幻,他冷峻优秀,爱上他不是一件难事。   大学四年,我不屈不挠紧追不舍,后来终于抱得校草归,追到了他,如愿嫁给他,婚后三年,我尽了全力去付出,去融入他的家庭。   直到那个女人的出现,她挺着六个月的肚子而来,根本不用说一句话,就将我打入了地狱。   我决心离婚。   为自己保留最后的尊严。   那时候,我想过再见严亚宁的时候,我会是怎么样的。   光鲜的,亮丽的,甚至是咄咄逼人的。   从没想过,会是现在这般狼狈的如丧家之犬的模样。   我盯着他全手工制的皮鞋,连上面的每一个车线都看得清清楚楚。仅仅这一双意大利产的皮鞋,就能显示出他现在过的很好,比当年更好。   渐渐的那双鞋在我眼前变形,变成了两把锋利的刀,他们正对着我,像是下一刻就会刺向我。   一如当年,将我所有的骄傲,所有的欢笑刺穿,在我心口留下两个大洞,流血不止,永不愈合。   “言言.......”他开了口,声音一如当年般醇厚迷人。   如果他不曾背叛我,如果没有那些痛至骨髓的过往。   此时,我应该会扑进他怀里,放声大哭一场,告诉他,我有多么的害怕,怕极了。   满脑子都是康康没了人气的小脸,以及他小小的软在我怀里的身子,像是回到了他刚出生的时候,就那么软软的躺在我怀里。那时,医生说康康的病情还不确定,孩子太小,家长得时刻注意。   我担心康康睡着的时候有个什么不好,通宵通宵的抱着他,深怕自己一放手,这个孩子就会永远的离开我。   而今天,我再一次有了那时的感觉。   也许我的康康会就此离开我。   “言言......”他又叫了一声。   我还是不抬头,不想看他那张我曾经炙热的爱过,沉痛的恨过的脸。   人生最残忍的事,不过如此,那些美好回忆还清晰如昨,但现实却早已将你我改变了样子。   邹然,抢救室的门开了。   我手撑着地,一股脑就爬了起来。   蹲坐的时间太长,两腿发酸,脚下不稳,眼看就要倒。   严亚宁急忙伸出手来拉,可是他的手还是抓空了。   我根本没有看到他伸出的手,跌跌撞撞的扑过去,急切的问:“薄医生,康康怎么样!?” ☆、004 别提她!   薄医生带着青色的手术帽及口罩,深邃的眼睛颇为复杂的看向失魂落魄的我,冷冷的开口:“死不了!”   一直提在嗓子眼的心回落,至于薄医生的恶劣口气,我没怎么在意。这几年因为康康的病,我跟薄医生接触不少,知道他就是这样的人,面冷心热,对康康是极细心的人。   “这是你作为医生该有的态度?!”   我不在意,并不表示严亚宁不在意,我侧头看着严亚宁肃着一张脸,似乎对刚才薄医生的话很是不满。   两个男人都身形高大,我仰头左看看右看看,总觉得这两个男人之间有些剑拔弩张的意味。   安静的沉默着,就在我快被他们俩的对视弄的喘不上气来的时候,手术室的门被推开,一脸苍白的康康被推了出来。   “康康!”我扑到康康身边,他身上有许多管子,我并不敢碰他,只得跟着他的床一路小跑跟上。   康康被安置在加护病房,我站在玻璃外面看着里头浑身上下都被器械占据的儿子,眼泪止都止不住,他还那么的小,却要承受这冰冷的一切,作为母亲,我恨不能替他去承受。   “言言........”   严亚宁还没走,他一直站在我身后。   深吸口气,擦掉眼泪,我知道他不会那么容易离开,我不能在逃避下去。   “严先生,请你离开。我与你的婚姻在三年前就已经结束了,我们没有任何关系。”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平静下来,严亚宁是个成功的商人,跟他谈判,我需要冷静再冷静。   “那孩子呢?”严亚宁直直的看着我,他的眼睛一如多年前我痴迷他时的乌黑明亮,只不过多年后,这双眼睛让我觉得危险异常。   “他不是........”   他不是你的孩子,只是我一个人的。   “他是我的,我知道!”他提高了声音打断了我想说出口的话。   我苦苦的笑,以严家的家世背景,在一夜之间弄清楚孩子的来历,实在不是什么难事。   “那又能怎么样?”我讽刺的说:“我们早已经离婚了,这个孩子跟你不会再有关系!”   严亚宁有些激动,上前一步握住了我的手臂,他的掌心滚烫,那热度通过皮肤直达我的内脏,让我的心如被滚油煎炸着一般的疼痛。   “言言,我与晓璐.......”   我猛地甩开了他的手,嗓子已经全哑了,“别提她!”   时隔多年,我以为我忘记了。   闭了闭眼睛,被最信任的两个人同时背叛,那样屈辱的签下离婚协议书,是怎样的心伤。   “你别这样,晓璐她这些年也是内心难安。”严亚宁的声音也是痛苦。   他的一句话,却让我失去了控制,我几乎是吼出来的:“内心难安?要不是你们,要不是你们当初合谋让我吃了那么多年伤身体,怀不上孩子的药,我的康康,怎么会是如今这般模样!”   我已是泪眼模糊,那段令人不堪回首的过往,简直可以将人逼疯! ☆、005 忆往昔(修)   严亚宁僵立当场的样子,在我眼前慢慢变的虚无,耳边像是飞来了一群群的蜜蜂,遮天蔽日的,让我的头脑发懵,岁月似乎就在这一瞬间又流淌了回去。   A大是百年名校,校园内古树参天,宁静安然。   “你好,我是历史系的新生,我叫何栀言。”   我已经跟踪了严亚宁好几天,好不容易鼓起勇气想要认识他。   严亚宁对于突然从树后冒出来的我并没有给什么好脸色,甚至连正眼都没有看一下,这样的偶遇,想必他已经遇到过太多次。   我准备了这么久,自然知道他在对待女孩子时的冷淡,这并不让我气馁,跟屁虫似的追在他背后,喋喋不休的说:“你看,我在看风景,能跟你遇见这是多么大的缘分啊,你难道不想认识我?”   严亚宁不耐烦的加快了脚步,脸上的表情愈加冷。   他走的快,我只能小跑步的跟着他,我们前前后后这样走,引来了不少人的注目。严亚宁豁的停下脚步,冷冷的瞪视已经红了脸,喘着粗气的我,“不准跟着我!”   他以为这样疾言厉色,不留情面的话一出口,会让我羞愧不堪,落荒而逃。可是我那时候只是欣喜于他终于肯跟我说话,并且沉迷于他醇厚的嗓音,反而扯开大大的笑容,眼睛晶晶亮亮的看着他说:“你总算肯对我说话啦!”   当时我的表情一定傻透了,让一贯冷峻的他也有些措手不及,竟就那样傻傻的看了我许久。   后来我们终于在一起,我问过他关于第一次相遇的感受,他只是冷哼着说:“从没见过这般厚脸皮的女孩子。”   我反驳:“那你最后还不是被我拿下了?”   他嘲笑:“我不要你,谁会要?”   随后就是我恼怒的瞪眼怪叫,他不厚道的笑。   我咋咋呼呼,他冷言冷语。   那时候,我总以为我们会永远不分开的,只要我努力,就如当年那样亦步亦趋的跟着他,就能够做到永远。   终究,都成了过去!   “言言,孩子这样,不是只有你一个人难过的。”   我直直的望着他,视线通过水雾描绘着他,高大挺拔,俊朗非凡。曾经的商学院高材生,现在的上市公司掌舵人。   曾经我不顾一切的爱他,处处小心翼翼,生怕哪里惹他不开心。   他就是皱下眉头,都能让我心慌不安。   这么多年过去,他,还是一如我第一次见他时的令人心动。但是我早已没了那时的爱慕欢喜。   过往无论是好,是坏,都已经过去了,我不想在记起。   心也就慢慢的平静下来,没有刚才的激动愤怒,我平心静气的说:“严亚宁,我们已经离婚了。孩子,是我在离婚后生的,也是我独自抚养长大的,跟你没有半点关系。”   “还有,请你转告你的母亲,以后今天这样的事,我不允许再发生,要不然就算是闹上法庭,我也不怕。”   严亚宁突然一笑,有些讥讽又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的说:“你当年怀着孩子离婚,我们谁都不知道。现在闹上法庭也好,作为孩子的父亲,我想我还是有些立场的。孩子,我要定了!”   扯扯唇角,我说:“严亚宁,你现在是有妇之夫。我当时跟你离婚的时候,吴晓璐肚子里的孩子已经快七个月了。现在那孩子怕是已经三岁,你有什么资格说你要孩子。就算你想要,也要问问你的现任妻子吧。”   果然,严亚宁的脸色变了。 ☆、006 这事没完!   能让一贯喜怒不形于色的严亚宁变脸,我心里莫名的有些痛快。当年的一切历历在目,三个人一起进街道办事处的画面在我脑中一遍遍的盘旋,先一刻我与严亚宁离婚,离婚证还热乎着,他就跟我最好的闺蜜领了结婚证,短短不到一个小时的时间,他就从已婚变为离异,然后再一次变成已婚。   一切像是一场闹剧,但却是真实发生过的。   “何栀言!”他一个字一个字咬着牙说。   我知道这是他发怒的前兆,可是到了这个时候,我什么都不怕,康康是我的一切,我决不会把他给任何人,即便这些人跟他有着最近的血缘关系,也不行!   恰这时,ICU病房的门被推开,换下手术服的薄医生带着护士走了进来。   我与严亚宁这般斗鸡眼的样子,让进来的医生护士都是一愣。   薄医生锐利的眸子看向我,不知道医生是不是都有这样的本事,那双眼睛像是能够穿透人心,我心里一颤,呐呐的说:“薄医生,我想进去陪护。”   “等下让护士带你去做下全身消毒,你就可以进去了。”薄医生公事公办的说。   我感激的很。   看着薄医生带着护士进去参看了康康的情况,出来的时候脸上的表情是松弛的,我心里还是有那么一部分是松了的,无论我与严亚宁曾经有过怎样的纠缠,现在对我来说最重要的还是康康。   临出病房门,薄医生不咸不淡的说:“孩子需要静养一段时间,不能再有任何的情绪起伏,要不然......”   他话没有说完,但是点到为止的意思,是够够的了。   我几乎是在瞬间就僵直了脊背,那种感觉很奇怪,可能只有做了妈妈的人才能理解,我想这感觉应该跟古代将军要去打仗时的心境相同,那是责任的力量。   薄医生离开,我也想去消毒,然后进去看看康康,那怕儿子现在还昏睡着,但是能近距离的看着他,也是好的。   但这之前,我得打发走严亚宁。   “医生说的,你都听到了。你走吧,不要再来打扰我们母子的生活,我们与你早已经没有瓜葛。”我尽量让自己平静一点,我是个妈妈了,不能在意气用事。   严亚宁深深的看了我一眼,似乎是在考虑,又像是在挣扎,终于他开了口,“那好,这段时间我不来打扰你,但是言言,这事没完!”   这事没完.......   这四个字在我眼前旋转,直到严亚宁离开,我心里还是揣揣不安的,我太知道严家的势力有多大,更明白一旦被这一家子人盯上,我的生活注定会天翻地覆。   离婚后,从发现怀孕的那一刻起,我就辞去了原本的工作,在南城的小巷子里躲了这几年,终究还是躲不过的。   消完毒,我站在康康的床边。   小小的人儿紧闭着眼睛,睫毛长长的,根根分明,小嘴唇几乎是透明的,随着呼吸微微的起伏。   看着他,我才后知后觉的发现自己身上的每一处骨头节都在疼。从看到前婆婆抢孩子到这一刻起,我身上的每一处都是紧绷的,现在一下子放松下来。才知道自己有多么的疲惫,可是我却不能放任自己疲惫,因为床上的小人儿,是我不能割舍的,拼了命都要保护的。 ☆、007 别无选择!   好痒!一定又是康康那个小坏蛋,每逢假日我想饱饱的睡一觉的时候,这个小家伙总是会让我的愿望破灭,生气也真是有些生气的,但是.......此时,康康!   我猛地醒过来抬起头,康康还带着氧气罩,但是眼睛是睁开了的。   他柔柔的看着我,糯糯的喊:“妈妈。”   氧气罩隔绝着,他的声音微弱的很,但是却急剧穿透力似的,直入我的心底,让我瞬间就鼻头发酸。   我努力的扯出一抹笑来,温和着开口:“饿不饿?是不是渴了?”话说出口才发现,自己的嗓子已是沙哑的厉害。   他已经昏睡了一天一夜,尽管医生已经说明他脱离了危险,但是看不到他醒,还是令人担心的。   康康抬手就想拿掉氧气罩,我忙按住他的手,另一只手伸向了一侧墙面上的红色按钮。   医生护士来的很快,薄医生给康康做了简单的检查后,对上康康偏过头来望着他的眼睛,微微的笑了笑,“何佳康小朋友,以后不能在这样了啊。”   这样了?到底是那样,他并没有说。   康康腼腆的笑笑,好似有些害羞。   等薄医生抬起头来面对我的时候,脸上的笑容还未散尽。   我一时有些发愣。   他长的斯文俊秀,平常多都是严肃的,接近于严苛。这一笑起来,却会让人生出春风化雨的温润感。   “康康的情况已经稳定了,最近饮食多注意,吃些清淡的。留院观察一段时间,若是没什么别的问题,就可以出院了。”   我点头,心里长长的出了口气。   氧气罩已经拿掉了,康康小小声的跟薄医生说bye—bye。   喂康康喝了些温水,康康说饿了,我想着这医院应该是有食堂的,准备去买一些上来。   病房的门被推开,进来的人我认识。   “吴嫂?”   吴嫂是严家的佣人,四十来岁的实在人。跟严亚宁婚后的几年,吴嫂对我很是照顾。   “太太。”吴嫂见到我,笑的很温和。   我有些尴尬于她的称呼,“吴嫂,我跟严家已经没有关系了。”   吴嫂憨实的笑笑,并没有再说什么。   只是她的眼睛转向了稍坐起来些的康康,我不知道是出于本能还是什么,身子微微前倾将康康护住。   “是先生让我来的,我煲了粥。”吴嫂说。   “不用!”我没有任何犹豫的拒绝,跟严家,我不想再有半分瓜葛。   吴嫂到底比我年长的多,对于我的语气她没有表现出什么异样来,只是耐着性子劝我,“这又是何必?别委屈了孩子,你一个人怎么照顾他,再着说,我现在走了,保准先生马上就会来。”   她说的对,说的都对。   严亚宁,从来都不是一个好说话的人,而且他决定了的事总是不容旁人更改。   衣服后面紧了紧,我回头,是康康在拉我的衣服后摆,小小的手上刚刚拔了针头,青紫一片。   “妈妈,我饿了。”他弱弱的说。   形势逼人强,形势也逼人弱,这个时候,我不得不低头。   我尽量自然的跟康康说:“这位婶婶做了好吃的给你,你尝尝好不好?”   康康好奇的看向吴嫂。   吴嫂惊喜的不行,提着保温壶小碎步跑到床边,笑容满面的跟康康说:“叫我吴嫂就好拉,我熬了粟米粥,要是吃不惯,我再给你弄别的。”   没有人会拒绝善意,康康笑眯眯的。   粥的味道自然是好,难为吴嫂一碗白粥能做出这样的味道,粥油浓浓的,飘香四溢。   康康从没有接触过这般热心照顾他的长辈,一顿饭吃完,已经叽叽咕咕的跟吴嫂说着话,看起来很熟的样子。   我低头看着粥碗里自己的影子,一时有些茫然。   嗡——嗡——。   “我出去接电话,康康乖一点。”我交代了一句,走出病房。   临出门不知道吴嫂跟康康说了什么,康康突然笑起来,清脆悦耳的声音。   我在这美好的声音里,接起了严亚宁的来电。   他的电话号码一直没有变过,早前那些年,这个号码就像是刻在我的骨头里,倒背出来都不会打磕。   但是我的手机号却是早都换了的,这一天一夜,看起来严亚宁对我已经了若指掌。   电话接通,我并没有开口。   他也一时无言。   良久才说:“医药费我已经付过了,你安心陪着儿子养病。”   医药费?我这几日恍恍惚惚的,竟是完全没有考虑过这个。我慢慢往走廊另一端的安全通道那里走,在ICU里讲电话,显然不合适。   “我会还给你的,告诉我帐号。”我压低声音说。   他在那头嗤笑了一声,“言言,别矫情,这点钱我还是有的。”   虽然他看不见,但是我还是点了点头,这点钱,以今时今日的严亚宁的确是看不上的,但是这不是钱的事儿。   我沉默着,他顿了顿才说;“我总该为你们做些什么。”   我又点了点头,话却说的很冷静,“严亚宁,你能保证场面不会失控?”   你的母亲,你的现任妻子,你另外的孩子,他们会怎么看待你现在的举动?这些话我想我根本不用说,严亚宁也是知道的。   又是沉默。   压抑的沉默。   我听到那边有说话声,似乎是秘书在催促他什么,我抬手看看手表,这个时候,应该是早会时间。   看来离婚后的这三年,严亚宁的生活轨迹并没有怎么变。   他终于还是开了口,“言言,你别无选择。”   他说的笃定至极,在我脑袋空白的时候,他挂了电话。   我停住了脚步,太阳穴一下一下跳着疼,我明白他的意思,他是说,除了承受他给的一切,我别无选择。   这简直就是土匪逻辑,但是这正是我认识的严亚宁。   我猛地转过身,想回病房,我迫不及待的要去守着康康,这时候只有他能让我安心一些。   猛地眼前一黑,我结结实实的撞上了坚硬的胸膛。 ☆、008 薄医生   薄荷凉薄的味道钻进我的鼻息,混沌的脑袋顿时清醒了不少,我急忙道歉,“对不起。”   都怪我猛回头,所以才会撞到人,我低着头,态度很诚恳。   “你的脸色很不好?”   这个声音是.......   我猛的抬起头,对上薄医生的眼。   因为刚刚冲撞过,他与我之间的距离是极近的,这么面对面站着,他的呼吸我都能感觉的到。   条件反射的往后退了一步,“我挺好的,薄医生。”   薄医生微微蹙了下眉头,我以为他会转身离去,毕竟他对我的态度一直都是这样的,疏离的很。   “按时吃饭,按时休息,别弄垮了身体。”他说。   我有些惊诧,但是又觉得这话说的合情合理,他是一个医生,让别人注意身体似乎无可厚非。   但这份善意我还是十分感激的,微笑着点头,“我会的。”   薄医生看着我,点点头,继而大步离去。   我不自觉的回头盯住他瘦削挺拔的背影,也许是我的错觉,他刚才离开前那一刻的眼神,居然让我觉得温柔。   温柔?真的好久没有感受过了。   也许是太久没有感受过的因故吧,让我特别的敏感。随即自嘲的摇头,这怎么可能呢,他只是康康的主治医师,这几年因为康康跟薄医生其实是很有些交集的,但是薄医生这个人,实在不是个好接近的人。而我,在这种身心俱疲的情况下,也没有跟人多做交往的心境。   回到病房,护士正在给康康挂液体,康康大大的眼睛巴巴的瞅着我,眼中明显是有泪光的,却还是强忍着。   我走过去拉住儿子的另一只手,轻轻的抚摸着。   打针吃药对康康来说,并不陌生,当然他还是会怕,怯怯的眼睛盯着我。心里酸酸涨涨的,但还是笑着跟康康说:“康康是坚强的康康,妈妈会永远陪着你的,别怕。”   康康点点头,甚至还对我笑了笑。   等扎好针,哄着康康睡着,我才分神去看一直守在床边的吴嫂。   吴嫂眼眶红红的,看到我在看她,低低的说:“太太,你可真不容易。”   她眼中有浓浓的同情,我心里有些触动,劝她说:“我没事,吴嫂,只要康康好好的,我做什么都值得。”   “是,是,小公子真是可爱的很。”   现在的佣人对主家的人总有些奇奇怪怪的称呼,我知道纠正也没有用,索性随她了。   我的手指拂过康康的小脸蛋儿,虽然还是有些苍白,但是那种不正常的青色,已经退去了,这让我欣喜。   “太太......”吴嫂欲言又止的。   我帮康康掖好被角,绕过病床走到了吴嫂身边,“想说什么就说吧。”   其实大概我也能猜出来一些,总是逃不过严家的那些人,那些事。   吴嫂深吸了口气,看得出来她心里也是不好受,她说:“吴小姐已经知道了小公子的事,昨晚跟先生大闹了一场,要不是先生拦着,今天怕是已经闹到这里来了。” ☆、009 我已经不再是那时的我。   从心底来说,我是真的不想在面对吴晓璐的,她曾经是我最好的闺蜜,后来成了我婚姻的终结者,现在她是我前夫的现任妻子。这一个个身份叠加起来,就像是一个巨大的怪圈,每一层都是对我的嘲笑与讥讽。   可自从见到前婆婆索雁回的那刻起,我也许早在潜意识里已经知道,我终究还是要面对她,我曾经最好的朋友,也是最深恶痛绝的敌人。   吴嫂小心翼翼的看着我,眼睛里掩饰不住的同情与关切,不知怎的这场景在瞬间就勾起了我的记忆。   当年吴晓璐挺住大肚子逼宫而来,严亚宁出差在外,婆婆索雁回一听她有了孩子,几乎没有任何考虑的就将她接进了严家大门,这让当时的我情何以堪。   终日以泪洗面的日子里,也只有这个敦厚的佣人给过我一些支持与照顾。   我轻轻的拍拍吴嫂的背,温声安慰她:“别担心我,我早已不是当时那样的了。”   那时,我爱严亚宁,吴晓璐的出现让我觉得震惊,耻辱,当然也有恐惧。害怕严亚宁会抛弃我而产生的恐惧,种种浓烈的情绪交织在一起,才会彷徨无措,但是现在,事过境迁,面对严亚宁,我不在有那份炙热的爱恋,能伤害我的人,无非是我爱的人,我早已无爱,何来伤害。   吴嫂不知是欣慰还是惋惜,叹了口气才说:“先生这几年,过的也不好。他对你......”   “吴嫂!”我果断的打断了她的话,他好或者不好,对我已经没有任何意义,关于前尘往事,我想将他忘记。   吴嫂看我态度坚决,也就闭嘴不提,安静的坐在床边,守着康康。   有人帮忙照顾儿子,我才能脱身离开一会儿,去了供职的培训中心,无故两天没有来上班,就算是我早先打过电话,对于私人的机构来说,也是不能原谅的过失。   我去,也不过是正式的提交辞职信。   校长还是一脸和气,说了两句挽留的话后,让我直接去找会计结算清楚工资。   这个结果并不令我诧异,我只是历史老师,在现在只注重三大科的大环境下,历史老师真的可有可无,再说,我真的不是什么名师。   辞了工作出来,我仰头看了看湛蓝的天空,好似回到了三年前,我离婚的那天,生活一下子走进了死胡同一般。   那时的我没有认输倒下,现在的我还有康康要顾,又怎么能绝望丧气呢。   回了趟租住的小房子,收拾了康康跟我的时常衣物,快速的洗了个澡,拿上电脑,我又往医院赶。   到了康康身边的时候已是黄昏时分,康康坐在床上,眼睛亮晶晶的跟薄医生说着话,看到我来更是开心的不得了,挥着小手叫道:“妈妈!”   我左右看了看,没有看到吴嫂的身影,心里有些下气,明明早上走的时候说好了会照看康康到我回来的,怎么会没了人。   薄医生似乎知道我在看什么,说道:“她说有急事要离开,拜托我照看康康。”   我脸一热,这还真是的,怎么就能拜托薄医生呢,“真是不好意思,太麻烦你了。”   “我已经下班了,陪陪康康也不错。”   我这时才注意到他现下并没有穿医生袍,而是穿着卡其色的长裤,米色的羊绒衫,很好的质地,看着就让人心生温暖。   “这就更不好意思了,占用你的私人时间。”   当医生有多辛苦,我也是这几年康康病着才有所了解,心里敬畏着他们。以前人都说白衣天使,我也是听过就算,但是现在我是真的觉得他们跟天使完全是一样的。   薄医生,不止一次救过康康的命。   “行了,你也别客气啦,我刚才答应了康康要带他出去吃饭,刚好你回来了,那就一起吧。”薄医生站起来,习惯性的拍拍身上不存在的皱褶。   康康大大的眼睛亮闪闪的看着我,看他的眼睛我就知道他是很想去的,平日里,康康对薄医生就很喜欢。   我还在犹豫,薄医生已经弯腰抱起康康,竟是看都不看我一眼就要出去。   “唉唉唉!这怎么可以?”我急忙说。   薄医生今天倒是好脾气,微笑着跟我说:“孩子生病难免心情不好,出去转转对他的身体有帮助。”   这个我当然知道,但是......但是......   我的但是,在他如沐春风的笑容里,全部吞了下去。对薄医生,我跟康康似乎都有一种天然的信赖,虽然我知道这般跟他出去吃饭不好,但是他是跟康康说好了的,我拒绝起来也有些说不过去。   再说,今天吴嫂突然离开,还真是幸亏有薄医生的照顾,要不康康难道要一个人等到液体输完的那一刻吗?   我只好妥协,“康康能好,都是薄医生的功劳,原该我请你才对。”   病患家属请主治医生吃饭,似乎也说的过去,合情合理。   初冬的天气,虽然还没有下雪,但是温度已经很低了,我先是打理好康康,把他裹成了一个棉球球,然后才穿上大衣。   我穿大衣的时候,薄医生已经扛起康康往外走,我急急的追。   谁知,病房门这时从外面被人推开,露出严亚宁那一张冷峻的面孔。 ☆、010 意外一吻   如果说推门进来时严亚宁的表情只是冷峻,那么在看清抱着康康的薄医生后,他的脸色就只能用冷酷来形容了。   若是以前,我一定会尽力解释,不让人误会我与任何人之间的关系。   以前......又是以前......   我苦苦一笑,怎么总是想到以前,那只不过是以前。   再也回不去了。   气氛有些僵持,康康这孩子也是乖觉,看到严亚宁,他竟然扭头就抱住了薄医生的脖子,一双眼睛只是牢牢盯住站在薄医生身后的我。   “康康?”我不确定的无声呢喃。   我不确定父子天性到底有没有书本中说的那么神奇,但是这的确是康康出生以来,父子俩第一次相对,却是在这样的环境下。心尖被什么刺了一下,尖锐的疼着。   “不好意思,探视时间已经过了。”   我全部心神都在康康身上,薄医生冷淡的语气让我回神。   严亚宁哼了一声,目光不客气的打量着薄医生,寸步不让的说:“我来看我的妻子儿子,干卿何事?”   典型严亚宁口气,霸道,强势。   我看不到薄医生的表情,但是只看他的背影,我就知道他并不怎么愉快,脊背挺得笔直的,完全没有了刚才的闲适。   相同的身高,严亚宁麦色皮肤,身姿较之薄医生健壮一些,薄医生身形瘦削,反而显得更加的挺拔些似的。   这两个人这么站着,便是不说话,都会有一种剑拔弩张的气势,更何况此时,他们谁也没收起自己的锋芒。   我快走两步,想缓和一下气氛。   “康康的病历上,何小姐标注的是未婚状态,这位先生,可不能乱认妻儿。”薄医生侧头看了看走上前的我,他的表情还是一贯的严肃,但我能感觉到他看我的眼神,是暖的。   他在帮我!   这四个字在我心中划过,似暖流,似柔风。   当单亲妈妈这些年,坚强了这些年,突然有个人能为我能站在我前面为我说句话,这实在是令人不得不感动。   他好心帮我,无论这帮助是出于什么心境,好意我还是要领的,尤其对着严亚宁,薄医生说的话,半个字都没有错。   严亚宁一时无话可说。   我也不想多说什么,事实上,我跟严亚宁之间,早在离婚的时候就已经无话可说了。   “严先生,如果没什么事,请回吧。”有康康在场,我斟酌着称呼说道。   说我心狠也好,说我绝情也罢,我从来没有打算过让康康认回严家。从我怀着孕离开严家的那天起,就没打算在跟严家有任何瓜葛。   严亚宁居高临下的看着我,眼睛里渐渐有了嗜血的光,他的眼神可怖,我不由得想回退,但是却牢牢的忍住,我知道这个时候无论如何不能后退半步。   严亚宁勾了勾薄唇,他的样子陌生极了。从前我天天追在严亚宁屁股后面跑,他冷漠,锐利,但是绝没有现在这般的令人生畏。   时光改变的,又何止是我一个人。   “妈妈。”   康康突然对着我伸出了手,他的声音弱弱的。看到儿子还有些苍白的脸,我心里一抽,伸出手去抱他。   我倾身过去抱康康,跟薄医生离的极近的,偏偏康康还要作怪,上身被我抱住,小屁股在薄医生怀里扭了扭,他这突然的动作,吓得我跟薄医生都是一惊。   慌忙抱住康康的一刹,薄医生的嘴唇扫过了我的额头。   极轻极快的,浅浅一吻。 ☆、011 何栀言,你很好!   我毕竟不是青春萌动时期的少女了,这样的身体碰触虽然让我的心尖一颤,但脸上还是能保持住若无其事的模样的。   接过康康,象征性的拍拍他的小屁股,教训道:“让你不老实。”   康康讨好的笑笑。   看到他的笑,我心里那突如其来的莫名震颤也就烟消云散了。   再抬头对上严亚宁的眼,我是真的吓了一跳,他的眼神犀利。似乎......似乎是在指控我的行为,我倒成了行为不检点的那个人。   这还真是好笑。   当初婚内出轨的人,可不是我。   “何栀言,你很好!”严亚宁咬着牙说,以我对他的了解,这语气无疑是气急败坏的。   我诚恳的点头,“没有你,我是过的不错。”   严亚宁夺门而去,我愣愣出神。   “咳咳。”薄医生轻咳两声。   抱着康康转向他,我艰难的扯出一抹笑来,故作轻松的说:“走吧,我们去吃饭。”   薄医生目光沉沉,“好。”   因为康康的身体还很虚弱,我们只在医院附近的养身粥铺里点了砂锅粥吃,康康全程都很开心。童言童语的逗得我跟薄医生笑不停,但是他的身体还未完全恢复,吃饱玩了一会儿就睡着了。   我抱着康康的小身子,男孩子到底火力大,他的身体暖融融的,让我本来冰冷的四肢都慢慢热了起来。   眼睛也有些酸涩,没想到康康与自己父亲的第一次见面会是如此的短暂与狼狈。   “想哭就哭出来。”薄医生坐在我对面,低低的说。   我摇摇头,咽下所有的哽咽苦涩,“刚才谢谢你。”   要是没有薄医生,单枪匹马的面对严亚宁,我真的想不出来会是怎么样的场面,而且还有康康。在康康面前跟严亚宁起冲突,这是绝不能发生的事,我希望儿子的心中,永远都只有阳光。   但愿他的眼睛,只看到光明。   薄医生浅浅的一笑,不置可否。   跟薄医生相处也不过是一顿饭的时间,多数还是看他跟康康对话。他极有耐心,面对康康奇奇怪怪的问题,都会慢条斯理的回答。有一种人,并不具有攻击性,虽不怎么热情,却温和恬淡,薄医生就是这种人。   凭心而论,跟他相处很愉快。   之前的很长时间里,我都认为他刻板而难以相处,人果然是要了解的,第一印象,显然不怎么准确。   薄医生抱着康康,我跟在他身后回医院,看着他小心轻柔的放下康康,压低声音跟我说:“他的病,还是要多注意,养比治要有效果。”   “是。”   康康的病情,薄医生不说我也了解,先天性单纯肺动脉瓣狭窄。这是先天不足,想要根治,除非心脏移植。   先不说心脏移植需要多少钱,以及找到匹配的心脏来源有多么的困难,但说康康现在的身体,体力,根本就撑不过,那样精密漫长的手术过程,极有可能在手术台上就.....   现下,只能万事仔细的调养着,不能让他在犯病,不能让他在有其他的并发症。   当然我也不是不抱幻想的,幻想着奇迹能够发生,我的儿子,能在某天睁开眼睛之后,就完全康复过来。这种想法很可笑,我却还是固执的坚信着。   送薄医生出病房,我看着他轻声说:“再见。”   薄医生回过头来,入夜后的医院走廊已经没有什么人,幽静的走廊里我们这般面对面站着。   “何栀言。”他唤。   “啊?”我呆了一呆,有些不明白他突然叫我的名字做什么。   如果没有记错,他从来都没有叫过我的名字。   “我叫薄梓墨。”   “哦。”   原来他叫薄梓墨,认识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一直薄医生,薄医生的叫,连他的名字都不曾关注过,这还真是失礼。   我有些讪然,也不知该说些什么。今晚的他,有些不同。   “我不是帮你。”他又说。   不是帮我,我不解看着他。走廊里的光线过于明亮,他白皙的脸孔,深邃的眼睛,就这样毫无保留的呈现在我眼前。   我心头一跳。   他的眼神,过于专注。   我心头慌乱,低下头,快速的说:“很晚了,薄医生早点回去休息。”   然后逃也似的回了病房,靠在病房的门上,我没听到脚步声,显然他还没有走。心跳如鼓,我想我一定是自作多情了,他怎么会对我流露出那种志在必得的眼神呢。   我只不过是一个一无所有的单亲妈妈。   自嘲的笑笑,一定是我多想了,就算是没有亲眼见过,我也知道薄医生在医院会有多么的受欢迎。   年轻有为,清隽无匹的主治医生,谁会不喜欢呢?   脚步声传来,很有规律的,铿锵有力的,每一步都像是能踏在人的心间。   当晚,我不意外的失眠了,先是写完了网文的更新,然后凝望病床上酣睡的康康良久,我站起身来走到窗前,拨开窗帘,想透口气。   初冬的夜,天空中挂着稀疏的几颗星。   我幽幽的叹气,却在下一刻呼吸一窒。   康康的病房在第一医院院区最靠边的一栋六层小楼里,一墙之隔就是马路,这条马路平时多的都是来医院探望病人的车辆,不是什么主干道,并不喧闹,这时更是车辆稀少。   夜色下,那辆黑色的s600我是不会认错的。   那是严亚宁的车。   手机突然震动了起来,我吓得几乎要跳起来。害怕吵醒康康,我几乎是劈手拿起放在床头柜子上的手机,瞬间接通。   电波那头,严亚宁只说了两个字。   “下来!” ☆、012 原来,那么深刻的爱,也是会有消弭的一天的。   短而急的忙音在我耳边一声接着一声,我僵直的站在窗前,眼睛茫然的看着窗外楼下停着的严亚宁的车子。   他是不达目地誓不罢休的人,若是我现在不下去,他自是有办法逼着我自动去见他。   这办法,我看向酣睡的康康。   现在能逼着我不得不妥协的,只有我的儿子。   从吴晓璐挺着肚子上门开始,我跟严亚宁之间的每一次相对几乎都是剑拔弩张的,这种喷涌的情绪根本抑制不住。   现在已经离婚多年,似乎我跟严亚宁的相处方式还是一如离婚前,我们都了解对方,也明白说什么能让对方伤痛,互相伤害已经成了我们之间的相处方式。   我叹口气,尽管我不愿意,但是也真的到了跟严亚宁开诚布公谈谈的时候了,哪怕是为了康康,也必须有一次这样的谈话。   我拿起外套轻手轻脚的离开病房,楼下的门房大叔显然已经被严亚宁打过招呼,看到我还替严亚宁抱不平,“你可真是,让老公等你这么久,这也是感情好哦,一般男人哪里能做到。”   我不想辩解,只快步走向严亚宁的车边。   深吸一口气,初冬的夜,哈气成霜,冷风就这样顺着食道往下,一路冷了心,也冷了肺。   打开车门,我坐进副驾驶座,浓浓的烟味扑鼻而来,几乎是条件反射的,我冲口而出,“你这是在车里闷烟呢?”   严亚宁侧着身体看着我,一双眼睛忽明忽暗的。   时隔三年再遇的时候,我就发现了,如果说我当年爱恋的严亚宁只是有些冷淡阴郁,那么现在的严亚宁周身携带的全是阴霾。   我不知道这几年他遭遇了什么,导致他会如此。   没了半点人气。   心里明白,商场风云幻化,严亚宁大三那年父亲车祸去世,仓促中严亚宁接手家族企业,就是在这时候,严亚宁父亲在外面的私生子拿出遗嘱,说明严父是要把遗产、公司都留给他的。   这对当年还未满二十四岁的严亚宁来说,无疑是雪上加霜。   豪门内,从来不缺这样的隐密。随之而来的,旷日持久的遗产争夺案,这也是导致我与严亚宁毕业就结婚的原因之一。   有利就会有弊,我因为这遗产案快速嫁给严亚宁,也正是因为这遗产争夺案,在吴晓璐挺着肚子上门的时候,婆婆索雁回才会想也不想的将我抛弃。   孩子,无疑也是这遗产争夺案中,不可忽略的一环。   这其中的种种难处,我都懂。   只是,懂,不代表可以原谅。   “不抽就头疼。”严亚宁说着,手伸过去调大了车内的换气力度。   我皱起眉头,“这可不好,对身体没好处。”   “言言,你在关心我?”他有了笑意。   我才察觉自己失言,信誓旦旦要跟他没有任何关系的,可是还是忍不住关心,不过,“这有什么,就是陌生人,我也会劝他的。”   严亚宁煞有其事的点头,“是,就算是不认识的人,你也会这样的。”   我小声嘟囔,“本来就是。”   我不敢说自己有多圣母,但是给身边的人一句关心,我还是能做的到的。尤其这两年,康康的身体不好,我更加明白好身体的好处,多规劝身边的人,成了我的习惯。   “言言,你一点都没有变。”他有些叹息着说。   我却不赞同他说的话,“不,我变了许多。”   “比如?”他认真的看着我。   我轻而坚定的说:“比如,我已经不爱你了。”   从第一次青春萌动开始,严亚宁这三个字几乎就是我全部的信仰,爱他,为他不顾一切,一直都是我唯一的处事原则。   即便后来他变了心,跟我最好的闺蜜有了孩子,这份爱其实还是在的。   如果不爱,那个时候我就不会那么痛苦,恨不得死了都比那样活活受煎熬的好。   多年后,在这初冬的寒夜里,我已经能把你当作陌生人一般,平静的给你一句关心,不再如当年会想也不想的夺了你手中的烟,会或耍赖或威胁的逼你戒烟。   原来,那么深刻的爱,也是会有消弭的一天的。 ☆、013 为什么不早说?   一阵难耐的沉默后,严亚宁突然间笑了起来,这笑声肆意,甚至于笑到咳嗽。   他咳的厉害,整个车子似乎都随着他的咳嗽而颤动,这样的严亚宁对我来说是从未见过的,我有些吃惊,看他因为剧烈的咳嗽而泛起红色的眼角,胸口像是被什么扯了一下。   很轻微,但也是疼的。   严亚宁咳嗽过后,喘着粗气笑着说:“好.....好......不爱我,......很好。”   他的那样子,让我看了觉得心酸。   “你别这样,你看,你现在有......吴晓璐,还有一个漂亮的女儿,这样不是很好吗?又何必在费神来管我。”我认真的说。   严亚宁在我说完后,敛了笑容,一张脸显得比刚才更加阴沉,尤其是发红的眼睛,锐利的让人心慌。   “何栀言,你还是这么幼稚!”他说。   我几乎是条件发射的往后缩,身体紧紧的靠在车门上,我都不知道自己会不会在下一刻落荒而逃。只因此时的严亚宁骇人至极。   我甚至觉得他会在下一刻杀了我。   嘴唇有些发抖,但我还是逼着自己说下去,“是,我是很幼稚,我不仅幼稚而且蠢。当年我们结婚三年没有孩子,我以为是我的身体问题,求医吃药,后来我才知道。一切都是吴晓璐,我看的医生是她介绍的,我吃的药是她帮我煎好的。”   不孕不育这种事,刚刚二十出头的我,实在是说不出口,只能求助于我最好的闺蜜,吴晓璐。她很热心,给我介绍中医,怕严家规矩大,还帮我煎好了药送来。   我当时简直感激涕零。   直到离婚后发现怀了康康,做了全身检查后,医生问我,是不是有长期服食药物的习惯,我当然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也正是到了那个时候,我才知道,我一直当灵丹妙药般服食的药物中含毒,不仅不能让我怀孕,还会影响到我自己的身体及情绪。   康康会患有先天性心脏病,虽然医生说原因很多,我却固执的认为,这就是因为那些含毒的药。   “为什么不早说!”严亚宁质问我,但他身上那种迫人的气息是消弭了的。   我紧贴着车门,想要给自己找到一丝支持,早说?说什么呢。   严亚宁从来没有说过爱我,那么多年里,我紧追不舍的跟着他,在他父亲遭遇车祸他伤心的时候,私生子欺上门来他愤怒的时候,我始终坚定不移的站在他的身边,甚至在那个时候不顾家人的反对,宁可跟家里断绝关系也要嫁给他。   我总觉得我如此作为,在他心里总还是有些地位的。   结果,我多年的付出,抵不过吴晓璐的一纸怀孕单据。   他娶了插足者。   能支持我走到今天的,是我的骄傲,卑微的骄傲。   我拼命忍住眼泪,不再去想那些过往,冷静的说;“早说?你的女儿当时都已经要出生了,我除了离开,还有别的出路吗?”   严亚宁看着我,很专注的看着我。   我想他是说不出话来了,我曾想过,最后摊牌的时候,他定是哑口无言的。   然后我就可以大骂,他是个渣男,不得好死之类的。   可是真的到了这个时刻,我却一个字都再也说不出,那些能指责他的过往,又何尝不是我再也不想去碰触的伤痛。   打开门,我下了车。   寒风一吹,我意识清明。我想我真是成熟了,不再是当年脑子一热就什么都会去做的人。   今晚,我在严亚宁面前赤裸裸的刨开了过去的伤痕,我痛,他也痛。   这不是意外的举动,事实上在看到他的车子的时候,我脑中一直在盘旋的,就是如何断绝严家人对我的骚扰。   最直接的办法,就是从严亚宁下手。   我想利用他的不忍,只有他站在我这边,愿意放我生路,我跟康康才有平静日子过。   其他的人,我都不怎么放在心上。   索雁回从康康发病到现在都没有出现过,估计她是怕她的出现会让康康更加不好,也因为那一次,我肯定康康不会对这个奶奶有任何好的印象。   虽然康康从没有问过那天的事,但是我了解我的儿子。   他不会忘。   如我,也不那么容易忘记过去。   至于吴晓璐,我认为她是没脸再一次出现在我面前。   可是事实证明,我还是高看了她,她并没有我所以为的,那么有羞耻心。 ☆、014 吴晓璐来了!   接下来的几天,严亚宁果然没有出现过,我心里松一口气的同时,又有些微的失落。   也许,我跟严亚宁的缘分到这里就彻底走到了尽头。   并不是还留恋那个人,只是曾经那样不顾一切的付出,那些疯子样傻子样爱着他的时光,让我心里总是难以放下。   很多时候,妻子哪怕到了最不堪的境地都死耗着不肯离婚,根本不是为了爱情,而是为了自己曾经的付出,为自己所做过的一切感到不值罢了。   多少爱情都是这样的——故事的开始:我会给你幸福。故事的结局:祝你幸福。   “身体已经可以恢复到发病前的状态了,但是这次发病还是让康康的身体有了变化,建议长期住院。”说起专业的时候,薄医生恢复到一贯的冷冽严肃。   我手指微颤,压着心头的慌乱,冷静的问:“薄医生,身体有了变化是什么意思?康康他......不是已经恢复了吗?”   薄医生翻了翻手中的病例本子,抬头对上我的眼睛,温声说:“先天性心脏病极其复杂,康康的情况并不乐观,而且随着年龄的增长,心脏承受的压力也会加大。以后康康可能连跑步大笑这样的动作都不能做,长期卧床是避免不了的,而且我担心他因为心脏问题会引起别的并发症,长期住院是最好的办法。”   他说的很耐心,我一个字一个字的消化他话里的意思。   “好,那就住院。”   只要康康能好好的,我全力配合。   更何况,我一个人带着康康,万一康康有什么突发状况,我还真是怕自己会照顾不及,住在医院里有医生护士看着,的确对康康来说是一件好事。   薄医生扭头交代跟在他身后的医护人员,“今天的药挂完后,就将何佳康转去普通病房。”   “是,薄医生。”   例行的晨间检查结束,薄医生带着人离开,临走对我说:“别担心,康康会没事的。”   他的语气笃定,让人心安。   我对薄医生笑笑,自从康康出事到现在,我与薄医生之间似乎比以前靠近了些,他不会在对我冷言冷语,而我,渐渐的对他产生出一种依赖的心态。   医生护士离开后,我才又坐回床边,康康今天还是要挂水,我握起他的小胳膊轻轻揉搓着,因为输液,他手臂上布满了针孔,身体温度也偏低。   “妈妈,我想出去。”康康低落的说。   我摸摸儿子这些日子消瘦下去的小脸,艰涩的说:“可能还要一段时间哦,等你身体完全好了,妈妈带你去游乐园好不好?”   康康撇过头,看向窗外。   长长的睫毛下,那双眼睛极其清澈的,眼底映着窗外的蓝天,水晶一般透亮。   我胸口有些闷,马上就要满三岁的小男孩,正是生命力最旺盛的时候,正常这个年龄段的男孩子安静坐一会儿,家长都要烧高香,可是康康,他整天都呆在病房里,不能玩耍,没有小朋友的陪伴,甚至连大笑的权力都没有。   何其残忍,对于一个小男孩来说。   我张张嘴想劝他些什么,又觉得无从说起。良久后,我听到康康微微的叹气声,小大人一般的口气,“妈妈,我是不是好不了了?”   心头一跳,我立刻道:“怎么会呢?我的宝贝一定会好的,不信你问.......”   我说着就回头往病房门口看,不想让康康看到我眼中的泪,也是想说薄医生的,康康对薄医生还是很信任的。   谁知我这么一回头,就看到了领着女儿来的吴晓璐。   “Hi。”她扬起笑脸若无其事的打招呼。   我立刻转过身来看康康,康康是个有礼貌的孩子,有人对他问好,他也就举起手对着吴晓璐打招呼,“Hi。”   甚至于,看到跟自己年龄相近的小女孩,康康的眼睛亮晶晶的,一幅好奇的模样。   “我是你妈妈的好朋友,来看望你的,你叫何佳康对不对?”吴晓璐问。   康康乖乖的点头,然后疑惑的看向已经气的浑身发抖的我。 ☆、015 冷静!冷静!冷静!   “妈妈?”康康的声音弱弱的,明显的不安。   康康是个极其敏感的孩子,我的情绪起伏显然影响到了他,默念三遍冷静!冷静!冷静!   “对,她是妈妈的朋!友!”我说的咬牙切齿。   吴晓璐没事人一般的笑着,将手边的小女孩往前拉了拉,“康康,她叫颜颜,让她陪你玩好不好?”   颜颜比康康只大几个月,但是却比康康健康很多,胖墩墩的,小脸蛋红扑扑的,她很大方的走过来,站在康康的的病床边,仔细的看了康康跟我很久,脆声声的说:“我见过你们。”   小女孩说的坚定,吴晓璐疑惑的看向我。   我深吸一口气闭了闭眼,的确,我跟康康都见过颜颜。那时康康刚满一周岁,我真的熬不下去了,照顾一个得了病的孩子,对于刚刚离婚无依无靠的我来说,实在是艰难。   不是没想过的,想去找严亚宁求助,毕竟康康身上有一半他的血液不是吗?   当我抱住瘦弱的康康到曾经我跟严亚宁的房子外,却有些举步不前。   到底心里还是有道坎的,这时就看到佣人带出来的颜颜,一岁多的小姑娘,穿着全套的粉色滑雪服,走路已经能走的很稳了。   我也不知道是不是鬼迷了心窍,竟然就那样直愣愣的走到了颜颜面前。   疯子似的盯着颜颜的脸看,佣人当然被我赤裸的眼神吓坏了,急忙把颜颜拉到身后,警告颜颜要离我远一点。   千娇万宠的颜颜可能从来没有被人这般疾言令色的警告过,当即大哭。   铁门后,传来吴晓璐询问的声音,“颜颜,怎么了?怎么哭了。”   那佣人瞪向我,我也在听到那道熟悉的声音后,第一时间就抱着康康跑了,那佣人看到吓退了我,也就没有在追究。   也正是那时候,我看到有生以来最痛彻心扉的一幕,严亚宁与吴晓璐相携走出来,严亚宁将颜颜抱起来举的高高的,哄着她,“宝贝,怎么哭了?爹地带你去滑雪,不哭了好不好?”   我怀里的康康当时猫儿似小小声的啼哭,比上颜颜嬉笑着的样子,简直惨不忍视。   那日寒风刺骨,像是能吹进我的骨头缝里,也正是那刻骨的寒意,让我后来无论再苦再难,再也没有想过要求助于严亚宁。   不是死撑逞强,而是真的做不到!   没想到颜颜的记忆力这么好,居然还记得那日的相逢。   但是在吴晓璐探究的眼神下,我果断的摇头,冷淡的说:“一定是你记错了,我们从没有见过。”   康康看看我,然后看向颜颜,脸上的笑容没有了。   这时刚好有护士进来,询问康康要不要上厕所,康康说要。护士抱起康康,提起吊瓶,走出病房之前给我眨眨眼。   我不懂她这眨眼是什么意思,但是这个时候能抱走康康,对我来说真是再好不过。   终于不用在掩饰情绪,我脸上那强撑的笑意瞬间消失殆尽。   吴晓璐脸上却还是带着笑的,她说:“我们去外面的咖啡馆坐坐吧。”   我不觉得我跟吴晓璐之间还有什么好谈的,甚至我觉得跟她共处一室都让我呼吸不顺畅。   颜颜又走回吴晓璐身边,小小的脸绷着,显得不是很开心。可能我与康康不怎么热情的反应让这位天之骄女不开心了,可是我并不在乎。   虽说大人之间的恩怨不该延续到下一代身上,而且严格来说她还是康康同父异母的姐姐。   但是说停就停的,不是人心。对颜颜,我真的摆不出慈爱的脸来,对她的母亲同样也是。   吴晓璐靠近我,笑盈盈的,声音却是故意压低了的,“你若是想要我也闹的你儿子犯病,可以不跟我去!”   那张笑着的嘴里,说着让人不寒而栗的话。   我无从选择,只能跟着她去。 ☆、016 谁是小三!   我跟在吴晓璐身后,她穿着细高跟的齐膝靴,走的太快,拉着她手的颜颜只能迈着一双小短腿努力跟上她的步伐,那样子看着有些滑稽。   医院侧门外,严家的车子在守着,看到吴晓璐出来,吴嫂急忙从车子上下来。吴嫂先是看了我一眼,确定我没事之后,才看向吴晓璐,低眉顺眼的叫了声,“太太。”   吴晓璐脸上还是扬着笑的,嗯了一声后,说:“先把颜颜带上车吧,我跟我的老同学叙叙旧。”   “这......”吴嫂明显的迟疑。   “怎么?我说话你敢不听!”吴晓璐加重了语气。   吴嫂只是担心的看着我,不说话也不动。我领吴嫂担心我的心意,但是这不是她挡着不让我跟吴晓璐正面对上就能解决的问题。   “吴嫂,听她的,你先上车吧,外面怪冷的。”我说。   吴嫂这才抱起颜颜要上车,颜颜明显对吴嫂更依赖些,要是康康被这么抱走,肯定是要闹的,而颜颜却很配合,甚至于紧紧抱住了吴嫂的脖子。   房车的门关上后,吴晓璐才扭头过来看着我,“去咖啡馆还得走一段。”   说完她大步往前走了,这条路就是那晚严亚宁停车等我的地方,相对偏僻,要想走到有咖啡店的地方,需要绕到医院正门去。   我还是跟在吴晓璐身后,这条路绿化很好,路的两边都是法国梧桐。   这场景并不陌生,当年我们上大学时,学校西门出去也有这样的一条路,白天很安静的一条路,晚上就会变的热闹起来,火爆鱿鱼,炸串,冰奶茶,还有卖小衣服,小首饰的地摊。   宿舍六个女生没事就在那条街上徘徊,买点零零碎碎的小东西,嘻嘻哈哈的无忧岁月。怎么也不会想到,有一日同样的一条路,会走成今天这个样子,这种心情。   “何栀言,你是不是很得意!”吴晓璐突然回过头来,冷冷的瞪着我。   她这会脸上的笑是半点都不剩了的。   吴晓璐当年就是我们系里有名气的美女,现在她一身黑色风衣,高筒靴,比我高出一头不止。我微扬起头看着她的脸,虽然有高超的化妆技术做遮掩,但是我还是看到了她眼周的黑影,以及深刻的法令纹。   尤其她此时板着脸,紧抿着唇,那法令纹让她看起来更加的显老。   我轻笑,“我并不觉得我在你面前有什么值得得意的。”   吴晓璐抢了我的爱人,破坏了我曾经视为生命的婚姻,让我心中纯粹神圣的爱情蒙尘。   在她面前,尽管我不愿承认,但是却还是得说,我是个失败者。   吴晓璐脸瞬间就涨红了,若是以前我还会天真的以为她这是羞愧了吧,可是在她一次次刷新我对人类道德的底线之后,我并不这么想。   我看着她因情绪起伏而变的狰狞的五官,心中感慨,时间才是最残忍的。曾经漂亮的让人看一眼都会赏心悦目的女子,现在却让我觉得可怖。   “我不会让你如意的,我跟严亚宁绝对绝对不会离婚的!你收起你那些龌龊心思!”她说的深恶痛绝。   这可真是到哪儿说理去啊,倒打一耙也不过如此吧。   我还没开口反驳,吴晓璐就连珠炮似的劈里啪啦嚷道:“何栀言,我从不知道你是心计如此深的人,这三年,严亚宁心心念念的都是你,严家从佣人到司机,哪一个不是在看我的笑话!我告诉你,你这是犯罪你知道吗?你就是破坏别人家庭的小三!你还要不要脸!”   啪!—— ☆、017 你无耻!   手心灼热发麻,心冰凉成铁。   出手打人是一时冲动,可是这一巴掌要是不打下去,我自己都觉得对不起我自己。   这是个什么人!   我跟严亚宁的婚姻失败,我不怪别人,苍蝇总不会盯无缝的鸡蛋。说我的婚姻是我霸王硬上弓求来的,全靠我硬撑着,我认!谁让我当年没羞没臊的追着严亚宁满世界跑来着。嘲笑我,说严亚宁根本不爱我,我也无话可说,事实上严亚宁确实从来没有说过一次,他爱我。   这些都不提了,可是她吴晓璐真的不怕遭报应吗?当年我信任她是我同宿舍的朋友,在这份信任之下,她都对我做过什么,现在康康就在她身后的医院里,她竟然能这般理直气壮的质问我。   “你真无耻!”我骂。   吴晓璐显然被我打蒙了,半天回不过神来。   “哈哈哈。”吴晓璐歇斯底里的笑起来,半张脸被我打红了,那双美丽的眼睛也红透了,样子看起来十分狰狞,“我无耻?何栀言,你终于露出你的本来面目了。上大学时,明明你什么都不如我,却时时处处能得到别人的关注,就连食堂的大师傅看到你,都会给你多两块排骨!不就是你一天假惺惺的见人就笑嘛,论样貌,论手段,你哪里比我强了!凭什么什么都是你的,凭什么!”   吴晓璐音量很高,甚至有些尖锐,魔音贯耳一般的钻进我的脑子里。   我只觉得脑袋嗡嗡响,呆呆的问:“就为了这个,你就害我?”   “我害你?哼!我只不过是拿回属于自己的东西罢了。你这样只会傻笑的蠢人,也配给严学长生儿育女,我呸!”提起严亚宁,吴晓璐脸上的表情柔和了些,哑下嗓子说:“也只有我,只有我才配得上严学长,配跟他站在同样的地方!”   这是吴晓璐第一次正面承认当年她对我所做的事,用这样一种让人哭笑不得的方式,让我觉得她是一个疯子。   也许她是真的爱严亚宁的,爱的痴狂,爱的病态。   自问,我做不到如此,为了爱一个男人,可以丢了良心,肆意伤害旁人。   吴晓璐此时脸上略带绯红的害羞样子,让我觉得害怕,是的,不是愤怒,不是仇恨,而是害怕。   我尽量让自己不要激动,不要进一步的激怒她,她现在这个情绪状态,让我毫不怀疑她会做出任何丧心病狂的事情来。   “好,既然只有你配的上他,那么我祝你们幸福,相伴到老。其实三年前我就已经退出了不是吗?现在你才是严太太,你已经得偿所愿了。”我平心静气的规劝。   是真的不想招惹上这么一个疯子。   “严太太.......严太太.........”吴晓璐一遍又一遍的重复着念,渐渐的泪流满面,抽噎着说:“对,我才是真的严太太,可是......可是.....严学长不要我了,他要跟我离婚,跟我离婚。”   让我再说什么规劝的话出来,那是强人所难,这种时候我能说什么,说严亚宁不会跟你离婚,还是说你想开些。   似乎说什么都不对。   我垂下眼睛,盯着自己的脚尖。   真想问问上苍,我与吴晓璐,严亚宁三个人之间,到底是个什么缘法。   没等我抬起头,肩膀就被重重的推了一把,我防御不及,身体直直的向后仰倒。 ☆、018 爱的卑微   我只来得及出于身体本能的伸出手掌撑住自己的身体,“嘶。”   冬日的柏油路冷硬的可以,手掌下有小石子,划破皮肤的刺痛袭来。肯定是破了的,但是还好,有手臂的支撑,臀部总算好受一些。   我坐在马路上,愤怒的抬起头,看到吴晓璐脸上还挂着泪,但一双眼却早已恢复清明,没有半分刚才的凄然。   “何栀言,一切都是我的,我的!”她咆哮着。   我撑了撑身体想先站起来,她这样居高临下的瞪视着我,让我不安,总觉得会有不好的事情发生。   谁知我刚撑起身体,吴晓璐又推了我一把。我真是怒了,反手抓住她推我的手,使劲一拉,她脚下不稳,也倒了下来。   女人之间,拉拉扯扯不是什么新鲜事。   我趁着她摔倒的间隙,迅速的爬起来,后退几步想离她远一点,我肯定她现在的精神状态有问题。   “吴晓璐,我再重申一次,严亚宁现在是你的丈夫。拜托你,千万千万守好他,别让他再来打扰我的生活!”   吴晓璐也想站起来,可是她的鞋跟太高了,爬起来并不那么容易。   该说的我都说了,我转身离开,身后吴晓璐还不死心的喊着:“何栀言,一切都是我的!”   寒风吹过,我内心悲凉,女人啊。当爱意变成执念,是多么的可怕,对吴晓璐,我是恨的,这很明确,但是看到这时的她,我又生出一种兔死狐悲的悲悯。   当年的我,是不是也如她今日一样呢。   不同的是,我没有她的自信,并不曾这么霸道的认为一切本该是我的。我只是恳求能恳求的每一个人,前婆婆索雁回,严亚宁,甚至吴晓璐。   比上吴晓璐的痴狂,当年离婚时的我,是多么的卑微。   连理直气壮的说一句,‘严亚宁爱的人是我’,都说不出口。   不知不觉的脸上也挂满了泪,这没有感情的眼泪啊。不知是为现在疯狂的吴晓璐而流,还是为当年连反击之力都没有的我而流。   走到侧面门口,吴嫂急急忙忙从房车上下来,看着泪流满面的我,举起手中的手机说:“先生让您接电话。”   我摊开手,让吴嫂看到我血肉模糊的手掌。   吴嫂倒吸两口冷气,我的皮肤很白,掌心也是健康的粉红色,现在被小石子划破了数道小口子,血还在不断的往外冒,看起来真的有些吓人。   “疼不疼?怎么办?我今天出来没有带药。”吴嫂是真的急。   我不以为然的笑笑,这点小伤真的没必要兴师动众的。   吴嫂也就没让我去接电话,而是直接将电话贴在了的脸旁,听筒那边,严亚宁的声音很急,“出了什么事?她受伤了吗?”   刚刚经历跟吴晓璐那样的对话,我有些疲累,停了好久说不出话了。   “喂,喂,喂。”严亚宁叫了几声。   我沉默着。   “言言?是你在听吗?”他感觉到了异样,问道。   活动了一下手,掌心的疼痛像是钻进了我的心里。   在这样糟糕的早晨,远处冬日的暖阳新生,我对严亚宁说:“我后悔了。” ☆、019 青春有悔。   电话那头,严亚宁的呼吸加重,渐渐的我们两个人的气息似乎跟着无限信号交缠在了一起。   心痛吗?愤怒吗?这些情绪心中都有,但是要说只是这些情绪,我想也不尽然。年轻时也有过文艺的时候,总想着青春无悔,爱,便肆无忌惮的爱。恨,就痛彻心扉的恨。   爱严亚宁的那些年里,我沉浸爱河,觉得有他的人生已是圆满。就算是最不堪最难熬的时候,我都不曾后悔过爱他,怀康康时医生再三的跟我强调,康康生下来可能会是个不健康的孩子,我依旧义无反顾的生下他,做单亲妈妈。   以為愛一個人就應當為他做任何事的那時候的我,到底是年少無知、涉世未深,抑或是蠢?   我也想过,是不是不要这个孩子,这样无论对未出世的孩子还是对我,都好,毕竟单亲妈妈想要再次走进婚姻,很难。最终还是舍不得。如果没有了康康,那么我跟严亚宁之间的一切就会永远的消失,像从来不曾发生过一样。   我怎么能够允许让往事如烟,全部飘散呢,那不仅仅是一场风花雪月的事,更是我的整个青春。   倾注了我所有的年少激情。   然而到了今时今日,我眼睁睁的看着康康受苦,却无能为力。   吴晓璐的歇斯底里让我害怕,更让我心酸,我们曾经是最好的姐妹,在最好的年华里,我们也曾窝在一处说着彼此心里最隐晦的秘密。   我本以为爱严亚宁是我青春里最值得骄傲与纪念的事,尽管结局是悲剧的。   但是如今,我满心的后悔,如果早知道爱一个人的后果,会是这么痛,这么的痛,我想当初的我不会去爱的。   我承认我懦弱,看到康康泛青的脸色,虚弱的笑容,我就无法原谅自己,一直以为爱情是很自我的东西,不该考虑别人的感受。可时间告诉我,不是这样的,就算我再怎么不想面对,康康的存在还是每日每夜的在提醒着我,自己当年所作所为种下的因果。   严亚宁挂了电话,我也像是被人抽干了气力。   对吴嫂说了再见后,我回到医院,先是去护士值班室找康康,护士长笑的有些暧昧,她说:“康康小朋友在薄医生那里呢。”   我先是一愣,反应过来后道谢,身边几个年轻的护士还在兴冲冲的小声讨论。   “唉唉唉,真看不出来,薄医生那么有耐心。”   “就是,就是,我还没见过薄医生笑的那么温柔过呢。”   “男神啊,不解释。”   护士长当然也听到了,不过她不仅没有制止,反倒对着我笑着眨眼,我几乎是落荒而逃的走出了护士值班室。   为什么要逃,我说不清楚,只觉得脑子里一团乱麻。   薄医生有自己独立的办公室,我敲门得到回应后,推门而入。康康趴在办公室里简易的小床上,液体已经输完,腾出手来的康康拿着一个九连环正玩的入迷,连我进去都没有发现。   薄医生坐在办公桌前,手下是一个本子,他手中还拿着笔,我进来前,他应该是在写东西。   “薄医生。”我轻叫。   他微微抬头看着走进的我,“过来坐。”   走到他位于窗口的办公桌前,我的后背突然僵住了,因为他的窗口位置正对着医院外的那条马路,我甚至看到了正在离开的吴晓璐。 ☆、020 他的帮助   “坐下来,看看这个。”薄医生似乎没有看到我视线去往的方向。   他如此,我当然没有要提起刚才跟吴晓璐见面的打算。   并没有坐下,我已经伸手去接他递过来的文件夹,可是摊开手才发现,掌心细细的伤口还有血迹沾在那里。   我尴尬的收回手,“抱歉。”   薄医生没有问伤口的来处,只是站起身从一旁的立柜中拿出碘酒,棉签,镊子。   明白了他的意图,我更加的过意不去,又十分窘迫,这些伤口就像是我不堪的过去,以及糟糕的现在,我并不希望将他们暴露在陌生人面前。   “过来坐下,康康都比你省心。”薄医生说着,声音并不严厉。   康康听到有人叫他的名字,才将沉迷在九连环中的思绪抽回来,抬头看到我,清脆的喊:“妈妈。”   “恩。”我笑着答应。   薄医生撇了康康一眼,淡淡的说:“康康,告诉你妈妈,要听医生的话。”   然后康康就像是学舌的鹦鹉,煞有其事的点点头,“对,妈妈,要听医生的话。”   康康瞪着眼睛,脸上的表情再认真不过,可是小小的包子脸露出这般小大人的表情,实在是逗趣。   我会心一笑。   胸口一直憋着的那口气泄了,脸上的肌肉都觉得松了好多,我想接过薄医生手中的东西,他的好意我不想拒绝,但也没有要他为我上药的意思。   “我来。”薄医生说的不容否定。   这怎么好意思?我正准备拒绝。   薄医生沉下声音,“何小姐常把医生的话当耳旁风吗?”   这才是我熟悉的薄医生,严厉,冷硬,不苟言笑。   可是奇怪的,他这般冷下脸,我却乖乖的坐下了,看着他修长的手指拿着镊子将我手掌中伤口处的小石子挑出来,他微微低着头,长长的睫毛垂下,在脸上形成一片阴影。   认真的男人总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气场,让人折服。   他眉眼一动,我吓得赶忙抽手,要是被他看到我这般盯着他,就太丢脸了。   谁知我一动,镊子的顶端准准的刺入我的皮肉中。   “嘶~”我抽气,“好疼。”   薄医生说话的语气比我这个受伤的人更差,怒道:“真是没见过你这么不老实的病人,疼,该!”   他说的毫不留情面,我侧头看到康康正盯着我,一时觉得自己高大上母亲的形象受到了羞辱,不知怎么的,就委屈了。   眼泪打转。   薄医生被我哭包的样子吓到,张张嘴也没说出什么劝我的话,而是低头继续刚才的工作,只不过这一次,比刚才的动作更加的轻柔。   他的技术是殿堂级的,用来处理这种小伤,实在是大材小用。   手掌的伤不一会儿就清理完成,他叮嘱:“好了,这种伤不要用药粉,不用创可贴反倒好的快。”   我受教。   这时才拿过刚才他递给我的文件夹,看清里面写的字,我惊讶的张开了嘴。   太难以置信了,“怎么会有这种地方?”我先是小小的惊呼,然后开心的望向薄医生,“这是真的吗?真的可以把康康送去这里吗?” ☆、021 别到时候怪我才好   文件夹里是一家慈善机构的资料,名为‘爱—家’的诊疗院,收治有先天性疾病的儿童,免费给予治疗与看护。   惊喜过后,我有些疑惑,“为什么只接收两岁到五岁的孩子呢?”   慈善机构我也是知道一些的,但是好像都没有这样的规定,而且还是标注在最显眼的位置。   薄医生正在将碘酒棉签各归各位,听到我的问题,动作明显一顿,过了几秒钟才说:“你是在怀疑捐助人的动机?”   他问的很平淡,但是我还是感觉到他语气里的不悦,让人有些无措。   “我不是......那个意思。”   我并没有嫌弃或者怀疑的意思,对于目前的我来说,这样的安排可谓是雪中送炭,康康的身体不能去正常的幼儿园,之前去的那家因为上次的抢孩子事件,现在根本就不敢在接收康康。   康康要长期住院,我必须时时陪着,短时间内我还可以靠积蓄撑着,可是日子长了,终是不行的,孩子要吃要喝,还有住院的费用。日子是很现实的,没有钱,根本寸步难行。   “如果你没有异议,明天我刚好休假,可以陪你去看看环境,若是不满意,也不会有人逼你。”薄医生坐回他的座位上,重又拿起了笔。   他一副不愿多谈的模样,我本来想说的道谢的话一句都说不出口。   走过去想抱康康离开,康康看起来是真的很喜欢手中金色的小小九连环,这么长的时间一声不吭的。   “康康,放下薄医生的东西,我们回去了。”我劝着儿子。   康康却没有放下九连环的意思,我伸出手想要从他手中拿下来,康康露出小孩子特有的执拗表情,这让我有些尴尬,刚刚我跟薄医生的谈话明显不是很愉快,这时候实在说不出讨要九连环的话来。   “康康喜欢,那就送给你了。”身后传来薄医生的声音。   “谢谢叔叔!”康康抬起头,清脆的道谢。   我有些惊讶,康康一直都是跟我一样叫薄医生的,什么时候成了叔叔了,不过也算合情合理。   终于有机会,我抱起康康,真诚的向薄医生道谢,“谢谢你。”   薄医生头都没有抬一下,专注在他面前的病例上,只是嘴巴动了动,“若是为了九连环谢我,没有必要,那是我送给康康的。”   还真是噎人,我怎么忘了,这薄医生一直都不是怎么好说话的人。   “不是,我是为了你帮我找到诊疗院的事,道谢。”我说。   他并没有回答我。   我以为今天的交谈到这里就算是结束了,抱着康康往门边走,到了门口,我腾出一只手准备开门。   这时薄医生才说:“并不用谢我,你自己做决定,别到时候怪我才好。”   这个人,还能不能愉快的玩耍了!   我不过是心里有些疑惑,询问了一句罢了,怎么就没完没了呢,我不是解释过了,并没有怀疑的意思。   “恩。”我应了一声。   离开薄医生的办公室,回到病房,看着玩九连环玩的入迷的康康,实在想不出来我刚才说的话,怎么就惹到他了,居然态度那么恶劣。 ☆、022 ‘爱-家’   “哇!~”   “哇~!”   原本以为慈善机构必然是朴素庄重的,最起码也会是有些仪式感的建筑,比如电视上见过的那些由捐助人投资的希望小学,门前肯定有一块大石碑,写着援建人的名号。   可是‘爱—家’却不是这样的,红色的三角形尖顶,白色的墙壁的小楼,楼前是丛绿的草地,活像一个童话世界里的建筑,我跟康康一起傻了眼。   “哧,这时候看起来你们母子还真像。”薄医生脸上挂上了这一路来的都没有出现过的浅笑。   我一直高悬的心缓缓放下,真怕自己昨日的冒昧会让薄医生不快。他诚心帮我,总不好让他觉得帮了不识抬举的人。   心情一好,说话自然顾虑就少了,“那当然,我们可是亲母子。”我洋洋得意的抬起康康的小下巴,“是吧,儿子,我们本来就长的一模一样!”   康康其实长的不像我,也不太像严亚宁,可能是发育不好,有点瘦弱的关系,眼睛格外的大些。   “是的,妈妈。”康康笑眯眯的。   我们三人一起走进‘爱-家’,这里的工作人员对薄医生很熟悉,态度恭敬,连带的对我,对康康也很是照顾。   抱着康康在这个五层的建筑里参观了一圈,不仅是康康,就连我都恨不得住进来,医疗设施齐全,工作人员都是有护士证的专业医护人员,以及高级教师,考虑到收治的孩子都是身体有缺陷的孩子,这里还设置有图书室,钢琴室,还有许多乐器,让这些不能做激烈运动的孩子能找到在别的事情上的成就感。   最后康康被带到了适合他年龄的小班,看着康康小小的人儿走入教室,我心里其实是有些紧张的,这种紧张所有送过孩子去幼儿园的父母应该都感同身受,那种又怕他跟大家处不好吃亏,又觉得孩子突然长大了的失落感,复杂的弥漫在心头。   康康这个班只有十个小朋友,其中七个是跟康康一样患有先天性心脏病的,还有三个都是其他的遗产性疾病。   可能是身体的原因,这些孩子都比较安静,康康坐在他们中间,先是对我挥了挥手,然后扭头跟旁边的小朋友说起了话。   不多时,小脸上就扬起了笑。   “你把他教的很好。”薄医生突然出声。   “恩?”我有些赶不上他的思维,扭过头看他。   “很多有先天性疾病的孩子,或多或少的都有些心理疾病,自卑,不喜欢跟别人交往,可是康康并不没有。”   这个嘛...   我又看向康康,他好像是捉弄了旁边的小朋友,脸上的笑有些得逞,又有些不怀好意。   虽然是有些恶作剧式的表情,但是却让人觉得生命力旺盛。   “可能是因为我比较乐观吧。”在跟康康的相处中,我从来没有灌输过康康,他比别人差的思想,同样的,我也从不埋怨,让孩子觉得他的妈妈生活的很苦。   “恩。”薄医生煞有其事的点点头,“是傻。”   我不接话,不想承认他的结论。 ☆、023 你知道的很多   “这样真的好吗?”我紧张的看着薄医生,“万一康康等会找不到我哭怎么办?”   薄医生紧了紧身上的毛呢大衣,淡然的说:“你真的是妈妈吗?哪个送小孩去幼儿园的母亲不是趁着孩子不备就离开的,难道你让他一直依赖你下去。”   这个人!又怀疑我做妈妈的实力!   不过也知道他说的没错,我不可能不工作,时时守在儿子身边并不现实。   “呼—。”我深深的吐了口气。   康康有了去处,我像是被人卸去了千斤重担,一下子就轻松了起来。照顾孩子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尤其还是康康这样特殊的孩子,身体的负荷还是其次,最重要的是心理的负担,那种无时不刻的担忧,真的压得人喘不过起来。   “薄医生,你有事就先去忙吧,我想去城里给康康买些东西。”孩子以后就要长期寄居在‘爱—家’,总要准备些东西,小孩子长的无比快,家里好些衣服都已经穿不下了,加之康康现在到了新环境,我也想给他买些新东西。   薄医生拿出车钥匙按了下,车灯一亮,“我跟你一起去,我难得有一天休假。”   这算是邀请吗?似乎说的根本不容人拒绝。   也好,“那你看看你喜欢什么,我买来送你当答谢礼。”   薄医生介绍康康来了‘爱-家’,于情于礼,我也该好好的谢谢他。   他已经开了车门,后头撇了我一眼,幽幽的说;“我还是第一次听到有人这么不花心思的送礼。”   我无话可说。   关于薄医生能一句话能让我闭嘴的功力,我早已有了认识。   多日不曾逛街,我不太适应这样人群拥挤的地方,偷偷观察薄医生,他皱着眉,想来他也是不喜欢的。他好不容易休假,跑到这来挤来挤去,还真是遭罪。   我的眼睛四处乱飘,“咦,这个看起来不错啊。”   大卖场外的墙壁上贴着一张海报,我有些欣喜的跑过去,指着海报对薄医生说:“我们去看这个大观吧。”   他紧皱的眉头一扬,我就知道自己做对了。   距离市区不远的凝香艺术馆里,宋朝瓷器大观吸引了许多人来参观。   “雨过天青云破处,宋徽宗赵估信奉道教,在道教仪式中,斋蘸时献给天神的祈祷词,称做青词,也因为宋徽宗想要与天沟通才会命令工匠烧制出了这种钧窑天蓝釉,像天空般湛蓝。”   “你知道的很多。”薄医生打断我滔滔不绝的话。   我这时才发现自己一时激动,说的多了,不禁有些不好意思。   呐呐的说:“我是学历史的呀。”   历史系毕业的学生,对于这种带着历史韵味的物件儿,自然是从内里深处就喜欢的。   我沉默下来,刚才叽叽喳喳的气氛瞬间安静。   一时有些压抑。   “何栀言!”   在这种参观瓷器的会场里,大声喧哗必然形成了不小的轰动。   整个会场都安静下来,我呆呆的回头,看向大喊我名字的人,眼睛越瞪越大! ☆、024 你离薄梓墨远一点!   “我们快走!”我慌忙的拉起薄医生的袖子就想离开。   薄医生疑惑的看着我,脚步并没有动。   也就是这么一点犹豫的工夫,那人已经走到了我面前,挥手就往我身上拍,“何栀言,你还有没有良心!”   心知躲不过,我干涩的笑了笑,低声叫:“老大。”   “你还记得我是你老大啊。”聂扬扬眼泪打转,手还是不停的往我身上打,刺啦啦的疼。   我记得,我在心里说。聂扬扬是我大学宿舍的舍长,是那种天生就拥有领导气质的女生,从来都是侠骨柔肠的。   也正是因为此,我不想见到她。   “别欺负她。”薄医生这时开了口。   聂扬扬停了手,看看我又看看薄医生,眼睛里明明白白的写着‘有奸情’三个字。这让我有些不适,正想开口辩白,聂扬扬已经率先开口,“薄梓墨,你是不是该解释解释啊。”   原来他们认识。   我闭了嘴。   薄医生神色淡淡,“没什么好解释的。”   我在心里默然,的确没什么好解释的,我跟薄医生之间,什么都没有。如果真要说点什么,那只能说我欠了他一个很大的人情。   如此而已。   聂扬扬欲言又止的,薄医生开口说:“抱歉,失陪一下。”后就暂时离开了。   他一走,我就只能独自面对聂扬扬,手心已经汗湿,然后我就听到聂扬扬说:“何栀言,现在你是不是能告诉我,你跟严亚宁,还有吴晓璐之间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什么吴晓璐现在会是严太太!”   我知道她会问,也怕她问。   以前的朋友同学,没有人不知道我追严亚宁的事,我跟严亚宁毕业就结婚,几乎所有的同学都来参加了婚礼。这本是令人开心的事,可是到了如今,这些都让我抬不起头来。   该怎么说,说吴晓璐挺着六个月的大肚子上门逼宫,我成了净身出户的下堂妻?我想我是说不出口的,毕竟掀开自己的伤疤给别人看,需要很大的勇气。   而我,不怎么勇敢。   我咬着下唇不说话,聂扬扬瞪了我好一会儿,突然话锋一转说:“好,我不问你严亚宁的事,那你跟我说说你跟薄梓墨又是怎么回事?”   这就更无从说起了,我沉默。   聂扬扬有些恨铁不成钢,又在我的胳膊上打了两下才说:“你离薄梓墨远一点,他可不是你能斗得过的男人。”   她的语气颇为危险,我实在无法把她口中的薄梓墨与我印象中的薄医生联系起来。   薄医生虽然嘴巴很坏,说话不留情面,但是人品还是不错的,他帮过我很多,对康康也很好。   聂扬扬不罢休的提起我的耳朵,低吼道:“你听到了没有?”   耳朵实在疼的慌,我眼睛发红,点头说:“我一直很听话的。”   下一刻,聂扬扬放开了我的耳朵,紧紧的拥抱了我,她在我耳边哽咽着说:“言言啊,可别再受伤了。”   我听出了她话中的痛苦,歉意,心里像是被热油烫过一样。   “恩,我不会再受伤了。”我保证着。 ☆、025 严亚宁要来了   聂扬扬现在供职于一家以做古董鉴赏出名的杂志,她拿过我的手机,快速的输入她自己的号码拨了过去,边打边嘟囔,“你别不把我的话当回事,你看看那个。”她向大厅中央努努嘴,“那个汝窑公道杯就是薄梓墨的私人藏品,我们杂志费了好多的劲儿想专访他,都没能成行。”   这多少让我有些吃惊,要知道这几年宋朝的瓷器,随便一件到了苏富比都能拍出惊人的天价。看来薄梓墨并不只是医生那么简单,不过这对我并没有什么影响,只不过有些吃惊罢了。   “你现在在哪儿工作?”聂扬扬问。   我说不出口,工作才辞职,现在还在失业中,真的很难说出口,毕竟我已经二十七岁马上二十八岁,无业,真的有些难堪。   “行了,包在我身上。”聂扬扬一看我的样子就明白,随即大包大揽。   我知道她的性格,也就没有推辞,反倒顺着她的话说,“那就麻烦你帮我多留意,我找到工作请你吃饭。”   聂扬扬看了我一阵,突然一笑,“你真是变了。”   我想想,依着我原来那种死要面子的性格,估计是不会接受聂扬扬的帮助的,可今非昔比,没尝过生活的苦,当然能不屑于这种看起来有些托关系的语气,可现在的我深知,那点微不足道的尊严在等米下锅面前,一文不值。   聂扬扬还有工作要忙,走时对我摇摇手里的手机,意思我们电话联系,我笑着点头。   薄医生还没回来,我一个人在会展厅里逛了逛,上大学的时候,虽然穷但是时间多,到处给这种古董的展览会去做义工,不为挣钱,就为了能多看几眼这些沾满了历史味道的古物。   我已经好多年没有当年那种轻松的心情了。   手机响了起来,在这种静默的展厅了显得格外突兀,这时才想起忘了关铃声,满脸歉意的跟在场投来不赞同目光的人点头道歉,然后快步离开了展厅。   站在展厅外空空的天台上,我才接通了陌生号码的电话,本想着是不是康康在‘爱-家’里出了状况,没想到来电人会是严亚宁。   “你在哪儿?”他问。   冬季的风冷的刺骨,呼啸着,我没有听清他的问话,“什么?”   “我不过出差几天,你就又打算逃了是不是?这次你打算逃几年,三年五年还是一辈子!何栀言,我告诉你,你休想!我不会放过你!”   “说!你到底在哪里!!”   他的咆哮声伴着寒风而来,我一时有些发愣。   严亚宁是一个多么善于控制情绪的人,就算是家族企业马上就要易手的时候,都能做到泰山崩于前面不改色,这样的失控怒吼,从未有过,至少在我的记忆里,没有。   脑子发懵,就回答说:“我在凝香艺术馆。”   “你等着。”   通话就这样结束了,我立在天台上,看着灰蒙蒙的天,有些茫然。   “你怎么在这儿?”薄医生拍拍我的肩膀。   我的眼神慢慢有了焦距,对他说:“严亚宁要来了。” ☆、026 心甘情愿被你利用   “有什么是需要我做的?”冬季的风吹散了薄医生呼出的热气,只留清冷。   回过神来的我,连连摆手,“我没有那个意思,真的没有。”   我急于解释,我脱口说出严亚宁要来了的话,是因为心里的那点恐惧,真的有点怕要面对严亚宁,可我绝对绝对没有要利用薄医生来对付严亚宁的意思。   先不说这样的利用对严亚宁能不能造成伤害,就是这种利用本身就辜负了薄医生其人。他是个多么优秀的人,被我这样的离婚女子利用对付前夫,这太过侮辱人了。   薄医生身高比我高很多,即便是我今天穿的靴子有五厘米的跟,我的头顶也只到他的下巴处,他突然低下头,明亮的眼睛锐利的看着我,像是能看到我心灵的最深处。   他说:“何栀言,我心甘情愿被你利用。”   轰,有什么东西在我的耳边炸开了,霎时间我只觉得脑中一片空白。我不敢看他的眼睛,挣脱了他按在我肩膀上的手,转身大步跑走。   他眼中的笃定让我恐惧,我没有勇气去猜想他想要表达出的情绪。   那不是我能承受的。   更不是我想承认的。   严亚宁比想像中还要来的快,我跑出艺术馆大门就看到他的那辆黑色的s600,我停下脚步。   眼睁睁的看着严亚宁从车上下来,他穿着黑色的修身羊毛呢子大衣,挺廓有型,衬的他身形修长,面容愈发冷峻,他踏着台阶而上,如一团黑云向我袭来。   快跑!心里有个小人儿在呐喊,可是脚却如注了铅一动不动。   他就这样走到了我的面前,在爱恨纠缠,尘埃落定多年之后给了我一个强势的拥抱。   鼻尖撞在他坚硬的胸膛上疼的我龇牙咧嘴,眼眶瞬间就泛了红。他在我耳边略带哀求的说:“何栀言,别在逃跑了,好不好?”   我的思绪一片混乱,在经历了那么多之后,有些话,只要漏出话音,里头的意思双方都该明白过来才是。   刚刚离婚的时候我不是没有恶意的想过,有一天严亚宁会发现我的好,会悔不当初,那时我一定狠狠的甩他几个耳光,然后说你去死吧。   这一天真的来临了,我却是如此的平静,甚至能毅然的推开他的怀抱,尽管这曾是我做梦都想拥有的,我曾多么想拥抱你,可惜时光之里山南水北,可惜你我中间人来人往。   我听到自己毫无起伏的声音,“严亚宁,过去的就是过去了,好好珍惜你现在拥有的吧。”   “你有一个健康的女儿,曾经无数次我都祈求过上苍,只要能让康康健康,要我付出什么代价都是可以的。你已经拥有了那么好的恩赐,应该好好的感恩才是。”   是真的释然,这些年心中无法放下,终是不甘心,明明自己曾经付出过一切的爱情,就那样消失了,放在谁身上都会想不通吧,可是现在严亚宁这样的表现,已经证明了我曾经付出的价值,已然足够。   我错开严亚宁的身体想要离开,侧头却看到了站在不远处正注视着我的薄医生。   不仅我看到了,严亚宁同样看到了。 ☆、027 情妇?二奶?小三? 加更   严亚宁迅速抬手将我纳入怀中,目光不善的瞪向薄医生,敌意明显。   我动了动身体挣扎,可是男女力量到底悬殊,真要不顾及的影响的大闹我也做不出来,到底还是不想伤了严亚宁的面子。   薄医生极绅士的对着我们微微点头,并没有走过来,只是对我比了个打电话的手势。   我心中感激,他这样明显是不想让我为难,我歉意的向他笑着点头。   薄医生没有再逗留,大步走下台阶。   风卷起他的大衣衣摆,青灰色的毛呢大衣有着宋瓷一般的俊逸,他的身影就这样消失在路的尽头,我这才想起是我拉他来看展览,他并没有开车,是步行而来的,我们一起来,却让他一人离开。   “哼!何栀言,当着我的面跟别的男人勾三搭四,你可真是出息了。”严亚宁怪声怪气的说。   我的胸口像是被人点了一把火,灼热的疼着。   “严亚宁,你一个有妇之夫对我说这种话不觉得可笑吗?哦,我怎么忘了,你这种跟原配还没离婚,就有了私生子的人,根本不懂得羞耻是什么东西。”我学着他的口气说着,说完还是觉得不解气,顿了顿又说:“你不是最恨严佑吗?最恨你的父亲让你有了这么一个素未蒙面的弟弟,可是你跟你的父亲又有什么差别呢。”   我们曾是最亲密的爱人,知道对方最大的弱点,伤害对于现下的我们,比相爱更为简单。   “你!”严亚宁是气急了,按在我肩上的手像是要捏碎我的肩胛骨。   可是谁在乎呢,疼对于我来说,更像是解脱。   “你什么你?我说错了吗?严亚宁,难道你以为我还是那个无论你说什么做什么都只会默默忍受的傻女人吗?你错了。”   我知道我这样说只会让我跟严亚宁更加扯不清,这不是我想要的,但是知道大道理,跟真的做到之间还是有很大的差距的。有些话埋在心里,不吐不快。尤其是看到薄医生刚才默默离开的身影,我想到了自己,当年只能故作大方离开的自己。   而罪魁祸首的严亚宁,此时此刻凭什么来指责我。   严亚宁愤怒的表情渐渐龟裂,颓然慢慢的爬上了他的脸,那张永远运筹帷幄,意气风发的脸。   “我知道,因为你不再爱我了。”他低声喃喃的说。   我冷哼一声,却再说不出其他伤害他的话。   他扳过我的身体,强制我面对他,抬手握住我的下巴,让我看着他的眼睛。   “言言,要怎么样,我要怎么做,你能原谅我?当年的事,不管我怎么解释,错了就是错了,现在你能不能告诉我,我该怎么做,你能原谅我,能再给我一个跟你再在一起的机会?”   他那样的认真的凝着我,黑亮的眼中全是我的影子。   突然觉得讽刺,我笑起来,问他,“跟你在一起,以什么身份呢?情妇?二奶?小三?严亚宁,你可真会开玩笑。”   严亚宁连忙辩解道:“不是,只要你原谅我,这些事,我自会解决。”   “我不原谅你!”我斩钉截铁的说。 ☆、028 我放过你,谁放过我!   严亚宁自嘲一笑,喃喃的说:“不原谅我。”   “你现在有妻有女,事业有成,家庭幸福。我的原谅对于你来说,根本无关紧要。你已经拥有了那么多别人想要却得不到的。”   “只是不会在拥有你了,对吗?”他问。   我真的不知道严亚宁是中了什么邪,当年先出轨的人,不是他吗?   “严亚宁,你清醒一点。”我无奈的说。   “从来没有这么清醒过,知道自己想要的到底是什么。”   完全讲不通道理,他说的深情款款,我却觉得肩上的压力在加重,现在他这样对我,到底是什么意思。吴晓璐几天前的指责谩骂声声在耳,我实在不想跟严亚宁在纠缠下去,他疯,我可没有这个精力陪着他发疯。   “你放开我,让我走!”我想挣脱他的手。   谁知下一刻,他拦腰将我抱了起来,标准的公主抱,就是当年结婚,他都不曾这般抱过我,我慌的尖叫,“严亚宁,你干什么?放开我!”   他的两只手臂枷锁一般的固着我,他低头就咬上我的唇,真的咬,钻心的疼。   “言言,我放过你,谁放过我!”他的唇贴在我的唇上说,呼出的气都带着血腥味。   我被吓住了,他的眼底一片血红,我浑身僵硬,动都不敢动一下。   经常有人说,杀人的眼神,到了这一刻,我才真的承认,这世上的确有这样的眼神,让人畏惧,又让人心疼。   我不在挣扎,严亚宁松了口,我看到他嘴唇上的血红,那是我的血。   铁锈般的味道充斥我的口腔,这还是分开后,我第一次这么近距离的看严亚宁,他的下巴肌肉抽紧,勾勒出分明的线条来,显得刚毅且孤寂。   “亚宁。”我不知道怎么的,就这么低低的唤了出来。   严亚宁脚步一顿,闷哼了一声,然后他的手一松,我以为他放过了我,忙自己下地站稳。   “混蛋!你放开她!”是女人的吼声。   我的双脚落到地上的同时,聂扬扬就一把我拉到她的身后护着。   严亚宁脚步有些虚,脸上露出了痛苦的表情。聂扬扬一手拉着我,一手提着一个棒球棍。   聂扬扬看来是气坏了,举着手里的棒球棍指着严亚宁,大声骂:“当年言言追你的时候,我就说你不是个好东西,让一个女孩子成天给你送饭送水,完全把言言当粗使丫鬟用。而你,连她的生日都记不住!果然啊,渣男天天有,身边最极品,你祸害了一个还不够,又祸害一个,我们宿舍多年的感情,都tm让你给毁了个干干净净,你现在想干嘛?青天白日的,你强抢啊,找虐是吧!”   我听着聂扬扬利落的说完,心里也是五味杂陈的,当年宿舍六个人,我天天追严亚宁,其实其他人跟吴晓璐的关系更好些,没想到这个时候,聂扬扬会这般维护我。   严亚宁眼神有些迷离,显然刚才聂扬扬那一下打的不轻,我有些担心,想上前去看看,却被聂扬扬一把拉住,“你是真傻啊,这种男人你还关心,跟我走!”   聂扬扬拉起我就走,我被她大力拉着,心里一权衡,还是走吧,纠缠下去,对谁都不利。   “言言,别走......”身后严亚宁紧追了几步,然后直挺挺的倒在了水泥地板上。 ☆、029 泼辣跟搅家精完全是同义词   被聂扬扬粗鲁的塞进副驾驶座,我脑中还是不停的在盘旋严亚宁倒地时的样子,曾经心中那样的高大的人,就这样轰然倒地,随着他倒下的是我多年的信仰,以及不能挽回的青春。   “何栀言,这样地地道道的渣男,若是你还能心软,还能搞出什么我不计较伤害,只求未来的戏码,你就白念了那么多年书,你父母养你这么大,是为了让你这么被人欺负的吗?”   她提起父母,我心头抽痛,赶忙说:“我没有心软,只是......”   “只是心疼!”聂扬扬从来嘴上不饶人,“现在弄出这幅惨样给谁看,男人都是这幅德性,家里放着安稳懂事的老婆,偏偏觉得没意思,非要从外面那些泼辣有劲儿的女人身上找找刺激,娶回家他们才能明白,泼辣跟搅家精完全是同义词,现在知道后悔了,那吴晓璐是什么人,我比你清楚,你现在要是还敢跟那渣男缠不清,吴晓璐能逼得你生不如死!”   我承认聂扬扬说的都对,心中的那些担忧也就放下了,严亚宁的车就停在不远处,司机会照顾好他,根本不用我担心。   “去哪儿?我送你回去。”   我说出家里地址,聂扬扬现在二十八岁,根本不可能再像年轻时那样为了我跟严亚宁吵架心情不好就整天整夜的陪着我,时光对于女人,总是残忍,到了一定的年级,都会各自奔忙于自己的家庭,能时时聚在一起的好友,只会越来越少。   我理解聂扬扬,所以没有多说,自己乖乖的回家。   康康被送去爱-家,虽然是极好的去处,但是离婚后习惯跟儿子相依为命过日子的我还是有些不能接受,磨磨蹭蹭的走到租住的小房子门口,发现房东正带着新的房客在看房子。   而房子中我原本的东西,全部消失。   “刘阿姨,我没有拖欠房租啊。”我急急的问房东。   刘阿姨笑的见牙不见眼,“小何啊,我从一开始就知道你不会是未婚生子的随便女孩子,没想到你老公那么优秀啊,可别在闹别扭了,快点回家去吧。替我转告你家严先生,他太客气了,我儿子一定会好好给他办事的。”   我眼前发黑,心里却明白,严亚宁来过这里,在去艺术馆见我之前,他就已经做好了让我妥协,求他的准备。   “谢谢你,刘阿姨。”   我不愿多说,谁都有生活的苦,刘阿姨没有经过我的同意就给了严亚宁我家房门钥匙的这件事,要追究是可以追究的,只是那没有意义。   折腾了一天,我身心俱疲,幽魂一样走在街上,路上的行人行色匆匆的,他们都有一个方向赶着去,那是家的指向。   而我,成了无家可归的人。   冬天本来天就黑的早,我实在走不动了,就在路边的木椅上坐下来。   四肢早已冻的麻木,拿起手机翻过所有的联系人,竟没有一个适合现在打出去求助。   我蜷缩在木椅上,饥寒交迫之下昏昏欲睡,手机在这时震动了起来。 ☆、030 今晚住我家   电话是薄医生打来的,他说康康在爱-家哭闹,因为身体原因,看护人员不敢让康康的情绪有更大的波动,只能顺着孩子,为他找家人来。   “你在哪里?我来接你。”薄医生说。   康康第一次离开我住在外面,我早该想到孩子会不适应,可今天经历的事,见到的人实在太多,完全没顾得上孩子。   “不用了薄医生,我自己打车去吧,我认识路的。”我条件发射的拒绝。   随后,我听到薄医生低低的叹息声,他的声音近在耳边似的说:“女人别太逞强,求助别人并不丢脸。”   他就这样毫无征兆的出现在我眼前,穿着一件姜黄色的大衣,身姿挺拔的站在路灯下,背着光的他整个人好像都被一种光晕所笼罩着,暖心且温柔。   我扯起嘴角笑笑,急忙想站起来,可是蜷缩的太久,腿早就麻了,我起的有些猛,还未站起身体就往一边倒去,薄医生伸手将我横抱起来,我羞的想挣扎。   “别乱动。”他的语气无奈。   我全身僵硬,他对我所做的事,所说的话,都让我惊慌,更加无措。   将我放进Q7的副驾驶座,他很细心的为我系上安全带,车中的空调很足,到了温暖的地方才明白自己的身体原来早已经冻僵。   热气一轰,整个脸都发烫,我呐呐的说:“谢谢你。”   薄医生睨了我一眼,关上车门,绕过车头在另一边上了车。一路赶到爱-家,我们谁都没有再开口。   康康一个人坐在空旷的活动室里,其他小盆友都已经去了集体卧室准备睡觉。   “康康!”我跑进去,抱起已经不哭了的康康,他的眼睛肿肿的,一脸委屈样。   康康看到我眼泪珠子又往下掉,“妈妈,我能不能晚上跟你睡?”   我嘴里发苦,不能说现在我们母子已经没有了安身之所,只说:“我们不是说好了吗?你以后跟小朋友们住在一起,是谁说男子汉要说话算数的。”   “可是,我怕。”康康低下头,像是做了什么错事,。   我不忍在说什么让他留下的话,他还太小,离开熟悉的环境,没有认识的人,心中不怕才是奇怪。   看出我的为难,薄医生开口道:“就带回家住一晚吧。”   康康立马抬头,眼睛亮亮的看着我,我估计了一下钱包里的现金,想着带他去酒店先住一晚也不是不可以。   我对康康说:“就一晚,明天你就乖乖回来在这里睡觉好不好?”   康康小小的欢呼了一声。   离开前康康抱着肚子要去洗手间,我这才知道,康康被送来这一天,竟然一直憋着不愿意上厕所,顿时又生气又心疼。   康康进了儿童专用的卫生间,我跟薄医生在外面等,薄医生说,“去我那里吧,孩子需要心灵辅导。”   “啊?”我没想到他会这么说。   薄医生指指窗外距离爱-家最近的一栋高层,“我家就在那里,可以看到爱-家,今晚带康康去我家住,告诉他,你会离他很近,以后他待在这里会安心许多。”   他的提议很诱人,但是住进他的家,我显然是不能同意的。   我正准备拒绝,他插嘴道:“你原来住的地方已经回不去了,难道你打算带着康康露宿街头?别指望什么酒店,你的身份证只要亮出,严亚宁不可能找不到你。”   “你......怎么....会....知道?”我惊的话都说不利索。 ☆、031 那是我的妻子   无论他回答什么,对我来说都是难堪。   万幸,薄医生并没有开口,他只是目光沉沉的看着我。突然间,我就笑了,我这样一个无家可归带着孩子的离异女人,哪里还有端着架子的资本,有人愿意帮助我,对我来说多么的求之不得,“好,今晚借宿一晚,明天我会找到住处的。”   薄医生这才露齿一笑,“好。”   到薄医生家的时候,康康已经趴在薄医生的肩膀上昏昏欲睡。   装饰简洁,线条冷硬的复式公寓,整洁的一尘不染,绝对是标准的男士住所,我带着康康入住客房,给康康洗澡后,抱着康康在窗口指着爱-家的小楼告诉他,妈妈其实离他很近,以后不用害怕。   “妈妈,薄医生会做我的爸爸吗?”康康耷拉着眼皮问我。   给他盖好被子,我摇头,“不,康康,他不是你爸爸。”   康康沮丧的说:“可我喜欢他。”   他那样的人,谁又会不喜欢呢。只不过这世上美好的东西那么多,哪会属于我们。   “睡吧。”   哄睡了康康,我听到细微的敲门声音,踮着脚轻手轻脚下床去开门,薄医生已经换上了家居的运动套装,他小声说:“我给你煮了面,你吃了再睡吧。”   我这时才想起,自己没有吃晚饭,早已饥肠辘辘。   “好。”   走出客房下楼来,我才有机会好好的参观这套公寓,同时也看到了显眼地方摆放着的照片框。   一家三口的照片,照片中薄医生与躺在病床上的产妇头挨着头,而他们的怀中,捧着新生的小婴儿。并没有什么美感的照片,产房的手术灯甚至让照片中的人都显得苍白,新生的婴儿红彤彤的,有些吓人。可是就是这样的一张照片,却勾起了我心中的伤痛。   生康康时我一个人入院,一个人进产房,天知道,我有多想有个人陪着我。对于女人来说,在最危难时刻的陪伴似乎超越一切,在我最需要你的时刻,你若是不在我身边,那么其他的时候,你的甜言蜜语又有什么意义。   也许是我盯着那张照片的时间太久,薄医生解释了一句,“那是我的妻子,女儿。”   尽管知道不该,那一刻我的心还是黯然了下来。   “哦。”   我后悔今晚的冲动,就不该到他家里来的,现在这是什么情况?我有些无地自容。   可再后悔已经来不及了,我将头埋在碗里吃面,连抬头的勇气都没有,不知道怎地就想起聂扬扬对我的警告,可笑的是,当时的我是那么的不以为然。   “她死了。”薄医生突然说。   “啊?”我惊讶的抬起头。   薄医生望向那张照片所在的方向,眼神却又像是看着更加虚无缥缈的地方,他说:“她死了,难产。”   他的语气平淡,但还是让我感受到了刻骨的悲伤。原来由心而发的痛苦,仅仅用五个字就能如此深刻的传达出来,我一下子就鼻子泛酸。   “你很爱她吧。”我哑着嗓子说。   其实我不知道自己想要表达什么,这世上总是有这样或者那样的悲伤,谁也改变不了什么。有些伤痛是无法安慰的,生活里有些坎,真的是过不去的。   薄医生嗯了一声,便陷入了沉默。   夜深人静的时候,璀璨繁华的都市中,俊朗优秀男人流露出的悲伤,让人沉迷,难以自拔的坠落。 ☆、032 使我们相恋的 / 是共同的痛苦 /而不是狂欢   人和人之间的关系很奇怪,他在不经意间表现出的悲伤,让我们之间的距离突然拉近。我心中浮现出曾经看过的一句诗。   树胶般 / 缓缓流下的泪 / 粘和了心的碎片 / 使我们相恋的 / 是共同的痛苦 /而不是狂欢 ——顾城   原来相似的痛苦,才是拉近人心的捷径。   空气凝固了似的沉默着,薄医生的电话响了,他接了电话后,表情变的很严肃,敛去所有的悲伤。   “科里来了急诊病人,我得回医院去。”他边说边往楼上走。   我看了看墙上的时钟,指针指向凌晨一点,“这么晚了,还要去阿。”   “病可不看时间。”他说完就进了主卧室。   我心里当然明白医生这个职业的特殊性,可是概念里的知道与现实生活中的亲身经历,是完全不同的感受,我竟有些心疼他。   很快,薄医生就换好了外出的衣服出来,黑色的修身风衣,旋风似的到了我面前,他手中拿着银色的钥匙,快速的塞进我手里。   “这......”我不解。   “你明天送康康离开后,记得锁门,这钥匙你拿着,要是明天还找不到住处就接着回来住,我这里大的很,多你一个没有影响的。”   我根本来不及拒绝,他已经开门离去。   整栋房子再一次安静下来,我收拾了碗筷,查看了厨房里有的材料。想来,薄医生平时应该是个经常下厨的人,厨房里该有的牛奶,鸡蛋,新鲜蔬菜都齐备,甚至还有熬粥的各式豆子。   我将豆子拿出来泡上水,准备明早熬些粥,给康康喝是一方面,也有给薄医生准备的想法。他帮了我那么多,做些力所能及的事,是应该的。   临上楼前,我忍不住看了一眼那张照片,怅然若失。   ——   跟康康在一起的早晨,从来兵慌马乱,做早餐,给他洗漱,等到出门时,我环视室内一圈,确认没有任何不妥后,带着康康离开。   知道我会住在离他很近的地方,康康的抵触情绪减轻许多,甚至主动跟我说了再见。   转过身,脸上为了让康康放心的笑容淡去,我拿出手机,输入一串再熟悉不过的数字。   “喂,严亚宁,我们谈谈吧。”   逃不开的,昨晚想了一夜,若是严亚宁不肯放手,我就算是找到了新的住所,他依旧能查到,还是会找来。   “好,我去你公司。”   严氏集团是严亚宁的祖父一手创建的,到严亚宁手里已经是第三代,近百年的企业。我对着前台小姐说明了来意。   “何小姐,秘书处已经交代过,您直接上顶层就可以了。”   忽略前台小姐探究打量的眼神,我上了顶层。   严亚宁的秘书钟锐已经等着电梯门口,三年不见,钟锐更显沉稳。   “何小姐,麻烦你稍等一下,严总在见客。”   “好。”我坐在顶层大厅里的沙发上,钟锐给我端了杯咖啡,“您没怎么变。”   钟锐从来话少,突然这么一句,让我有些惊讶,礼貌的回了句,“你也是。”   “何总,希望我们这次合作愉快。”   严亚宁的声音传来,他的办公室门打开了。   看到跟他并肩走出的人,我脑子轰的一下,第一反应就是遮住脸。 ☆、033 摇坠   躲什么呢, 真是幼稚。这般想着,身体却飞快地扑向钟锐,钟锐显然被我迅猛的动作吓到,身体完全僵直。   我听到钟锐如鼓的心跳,尴尬的满脸通红。   “你们在做什么?”   严亚宁送走客人,不知何时已走到了我身边。   还是钟锐先反应过来,往后退了一步,我还保持着蜷缩的体态,这幅样子面对一身黑色正装西装笔挺的严亚宁,还真是好笑。   “跟我进来!”他厉声说。   我真就像做错事的孩子般跟在他的身后走进了他的办公室。   严亚宁坐在大班椅上,办公室里弥漫着淡淡的烟味,想来是刚才跟人谈事情的时候抽的,他的手指微曲,有节奏的敲击着实木的办公桌。   我的情绪沉稳下来,刚才的窘迫消失,低垂着的头悄然的抬了起来。   “昨晚你在哪里?”他问。   “跟你没关系。”我答。   严亚宁不咸不淡的笑,“言言,过犹不及的道理,你该懂?”   他说话的调调刺痛了我,过犹不及,他的意思是我在作戏?在欲拒还迎?   “覆水难收,难道你不懂?”反唇相讥,我毫不示弱。   严亚宁叹口气,这般的相对,无论是对我,还是对他,都令人疲惫。   “言言,我没有想到我们会走到这一天。”   我咬住下唇,忍住因他突然间的温柔胸口涌出的别样情绪,他从来都是这样的,平时又冷又硬,极偶尔的对我流露出那么一丝丝的温柔,便会让我欣喜若狂。   但大部分的时间里,我们的婚姻都是我在硬撑,无时不刻的揣测他的心情,竭尽所能的做到自己认为的最好,却得不到一句赞扬。   单方面付出的感情,像是站在悬崖边上的人,摇摇欲坠,轻轻一推,我就这样掉了下去。   那般干脆的离婚,决绝的逃开,有吴晓璐的原因,当然更多的是我与严亚宁之间的感情根本就脆弱的不堪一击。   吴晓璐只不过是最后推我一把的人。   我呆立良久,终于找到了自己的声音,我说:“太晚了。”   曾经对你无畏的爱,早已被磨耗干净。   严亚宁站起身来,居高临下的逼视着我,“不晚!”   “我知道我以前做的不够好,我错了,你原谅我好不好?再给我一次机会,我们重新开始,怎样?”   重逢之后,严亚宁不是第一次说这话,我也能看出他眼中的真诚,那又能怎么样呢?这不是原谅不原谅的问题,而是,这个想法本就是天方夜谭。   办公室大门突然被推开,吴晓璐冲进来就看到严亚宁正深情的注视着我,我像刚才的钟锐一样,完全身体反应的后退了一步。   吴晓璐先是震惊,然后就是破口大骂,“我就知道是你这个贱人在捣鬼!要不然我老公不会非要跟我离婚!不要脸的东西,你还是不是人!有没有廉耻!我告诉你,我是决不会离婚的!想让我给你让位,你休想!”   她扬起手中的文件向我袭来,我躲闪不及,崭新的纸张锋利的割破了我的脸,刺痛。   我没有在乎脸上的伤,而是扭头看向一言不发的严亚宁,对他说:“她替我回答你的问题,这个答案你满意吗?” ☆、034 真的是你?   严亚宁转开身,不在面对我,看向吴晓璐。   我看不到严亚宁的表情,但是吴晓璐明显畏惧的样子,我看的清楚。   这还是,我们三人第一次面对面的对峙,脸上痒痒的,我用手背一擦,一抹血迹。   低下头,才看清刚才吴晓璐甩向我的纸张,是离婚协议书。   “严亚宁,你不能这么对我!当年要不是我帮你,我家人帮你,你根本不可能那么容易击垮严佑!现在你想过河拆桥,不能够!”对上严亚宁,吴晓璐的态度比刚才弱了几分。   “你这些年应得的好处,我半分没有少过你。”严亚宁说的平静。   我蹲下身子拿起地上的离婚协议书,上面的条款很多,很多条涉及严亚宁与吴晓璐的财产分割。相较于我当年只是拿了离婚证就离开严家,吴晓璐显然得到了许多。   我可真傻,怎么会时至今日都认为离婚是两个人的事,认为不在爱了,就分开。无论结婚还是离婚从来都是两个家族的事,吴晓璐能那么轻易的登堂入室,吴家的势力,不容忽视。   心头发冷,原来我不是败给了吴晓璐,而是败给了利益,钱!   吴晓璐怎么可能就这么善罢甘休,“那颜颜呢,你就忍心让她今后没有父亲!”   “我的责任我不会推卸。”严亚宁说完这句,扭头过来看我,我将离婚协议书递过去。无论如何这都是她们夫妻的事,我一个外人没有插手的资格。   严亚宁接过协议书,看着我说:“康康是我的儿子,也是我的责任。”   “哼!严亚宁,你别假惺惺的了,当年跟她离婚跟我结婚的人是你,决定是你做的,既然你为了对付严佑选择了我,现在后悔也来不及了。别告诉我你不知道,昨晚何栀言是在薄家的老三那里过的夜。真是没想到何栀言的手段这么高,一个弃妇还能赖上薄家的公子。”   我皱起眉头,对于吴晓璐的恶言相向,我早已无奈,狗咬狗似的跟她吵我实在做不出来,但是她羞辱薄医生跟我之间的关系,却是我不能容忍的。   “我跟薄医生之间的关系还轮不到你来诬蔑。别忘了,你的女儿比我的儿子还大,你这种破坏别人家庭的人,有什么资格指责别人。”我冷冷的说。   “何栀言!你个贱.....”   “够了!”严亚宁头疼的揉揉太阳穴,“吴晓璐,颜颜是怎么来的,你真的要我说出口吗?何必自取其辱!”   吴晓璐脸色一变,嘴唇蠕动了几下,到底还是没有说什么。   他们之间,感情是假的,就是孩子身上也带着不能说的秘密,维系婚姻关系的不过是利益。   我宁可他们是相爱的,而我的退出是成全了爱情,也不想是如今的样子。   面对他们,我呼吸压抑,我曾经的爱人,最好的朋友,如此的丑陋不堪。我疾走几步,想立刻离开这里。   大力拉开严亚宁办公室的大门,迎门对上直挺挺站在门口的何子桓。   何子桓没想到门会突然打开,先是一惊,然后对上我的眼,惊喜的说:“真的是你?!”   身后严亚宁走了过来,吴晓璐当然不会落下。   于是所有人都听到何子桓掩不住惊喜的声音,“姐姐!” ☆、035 阿桓   身后吴晓璐小小的惊呼了一声,我为难的对上何子桓惊喜的脸,叫道:“阿桓。”   他是我同父异母的弟弟,只比我小两岁。   我出生还未满一岁时,父母便离了婚,很快阿桓的母亲被我父亲娶进门,从而有了阿桓。   阿桓的母亲成了我的继母,继母对我不错,但是毕竟不是亲生的,所以经常会有怠慢的地方。为此父亲对继母不满,继母对我不喜,她认为是我在背后告了状。我不屑解释,这么多年,跟继母的关系越来越冷淡。   阿桓在家中极为受宠,继母溺爱,我的祖父祖母更是宠的天上地下的,毕竟是唯一的男孙。可就是如此,阿桓并没有养成霸王性格,尤其喜欢跟在我的身后,当个小跟屁虫,我们年龄相近,也能玩在一处。   只不过因为继母,我对阿桓从来不冷不热,他却始终如一的喜爱我这个姐姐。   高考完我偷偷改了离家千里远的A大,为此父亲跟我冷战数日,最后还是阿桓给我买的机票,助我顺利来A大报道。   大学四年我很少回家,阿桓没少在其中斡旋,缓和我跟父亲的关系。   可惜后来我毕业就结婚,事情都定下来了才打电话通知家里,父亲当时就发了大火,直嚷着不认我这个女儿了。   那时候的我,哪里还能听的进去半点阻止我嫁给严亚宁的话,连具体要嫁什么人都没有跟家里说,就摔了电话。   一别经年,年少时总冲动,总想着离开家人,我能过的很好。   对继母的厌倦,对父亲频频插手我人生的逆反,对祖父祖母多年的偏心,我不是不怨,说出的话未免太过决绝。   以至于幸福的时候沾沾自喜,失意的时候连个退路都没有,我怎么可能离婚后回去,怀着康康面对继母,面对本就不看好我的家人。   现在见到阿桓,我心中百感交集的。   初相逢的喜悦过后,阿桓脸色一变,冷声质问:“你的脸是怎么回事?”   他越过我看向严亚宁,眼中的迫人压力让我明白,那个总是跟在我屁股后面的弟弟,已经长大,他现在已经是独当一面的成年人。   “有些误会。”严亚宁轻描淡写的说,然后伸手拉了我的胳膊一下,“怎么从没听你提起过家人?原来何总是我的小舅子。”   我转过身来,往阿桓身边靠了靠,不客气的说:“严总怕是弄错了,小舅子这个词可不能随意套用。”   阿桓的视线在我们之间转了转,抬手就搂住了我的肩膀。   “姐姐,我可算是找到你了,爸爸生病了,天天念叨你呢。”   我现在对生病这个词特别的敏感,急急的问:“什么病,严不严重,他现在人在哪里?在s市吗?”   阿桓搂着我往外走,余光扫了一眼要跟上来的严亚宁,淡道:“不在s市,就在本市,这里的医院比较权威。”   “那我们现在就去看看爸爸吧。”   几乎是在一瞬间,我就忘了自己这么多年的强硬赌气,有什么比父亲的身体更重要的呢。   “好。”   眼看我们就要走进电梯,严亚宁叫道:“等等!”   我跟阿桓脚步一顿,就听严亚宁说:“我一直都想去看望何董的,跟你们一起去,可好?言言?” ☆、036 孩子=工具   阿桓先是侧头看我,我摇摇头,我还没有想好该如何跟父亲说明我跟严亚宁之间的瓜葛。当年信誓旦旦的说自己会幸福一生,不需要父亲管的话犹在耳旁,多年后我成了现在这般无家可归,甚至朝不保夕的样子,真是让人难堪。   “不必了,严总,何家的家事,我们姐弟自会处理。”阿桓转身过去对着严亚宁说,我已经抬步进了电梯。   “可是......”严亚宁还想说什么,阿桓没有理会走了进来,电梯门合上挡住了他的声音。   我背对着门,阿桓只是轻轻的揉了揉我的头发,我转头过去看他,西装革履的阿桓靠在电梯一侧,他的五官文秀,神色懒懒的,歪歪靠着没骨头的样子有些痞气,他邪邪的对我笑,没有问什么,只是无言的告诉我,久别重逢的喜悦。   考虑到电梯里有监控,我没说什么,倾身过去抱住了阿桓精壮的腰身。   走出严氏,阿桓的秘书已经等在车边,微笑着给我开车门。   我跟阿桓坐在后排,车子慢慢离开严氏大楼,我才对阿桓说:“严亚宁是我的前夫。”   “恩。”阿桓应了一声,没有太过惊讶。   阿桓没有多说他的态度,让我有些忐忑,“对爸爸能不能先不要说我的事情?”   父亲既然在病中,我并不想让我的这些糟心事影响了他的心情。阿桓冷冷的看着车外,沉默了片刻才说:“这事恐怕没那么简单。”   这话说的没头没脑,先不告诉父亲,有什么不简单的。   看出我的疑惑,阿桓缓和了语气对我说:“我知道严亚宁的一些事,只是没想到他的前妻会是你。”   我不再说话,阿桓知道严亚宁的事,父亲当然也知道。   但显然阿桓担心的不是这个,他接着说:“听说严总的前妻有个儿子?”   我点点头,“对,我有个儿子。”   阿桓的眉头皱起来,手指轻握成拳,这是他发怒时的表现,我急忙问:“这跟康康有什么关系?”   “你放心好了,我的外甥,不知道便罢了,知道了怎么能让他们拿来当工具!”   这话十分严重,我想也不想的说:“谁敢拿康康做工具,我跟他拼了。”   阿桓看着我笑了,似感慨似叹息的说:“你这幅护犊子的样子,倒真的像个妈妈了。”   我不服,“什么像!我本来就是!你刚才的话什么意思!”   阿桓却是没有再说下去的意思,淡道:“你还是什么都不知道的好。”   又是这样!我有些赌气,明明比我岁数小,但从小就爱摆出比我老成的样子。   “你跟爸爸从来都这样,什么都不告诉我,只指挥我做这做那不许做这个不许做那个,我也有自己的想法,你们为什么就不能尊重我。”   “所以你就跑出家门这么多年?躲着不见我们?”阿桓反问。   我被问的哑口无言,真的举目无亲的时候才知道,那时的叛逆其实是被父亲,弟弟宠出来的,就如康康只会对我发脾气一样。   我想我的表情一定懊恼又羞愧,所以阿桓才会搂过我的肩膀,温声的对我说:“我们都是为你好,到什么时候最爱你的人,都是家人。” ☆、037 他结过婚的!   车子进入第一医院,穿过主要建筑群,直入身处在绿化带包围之中的白色小楼。   “爸爸在这里住了一个多月,高血压引起的并发症。”阿桓对我说道。   我心里不是滋味,这里虽距离主院区有些远,但也在第一医院之中,康康之前在这里住了那么久,我天天就在这里活动,却不知仅仅几百米外住着我的父亲。   我真是不孝极了。   下车跟着阿桓往里走,意外的遇到一身医生袍的薄医生。阿桓跟他很熟落,询问了一下父亲的病情,得到病情稳定的答案,阿桓露出笑容。   “你怎么在这里?”薄医生回答完阿桓的问题,扭头看向我。   他的眼下一片青色,我知道他昨晚一夜未眠,现在这般精神熠熠的样子,多半是硬撑来的。   “我来看望我父亲。”我低声说。   薄医生显然有些吃惊,不过他并没有问我什么,只是笑着说:“你熬的粥,很好喝。”   他说的如此亲昵,我心间一紧,随即说:“你要多休息,这样撑着会拖垮自己的身体。”   薄医生的笑容更温和了些。   “姐,走吧。”阿桓催促。   我跟薄医生说再会,然后错身而过。   走了几步,我听到身后的咳嗽声,转过身去看,薄医生扶着身边的窗台在低声的咳嗽,身后的护士询问,他摆摆手表明自己没事。   可是那苍白的脸色,又怎么会没事呢。   “你跟他很熟?”阿桓突然问。   我这才将视线移开,回过头来,阿桓的表情有些严肃。   “他是康康的主治医师。”   熟?想来我跟薄医生是很熟的,尤其是在他昨晚说过他亡妻的事情之后,那种分享彼此心中伤痛的经历,让我跟他的距离似乎更近了些。   “离他远一点!”阿桓的口气有些重。   我不是第一次听到这样的话,之前聂扬扬也是说过的。我心中有些替薄医生抱不平,他是很好的人,只不过之前的妻子亡故了,所以人人都让我离他远一些。   若是按照这个理论,那么最该被大家疏远的人,是我才对。离异,单亲妈妈,身患重病的孩子,这重重的负累,比薄医生要多的多。   这不是赌气与叛逆,是作为被这个社会歧视人群的感同身受。   在父亲的病房门外,我不想跟阿桓为这件事争论,没有任何的意义。以前从不认为人会分三六九等,但是离婚后,很多时候很多事情让我明白,这个等级是存在的,就像健康的人看到残疾的人,无论是报以同情或者疏远,总是会另眼相看。   阿桓生活平顺,他不了解当你的生活走向另一个轨道,不再是传统上的幸福人士,你所面对的压力。   我沉默着。   阿桓估计觉得自己的口吻有些重,缓和的语气跟我说:“他结过婚的。”   我也结过,我在心里反驳。可能连我自己都没有发现,我对薄医生的全心维护。   “我知道的。”   阿桓叹了口气,“进去吧。”   真到了病房门口,我却停下了脚步,终究要迈出这一步,但还是有些挣扎。   阿桓在我身后中气十足的一声吼:“爸爸,你看谁来看您了!” ☆、038 家人   病房里传来低沉的回应声,这久违的声音让我感受到什么叫热血冲头,没再有任何的犹豫,我推门进去。   父亲比我记忆里的苍老了许多,两鬓染霜。   看到白发的一刻,眼泪就跟自己长了脚一样,汹涌而出。   “爸爸。”我快步走到病床前。   “你这傻孩子,哭什么阿。”爸爸揽住我的肩膀,没有任何责备,笑着说道,像是过去的这些年不曾存在过一样。   真的扑入父亲怀里,闻到他身上那种特有的属于父亲的味道的时候,心才真的踏实了下来。这么多年的艰难,似乎在一瞬间就那么呼的一下过去了。   “好呀,你们父慈女孝,就我是多余的是吧。”阿桓调笑着说。   我知道他是想缓和气氛,我的这个弟弟从来没有嫉妒过父亲对我的偏爱,但嘴上还是接话道:“就是,爸爸就是我一个人的,不给你。”   我一如既往的任性,反倒让他们愣住。   片刻的停顿后,爸爸才说:“怎么还是长不大阿。”   他的语气中感叹的意味太浓,我的眼泪再一次涌了出来。   纵使相隔多年,一家人见面还是亲近,尤其是在继母不在场的情况下。   守在父亲身边,亲力亲为的照顾他,不是刻意表现,只是觉得亏欠父亲的太多。有了孩子后才能了解父母的心情,我现在对父亲早已没有了怨恨。   父亲一天下来都没有问我这几年的生活,当然阿桓也没有说。我们都在小心翼翼的守护着当下这一刻的幸福,谁也不愿意打破。   夜幕降临,吃过晚饭后我陪着父亲在病房楼前的空地上散步,不知是谁家的淘气孩子跑过,嬉笑着。   父亲突然说:“好多年家里没有小孩子了,实在是冷清。”   我心头一跳,“爸爸,其实我.....”   “我都知道了。”   父亲先开了口,不让我说下去,也许他是看出了我的为难,毕竟在父亲面前说出失败的婚姻,是件难以启齿的事。   “言言,这几年你过的怎么样,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现在,是以后。”父亲慢悠悠的走着,我亦步亦趋的跟着,听他说:“阿桓跟我没说太多,但是我相信我会知道全部的。”   “爸爸。”我鼻子有些酸。   让父亲知道那些事情,实在有些残忍,没有谁家的父母能够忍受自家的孩子生活的不幸福,或者说是被人欺负。   父亲没有继续说下去,今天的谈话到此为止。   直到父亲睡去,他都没有问我跟严亚宁之间的事,只是在睡前,闷闷的说了句:我知道我的孩子是什么样的品行,我相信我的言言没有伤害过任何人。   这句话让我良久无言,在康康跟其他小朋友们发生不愉快的时候,我也曾说过,我的孩子,我知道他的为人,他不会伤害任何人。   忆起康康,我拿着手机走出了病房,今天是康康第一晚独自在外面过夜,有了昨晚的哭闹前科,今晚不知是个什么情形。   正准备打电话去爱-家,电话却先一步震动起来,来电人是薄医生。   “喂,薄医生。”   “.......”   “哦,好,我马上过来!” ☆、039 心跳如鼓   一路赶到薄医生家,拿出钥匙开门的那一刻,我都没有想明白为什么自己会这般心急火燎的跑来。只因他在电话的那头说:“我病了,好难受。”   不是年少无知的小女孩了,知道在深夜里去一个男人家有可能会发生的事,可还是抑制不住自己的意愿,就这么不管不顾的来了。也许是我知道那种孤身一人生病没人照顾会是怎样的孤独,又或者是朋友,弟弟连番劝我离他远一点让我心中涌起的不服。   他明明是个很好的人,会在午夜因为一通电话就赶去救人性命的医生。   只不过因为曾经有过的悲剧经历,就受到大家的摒弃,这让我为他抱不平。   推开薄医生家大门的时候,与我想象中的,他虚弱的奄奄一息的景象并不相同。他身姿笔挺的坐在沙发上,身前的烟灰缸里已经堆积了许多的烟头,而他此刻右手的玻璃杯中深褐色的液体随着杯中的冰块浮动发出冰冷的光。   我大步走过去,一把夺下他手中的酒,呵斥道:“不是病了吗?怎么还喝酒!”   他抬头看我,眼底竟含着隐隐的水光,我这才注意到他的两颊微红,抬手触上他的额头,滚烫。   我一手抓着酒杯,冰冷的水珠从杯壁上滚落,落在我的手心,湿黏冰凉,而另一只手,被他灼热的额头烫的冒汗。   心,就在这冰火两重天中飘摇了起来。   我推着他躺上,转身跑去楼上我跟康康昨晚休息的客房翻出被子来,虽然室内有供暖,但是这么大面积的房子,尤其还是有着落地窗的客厅,温度还是很低。   我给他盖上被子,他看我的眼神已经有些发直,那是高烧之下人失去意识会有的发应。   “起来,我们去医院。”我说。   他只是摇头,我心里似乎猜到他不想去医院的缘由,也就不在勉强他。   给他倒了杯热水喂着他喝下,有打了一盆水来,不停的换着毛巾敷上他的额头,想用物理降温法。   “你自己就是医生,怎么能连自己都照顾不好呢。”我忍不住的啰嗦,这样的相对若是再不发生一些声响,实在让人觉得尴尬。   “连康康都不如,康康都知道要保暖,不能让自己感冒。”   康康的确如此,因为感冒会让他的病情加重,所以,不用我多加催促,康康自己也会很注意。   就在这时,薄医生突然伸手,我只觉得天旋地转,等眼前有了焦点,已经被薄医生固在怀里了。   他的体温很高,即便是隔着衣服被褥,我依旧能感觉到他身上的热度,呼吸变的急促起来。   “何栀言。”他的声音哑透了。   不知是不是被传染了,我的声音也变的低沉酥软,“嗯。”   他没有接着说什么,而是将头埋在了我的颈窝中,像个迷路失措的孩子。   我的母性在一瞬间爆发,轻轻的拍着他的后背,哄孩子一般的说着:“不过就是生个病,怎么还就撒起娇来了。”   他的呼吸在加速,热气扑在我的领子处,慢慢的向下蔓延,直到弥漫我的左胸口,让那里变的暖意融融的。 ☆、040 沉迷的夜   不一会儿,我的后背细细密密的渗出汗来,而薄医生将脸埋在我的脖颈间一动不动的,我轻轻的推推他,“薄医生?”   良久,他才漫应了一声,极懒散的声音,与他平时的严谨完全不符。   也不知道为什么,我就在他这样的声音里渐渐放软了身子,骨头都酥酥的,长久积存的疲倦席卷,我竟就这样睡了过去。   夜里迷迷糊糊的清醒过来,朦胧中看到薄医生正坐在沙发对面的茶几上,目光沉沉的看着我。   外面的光线透过落地窗打进来,让他本就棱角分明的脸更显沧桑,这样寂静的夜,他就这么沉默的守在我身旁,心里知道这是不对的,他现在生着病,本该由我照顾他的。   有时候脑子中总是有理智清明的想法,但是却不想遵循着这些条条框框去做。   刚刚过去的一天,我的情绪像是过山车般的,高低起伏,忽上忽下的心情让我比以往更加疲惫,也更加脆弱些。我并不傻,当年严亚宁坚决的与我离婚娶吴晓璐,我知道这其中也许会有利益的纠葛,但是我却执意不这样想,自顾自的逃避着。我宁可自己败给了吴晓璐,也不愿相信,我的婚姻输给了现实,利益,金钱。   见到弟弟,父亲,固然是高兴,只是这心喜之后,伴随着浓浓的担忧。父亲,弟弟都不是好脾气的人,从小我就是在外面吃一点点亏,他们都是不容的,更何况这一次是吃了这么大的亏。这还是在他们不知道吴晓璐曾经对我做过那么残忍的事情的情况下。   我就像是艘小船,眼看着前面就是巨大的漩涡,但是我却无法停不下来,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自己被卷入漩涡中。   原本想着这辈子只要离开了严亚宁,我即便是再怎么伤心都能爬起来的,重新生活的好好的,但是现实却不是这样,我被他逼得走投无路,无家可归。   父亲,弟弟,严亚宁,吴晓璐,这些人曾经都是我最亲密的人,但是到了今天似乎每个人都在撕扯着我,让我的心四分五裂的。   只有在这沉寂的深夜,陌生的房间,完全局外人的薄医生面前,我才能脱去重重伪装。不用故作坚强,不在强颜欢笑。   不知有多少年不曾有过这样的夜,有个人守着我,让我觉得自己其实并不孤单。   半梦半醒间,额头有了温热的触感,柔情似水的。   “乖乖睡,我在呢。”他说。   安稳踏实的一场好眠,早起我已经在客房的大床上,床头放着一叠衣物,是我的尺码,全新的。   看到连内衣都有准备,我微微犯窘,匆匆洗澡换了衣服下楼,薄医生早已离去,客厅被整理的一尘不染,茶几上没有了堆满烟头的烟灰缸,更没有了酒杯。空气里散发着清冷的味道,有浅浅的消毒水味道,却也再也找不到昨晚上那种混杂着烟味酒味的热度。   他就这样未留下只言片语的离开了。   我愣愣的站在空荡荡的大厅里,心也像是空了一块似的。   经过老师同意,我在爱—家窗口悄悄的看了一眼跟小伙伴们相处融洽的康康,这才安心的给他打了电话,爱-家是支持家长每日来电话来问询孩子的,虽然这些有疾病的孩子需要长期住在这里得到相应的救护,但是家人的关爱还是不能少的。   回医院的一路,康康嘀嘀咕咕的给我说着他在爱-家里的见闻,欢快的小鸽子似的,我听着心情也是好的。   一路到了父亲的病房,才依依不舍的跟康康道了别。   敲门的同时我就推门进去,脸上的笑容还没来得及收起,就看到严亚宁以及他的母亲索雁回齐齐坐在病房里。   父亲的脸色并不太好,但是那对母子脸上倒是都带着笑意。 ☆、041 再次交锋   我定住。   索雁回满面笑容的看向我,“言言,快过来,这孩子怎么早先不说自己的父亲是何董您。”   她的语气亲切,似乎不久前那个冷酷的跟我抢夺康康的人不是她一般。胸口闷闷的,我轻叫:“爸爸。”   父亲招手让我过去,我走到病床边,父亲指指床头柜子上的早餐,“先吃饭。”   “恩。”我应着。   我就坐在父亲身边的椅子上,趴在床头柜上喝粥,粥并不是医院供应的,而是粟米白果粥,这是我在家时,最喜欢的早餐。   这么想着,眼睛便有些热起来,父亲厚实的手拂过我的后颈。   他没有问我昨晚去了哪里,可能因为这对母子在这里的缘故,这也好,能让我逃过一劫。   昨晚发生的一切,到现在想起来,似梦似幻,于我而言并不真实,就更不知道怎么跟父亲述说。   “何董,哪日有空,来我家做客,到时候我一定亲自下厨给您做几道好菜。”索雁回像是没有看到我们对他们的冷淡,自顾自开心的说着。   父亲的视线从我身上移开,看向索雁回,以及严亚宁。   片刻的寂静,我抬起头,看清父亲眼底的深沉。   这正是我昨晚难眠时心中所惧怕的,我伸手握住父亲的手,“爸爸,医生说您不能动气。”   父亲是高血压引起的心脏疾病,不能有太多的感情起伏,发怒更是要不得的。   父亲拍拍我的手,脸上的表情缓和了些。   他说:“严夫人还是回去吧,这次的合作案,我们永木集团还需要考量一下,在商言商,我们不会代入个人感情的。”   我回头看去,索雁回神色有些惶急。   严亚宁直直的看着我,一丝不错的看着我。   索雁回在触到我的眼神后,豁的站了起来,不似刚才态度温和,端起了严家当家女主人的架子,“既然何董这么说了,那可别说一套做一套,记住您说的不会代入个人感情的话。”   我皱起眉,以前索雁回也不是没有这般跟我说话的时候,那时候我觉得她是长辈,说什么都可以理解,但是今天她这样的语气对我爸爸说话,我心口一抽,几乎是冲口而出,“严夫人这样对一个病人说话,不觉得自己很没有修养吗?”   修养,曾是索雁回指责我最多的地方。   真的没有想到,有一天我也能这般反驳回去。   索雁回脸色一晒,胸口的起伏变大,“告辞!”   父亲沉声说:“言言,送客!”   我对索雁回做出了请的手势,索雁回怕是没想到我会如此,想发火却又生生忍住,跺了下脚,迈着稍嫌急促的步伐离开。   严亚宁看着我,我微微抬抬下巴。   他也就跟上了他母亲的脚步,对着我父亲说:“伯父,那我下次再来看望您。”   他叫伯父,比上索雁回的何董,显得亲切很多。   父亲应了一声,多话却是没有的。   我送严亚宁到门口,虚虚的掩上病房门,我才转过身来。索雁回已经走远了,而严亚宁就站在我身前一步的地方,咫尺之间。   “言言,我想我们需要好好谈谈。”他说。   我没有回应他,只是望向医院走廊的尽头,那里薄医生带着实习医生,护士,一群人浩浩荡荡的查房而来。 ☆、042 袒露心声 一更   短暂的停顿后,我说:“好。”   谈谈便谈谈吧,我是没什么怕的。好的坏的,昨晚其实都已经预想过了,不过就是那些事。   ——   加了巧克力糖浆的摩卡,对于喜欢咖啡本味的人来说,显得过于香甜,但我喜欢,生活本就如此苦涩了,为什么不找机会让自己多一些甜蜜的经历。   “言言,你能跟我说说,你的想法吗?”严亚宁问。   我舔舔唇角的咖啡残渍,跟严亚宁之间,纠纠缠缠的有十年的光阴,这还是第一次,他这么郑重的询问我的想法。也不知是谁说过,当一个人开始注意你的想法时,就是你们真正平等相处的时刻。   原来一直以来,我们的关系都是不平等的。   咖啡的余香还停在口中,偶有回甘,我对上严亚宁再真诚不过的眼睛,轻声说:“我们已经离婚了,以后各自安好,不再打扰。这是我的想法,希望你尊重。”   其实到了今日,心中原本的恨,怒,怨都放下了。当初恨他,不过是因为爱他,愤怒,怨恨,哪一样不是源于爱呢。   这段日子,从索雁回抢夺康康开始,我慢慢走出了浑沌,不再如以前那般固执的爱着,恨着,怨着。抛下过去,我还有康康,有家人,还有.......也许还有......薄医生。   这个念头从我脑海中一闪而过,就这么一念起,我的心跳都快了起来。   那个午夜里沉默伤痛的男人,如毒如蛊,让我无法不沉迷。   “言言,你曾说过的,你会等到我爱上你的一天,你说你不会放弃。”严亚宁这样说。   这话,我是说过的,那时说过的话又何止这一样。我看着严亚宁,我整个青春岁月里最爱的男人,他还是优秀的,令人侧目的,只不过现在对着他如此之近,我已经没有了初时的脸红心跳,甚至连他透出悲伤的神情,都不再让我心疼。   这般想着,我摇摇头,不无遗憾的说:“我也真的没有想到原来那么热烈的爱,会有消弭的一天的。”我曾对严亚宁,吴嫂,甚至吴晓璐都说过,我不再爱严亚宁了,只是他们都不相信我,或者说我的话在他们看来都是无足轻重的,长久以来,我一直都处于劣势,没人真的把我的话放在心里。   “严亚宁,爱是不能拿来挥霍的。如果刚刚离婚时,你来问我,我可能还是会义无反顾的回到你身边,尽管你背叛了我们的婚姻。但是那时你没有,我一个人度过了漫长的怀孕期,羊水破了,自己一个人打车去的医院。康康出生后,医院下过五次病危通知,那时你在另一个女人身边。别说你不知道,我就在这座城市,只要你愿意,没有不知道的事,你只是不想。”我静静的说着,有些话一旦说开了,后面便不那么难了,“我不知道你最近遇上了什么难事,但是上次妈......索雁回突然出现抢康康,我就知道你们许是又要利用我与康康了。就如当年你需要吴晓璐家的支持一样。”   尽管不爱了,但是说起这么残酷的事,我还是有些气喘。   “严亚宁,别在出现在我面前了,让我对你的记忆就保持在以前吧,总好过一日比一日的让我厌恶,让我看不起。” ☆、043 原来如此 二更   严亚宁一反常态的沉默着,我一口气说完这么多话,长久以来憋闷在胸口的郁气削减下去,像是被障碍物堵塞的河流在一瞬间被冲开,通体舒畅。   话说到这个份上,已经没有继续下去的必要,我站起身来想离开。   严亚宁这时突然伸出手抓住了我的手腕子,咖啡店里供暖很好,热气腾腾的,可是严亚宁的手却是冰凉,竟然冰凉......   “那么孩子呢?”他问。   我呼吸一窒,不得不跌坐回沙发上,弹性很好的沙发将我往上弹了一弹,一颗心也就随着身体上下晃动了起来。   严亚宁语气很冷静,没有前几次见面时的情感波动,他说:“言言,你说的,我都认,你不爱我了,我也无话可说。但是康康,是我的儿子,我作为父亲有不可推卸的责任,希望你不要剥夺我的权利。”   发怒,霸道的严亚宁并不可怕,可怕的是现在完全公事公办态度的严亚宁,似乎康康已经成了一桩生意,他志在必得的生意。   “我不可能把康康给你!”我只来得及说出这一句,严亚宁就马上接话了,“你就真的那么笃定?无论走到哪里,我是孩子的父亲这一点无庸置疑,我想要康康,谁也阻止不了!”   我的心猛跳起来,严亚宁却没打算就此住口。   “这里是A市,你何家在S市再怎么厉害,到了这里照样只是个外地人。这一点你该懂,就算闹上法庭,你们的胜算机率也只会是零。”严亚宁平静的说着,似乎在说一件不痛不痒的事,“最好呢,就是你乖乖的回到我身边,原本我没打算再娶你一次。没想到你会是何永牧的女儿,这么多年,我竟然都不知道?”他自问自答,“现在这样也不错,我跟吴晓璐的离婚案已经进入司法程序,等事完了,咱们再补给婚礼,当年结婚太匆忙,连件像样的婚纱都没给你买,这一次让你去巴黎选,好不好?”   我目瞪口呆的,话题怎么就转到选婚纱上了呢,这都是什么跟什么。   “严亚宁,我不可能再嫁给你!”我打断他的话。   严亚宁怪怪一笑,“那你就等着跟康康母子分离吧!”   直到他离开,我的思维都没有从母子分离四个字上抽离出来,原来不谈感情的严亚宁比口口声声说爱我的严亚宁更令人恐惧。   我浑浑噩噩的回到病房,父亲担忧的看着我,“出了什么事?怎么脸色这么难看?”   浑身的骨头都是酸软的,疲惫的连腰都直不起来了,我趴在父亲怀里,眼泪不争气的流淌,我哭着说:“爸爸,他说要跟我抢康康!”   “意料之中。”父亲这样说。   我不解的抬起头,不明白父亲的话是什么意思。   父亲摸摸我前额的发,沉重的说:“严家的那个私生子拿出了他父亲生前立下的遗嘱,严亚宁的父亲生前曾立过遗嘱,若是他死后五年严氏没有传到私生子手里,就直接将严氏的股份传到长孙手里。”   我耳边像是炮竹炸开了似的,听不到父亲后来的话,只问:“严佑是不是有了儿子?”   父亲点头。   我眼前发黑,原来如此!   从索雁回抢孩子开始,严家人的目标从来都是康康!因为严氏的股份,他们需要康康为他们抢夺股份! ☆、044 出资兴建 一更   魂不守舍能到何种程度,我今天才算是体会到。   “言言,小心手!”   听到父亲大喊的声音时,已经来不及,滚烫的开水流过手背,钻心的疼痛。   父亲急忙压下了红色的求助按钮,护士来的很快,看到我手上的烫伤,很专业的给我上了药,再三强调,伤处不能沾水云云。   护士走后,我就坐在父亲的病床边,呆愣愣的盯着自己的左手。   “你这个孩子......”父亲叹息着,“万事还有我们,你不要担心。”   我充耳不闻的,一想起康康会被夺走我就心如刀割,只觉得这日子不用再过下去了。索雁回,严亚宁的脸在我眼前不断的闪过,不身处其中,根本无法理解这种焦躁的心理。   猛的站起来,我急急的说:“不行,我要去接康康!”   一刻都不能忍受,我想要康康在我的身边,寸步不离才好。   父亲劝不住我,我匆匆忙忙往外走,却被突然推门进来的阿桓撞个正着。   “姐,你这是怎么了?”阿桓看着我满头满脸的汗,抬手给我擦汗。   父亲在我身后发声,对阿桓说:“你快劝劝她,慌慌张张的早就没了主意。”   我听出父亲话语中的焦急,心中很是抱歉,不该让老人为我担心的,可是我真的控制不住自己,我太害怕了。   严亚宁说的对,在A市严家的势力很大,几代的经营,不是什么人都能抗衡的。闹上法庭又怎么样,严家那样的人家,离婚都是不易,当年我可不就是净身出户离开的,现在有康康,算年纪,康康算是严家的长孙。   法律也要考虑到人情不是,我能夺得康康抚养权的可能性太小太小。   每想到这个我就全身止不住的痉挛,我一个人拉大的孩子,那是我的心肝,我的命。   阿桓握住我的双肩,让我坐在父亲病房一侧的沙发上,相比于我的焦躁,父亲的担忧,阿桓显然冷静的多。   “康康现在呆的地方是最安全的,你别去把他接回来。”阿桓说。   他提起康康,我神游的情绪才归位,直愣愣的看着他。   阿桓接着说:“那个叫爱—家的地方,是薄家旗下的,在A市薄家的势力是为数不多能与严家抗衡的,量着严亚宁这个时候是不会跟薄家闹翻的。”   薄!我脑中一机灵儿,“薄医生?”   阿桓点头,脸上的表情有些不好,“是薄医生出资兴建的。”   原来如此,我恍然,怪不得薄医生带我去爱—家的时候,那里的工作人员会对薄医生那么恭敬。薄家我并不了解,但是薄医生这个人,让我一直惶惶不安的心沉静了下来。   有薄医生在,康康应该是可以放心的。   阿桓一只手拍拍我肩膀,“姐,下午你跟我去见见律师。”   父亲这时才搭腔,“对,先去见见律师,万事还是早做准备的好。”   心静下来,我不在坐立不安,也就能想明白事情,现在见律师的确是最正确的选择,在严亚宁动手之前,我们也应该做好准备。 ☆、045 前路迷茫 二更   无论预想的有多么的糟糕,真的听到律师说出拒绝受理的话,心情还是沉到了谷底。   严氏的遗产争夺案已经持续了多年,从刚开始时的爆炸性新闻,演变到如今的疲劳战,从双方各拿证据理智较量到现在互泼脏水各拿把柄,牵扯到的早不仅只有公司股份,而是两方在各个方面的较量。   旷日持久的对战,律师们早都怕了这样的案子,不管是严亚宁还是严佑如今都不是谁都敢去招惹的,毕竟现在还不能确定谁才是最后的严氏之主,前途不明的情况下若是帮了其中一方,那将来若是这一方输了,律师行都无法承担这样的后果,所以在听到是跟严氏相关的案子,律师事务所的负责人都是摇头,连具体是什么案子都不打算听。   走出第三间律师事务所的时候,我已经全身发软。阿桓将我扶到车上,掐着眉心跟我说:“实在不行就让公司的常驻律师飞到A市来吧。”   现在的大型公司都有自己的常驻律师,永木集团当然也是有的。我木然的点头,说不上来心中的感觉,有些震惊,当年我离婚的时候,只知道严亚宁与严佑为了遗产在公司里争的你死我活,但是真的没想到离婚后这几年,他们兄弟俩之间的战争会演变到让人听之色变的地步,律师一听严氏两个字就怯步的表情,实在让人不得不心生感慨。   这几年,严亚宁的日子,我实在不敢想,会有多么的难。   “阿桓,严佑现在很厉害吗?”我问。   “厉害?”本来表情严肃的阿桓被我逗笑了,“姐,你怎么用的形容词这么幼稚。”   我有些难为情,猛地想起,严亚宁也说过我幼稚的,在他们这样尔虞我诈的世界里,我承认我的脑子有些不够用。   “严佑现在获得了严氏内部很多股东的支持。”阿桓笑着说,“严佑这个人,我还是有些欣赏的。”   阿桓的笑容有些促狭,他小时候恶作剧成功脸上就会有这样的表情。我能明白他的心情,现在严亚宁无疑是在我们何家的对立面上,敌人的敌人便是朋友,照这个理论,严佑现在倒成了跟我们统一战线的人。   理当然是这个理,我心中却有些难过。   曾经我是那么的心疼严亚宁,父亲多年的冷落,即便是到死,都留给严亚宁这样尴尬难堪伤痛的局面。小三的儿子处处得到父亲的维护,父亲死后还把所有财产留给了他。   我无法达到阿桓那样的心态,虽然到了今日,我跟严亚宁算是彻底撕破了脸,但是让我跟严佑站在同一个战壕里,我还是做不到。   “我想再去几家律师事务所。”我说。   用S市的律师不是不可以,但是天朝的法院还是很讲求些人情的,外地来的律师对法官检察官都不熟,水土不服会很严重,胜算实在不大。   最好还是能在本市找到愿意受理此案的律师比较稳妥。   阿桓当然知道这其中的潜规则,所以并没有阻拦我,而是陪着我一家一家律师事务所的跑。冬季寒冷,A市比S市的冬天难熬许多,这么在外奔波实在不是件舒服的事。   “真是抱歉,让你陪着我浪费这么多时间。”   现在父亲在住院,公司的事全部都交给阿桓处理,他有多忙我是能想像到的,抽出这么多时间陪着我,实在太难为他了。   阿桓伸手揉我的头发,轻声说:“我真不敢想,这几年你一个人是怎么过来的。” ☆、046 孩子丢了 一   连续三天,不停的奔波于律师事务所之间,最后还是没能找到愿意受理的律师。S市那边的律师已经飞了过来,对案情做了初步的分析,虽然在离婚夺子案中,如果男方强势的不肯放手,女方就会处于劣势,但是康康的例子实在是有些特别,毕竟到今天,康康还是不知道谁是他的父亲。从未付出过父爱一天的严亚宁,并没有百分之百的胜算。   走出酒店会客厅,我一直飘忽的心总算是有了落处。   “走,阿桓我们去接康康吧,好好过个周末。”我笑着说。   阿桓明显也是松口气的样子,有些责备的说:“姐,不是我说,你真是不怎么道地,我的外甥都那么大了,竟然还没有见过我这个舅舅。”   我嘻嘻笑,心想着康康定然是喜欢见到阿桓的吧,小孩子难免会与别的小朋友攀比,康康身边一直都只有我这么一个母亲,实在是有些太单薄。   预测着康康见到阿桓的表情,我既开心又有些担心,康康是不能情绪激动的。   儿子的病,早已成了我的心病。   不过在这种短暂的愉悦时刻,这些烦心事就先放一边吧。   我一路絮絮叨叨的给阿桓讲着康康的趣事,不知是不是每个妈妈都是如此,讲到孩子就滔滔不绝,总有那么多可说的话,那么多可以炫耀的事。   车子停在爱-家门口,我迈着轻快而细碎的脚步往里面走,那种特属于妈妈的欢快脚步。   ——   “你说什么?!”我简直要惊叫起来。   负责照顾康康的看护一脸不明所以的对我说:“康康被他的家人前天就接走了。”   像是有一群蜜蜂飞进了我的脑海里,嗡嗡嗡.......嗡嗡嗡.......   阿桓急忙过来扶住站都站不稳了的我,我听到阿桓质问看护的声音,“你们怎么能把孩子交给陌生人!你们负的起责吗!”   对我阿桓是弟弟,但是对外,阿桓端起他那幅何家大少爷的架子,还是很有威慑力的,看护被吓住了,结结巴巴说:“是康康自己愿意的,我们这里并没有不准孩子跟家长回家的规定啊。”   “你说是康康自己愿意的?”我有些破音,声音不知道是从哪里发出来的,但是这时候谁还管得了那么多。   看护这时也知道事情怕是严重了,严肃着一张脸说:“是康康本人要求离开的。”   “他一个不到三岁的孩子,你们怎么能听一个孩子的话!他说要走,你们就让他走吗?!”阿桓声音更厉。   “你们这些人怎么不讲理阿,康康那样的孩子,谁敢逆着他的意思来!”看护委屈的说。   我心中沉甸甸的,康康心脏病严重,要是真的执意要做什么,这些看护还真的拿他没办法,闹起来,孩子若是发病,命都保不住。   恼恨的狠拍自己的脑袋,都怪我这几天只想着跟严亚宁打官司,竟然忘了康康才是最重要的。   我拉着出离愤怒的阿桓出来,康康已经不在这里,说那些多余的话,没有半点用处。   现在什么都不重要,康康在哪里,是否安全才是最该关心的。   我的手颤抖着,连包里的手机都拿不出,试过几次手机都跟鱼儿似的滑离开我的手。阿桓看不过去,帮我拿了出来。   “要打给谁?”他问。   我的脑子里立马就冒出一组数字,我念着,阿桓拨。   阿桓将手机贴在我的耳朵处,电话接通的瞬间,我就压抑不住自己的情绪,哭求着:“严亚宁,你把康康还给我!” ☆、047 不知去向 二   严亚宁先是沉默,反应了好半天才阴森森的开口,“何栀言,你别告诉我,你把我儿子弄丢了!”   他的语气不像作假,但是我完全听不进去,因为我完全不敢想除了严亚宁那里,我的康康还会去什么别的地方。   “我不管,你把儿子还给我,把儿子还给我。”我不停的重复着,魔怔了一样的。   阿桓夺走我耳边的手机,沉声对电话那头的严亚宁说:“我是何子桓,事情是这样的.......”   我听到阿桓冷静的对严亚宁说明情况,到了这个时候才第一次真切的感觉到,严亚宁是康康的父亲,康康若是真有个什么,无论如何都逃不开他去。   “好,那你马上过来!”阿桓说完挂了电话。   我跟阿桓沉默着,站在爱-家的门口。严亚宁来,我既高兴又怕,高兴他会不会将康康送来,可潜意识里却知道他刚才的语气不像是骗我的,又怕康康真的不在他的手上。   严亚宁来的很快,他的车子发出极刺耳的刹车声,s600的刹车性能极好,被严亚宁开成这个样子,可见他的车速,他的心情。   他面色冰冷的走过来,我下意识的往阿桓身后缩。   弄丢了康康,无论是对谁,我都有一种我做错事了的感觉。   “先进去问问再说!”严亚宁说。   他扫了我一眼,倒没有我想象中的愤怒,而是担忧。   浓浓的担忧,让我心里好过了些,最起码这个时候他还有些做父亲的样子的,先是担心孩子的去向,安全,而不是指责,迁怒。   “有可能是你母亲。”我小声说。   不怪我怀疑,毕竟索雁回曾经抢过康康不是吗?这种事已经有过前科,再做一次也不是没有可能的。   严亚宁倒没有说我乱怀疑人,只是说:“你想想,康康会跟着我妈走吗?”   说的在理,有过上一次抢孩子的经历,康康是绝对绝对不会主动跟着索雁回走的!我心中仅有的一点希望破灭,我跟着严亚宁与阿桓一起又重新往爱-家里走。   刚才拉着阿桓走,是因为心里确认康康是在严亚宁手里。现在知道康康不在他手上,那么好多事情就要在重新的询问一遍。   我们离开后,爱-家内部看似也很重视,全部的老师,爱护,甚至是医疗人员,有时间的都召集了过来。   严亚宁细细的问,康康被带走的过程。   结论是:带走康康的人,是男性,年龄不超过三十五岁,并且康康十分喜欢这个人,是自己主动要求跟着这个人离开的。   我不自觉的念念有词,“不可能的,这几年我跟任何男人都没有接触,康康不可能跟什么人熟识的。”   严亚宁盯着我的眼神变了变,伸出手将我往他怀里拉过去。   我完全没有意识的被他拉进怀里,他拍着我的背说:“别担心,我们的儿子,我一定会找回来的。”   真的不想哭,但是到了这时候,是真的控制不住的。   阿桓拿出面纸给我擦眼泪,试探的问:“会不会是被人绑架了?”   这是一般豪门子弟都有防范的事,康康虽然没有曝光过,但也难保不被外人知道。   毕竟见不得我们母子好的人,大有人在。   严亚宁拍着我后背的手顿住,半晌才说:“也许是严佑?” ☆、048 难道是她   “先报警吧。”阿桓说。   严亚宁一只手里拿着手机,下巴一下下的磕在手机蓝宝石界面的屏幕上,沉思片刻才说:“报警可以,只不过若是康康真的在认识的人手里,报警的用处并不是很大。”   要是康康被绑架了,不会到现在还没有接到绑匪的敲诈电话。那么就很有可能,康康在认识的人手里,而这个人肯定知道康康对于我们来说,或者说对于严亚宁,以及在严氏的遗产争夺案中的意义,那么就算警察介入,也很难找到线索。   可我们不能什么都不做,这么干等着简直能要了人的命。   “我们先去警局。”严亚宁揽着我上车。   阿桓上了前座,我跟严亚宁坐在后面。   严亚宁就坐在我身边,他身上的古龙水的味道让我有种莫名的踏实感,从康康出生至今,从来都是我一个人面对康康所有的突发情况,而这一次,我身边坐着康康的父亲,前面坐着康康的舅舅。有人陪着我的感觉,真是比一个人没头苍蝇似的乱撞,要好太多太多。   “老六,你给我好好查查严佑身边的人,对!他自己本人之外,他接触的人都要查,看看能不能发现一个三岁左右的小男孩。”严亚宁在电话里交代着,我专注的听着那边的动静。   “是我儿子!”严亚宁说。   他离我极近的,才说出这四个字的时候,他的身体明显一颤。我仰头看他,他几乎是毫不犹豫的低头吻我,我忙向后躲。   严亚宁的一只手放在我的后腰上,他箍紧了我的身体,让我退无可退。我没有忘记他几天前说过的话,那些残忍的,威胁让我们母子分离的话。   我先是看向他的手机,电话还没有挂断,他竟然没有挂断电话就来亲我,这让我的脸瞬间就红透了。   坐正身体,幸亏严亚宁的车子,前座与后座之间一直都是有隔板的,要不然让阿桓看到,我就更无地自容。   “严亚宁,你不要这样。”我低声说。   到底还顾及着电话那头。   严亚宁挂断电话,双手一伸将我抱在身前,薄唇在我的耳边说:“哪样?你给我儿子都生了,亲一下为什么不可以?”   本就因康康失踪的事杂乱无张的心,因为他的这句话更加糟乱起来,我哽着嗓子说:“严亚宁你到底要怎么样?你从来不爱我,我知道,你跟吴晓璐好,我成全你,她都那么害我了,我都没有追究过,你到底要怎么样阿!”   说完我就愣住,康康失踪,会不会是吴晓璐动的手?   严亚宁没有想到我思维会偏转到这里,而是接着我的话说:“我跟吴晓璐的事,等有时间了,我会跟你解释清楚。我要怎么样?我一直都在告诉你阿,我要你在我身边!”   “绝不可能!”我的声音完全冷下来,因为想到吴晓璐,我心中有熊熊的仇恨之火开始燃烧。毫无理智可言的,就想要将她碎尸万段!   “言言,我道歉你不接受,逼你,你就跟我顶着干,现在儿子不见了,你难道还不想回到我身边,依靠我吗?”严亚宁很是懊恼,“你看我本想着离婚之后,只要你愿意,我会一直养着你,结果你任性,消失个三年不出现。我找过你,可是我妈还有晓璐将你的行踪瞒了个严严实实的。好,这不提了,从重遇开始,我低三下四求过你多少次,你都不理不睬的,非要我逼你才行。你天天见律师,你以为我不知道?言言,你能不能不要这么倔!晓璐,我跟她就快离婚了,等离婚后,我们跟她就不会再有关系了!”   我根本听不进去,恨恨的说道:“你怎么知道现下带走康康的不是吴晓璐呢!” ☆、049 不得好死   严亚宁并没多说什么,但是电话还是第一时间拨了出去。   “老公!”吴晓璐的声音显得惊喜极了,尖叫的声音穿过听筒传了出来。   严亚宁皱起眉头,还没开口,那头噼里啪啦一股脑儿的说了一大通,“老公你想我了对不对?想颜颜了对不对?!我就知道,你舍不得我的,你还是爱我的对不对!我不要离婚,老公!我们不会离婚的对吧!”   我的视线转向车窗外,车外飞快的掠过熟悉的景物,心里荒凉起来。   那日在医院见到吴晓璐之后,我就觉得她变化很大,甚至很多情绪让我觉得陌生恐惧。现在的吴晓璐与我记忆里那个高傲`不可一世的女孩子实在相距太远。   “康康是不是你动的手?”严亚宁被吴晓璐吵得烦了,说出口的话冷的冰刀子似的。   我放轻了呼吸,静静的听着吴晓璐的回答,那种忐忑的心情,根本无法用语言形容。   “康康?”吴晓璐本来急促高亢的声音低沉下来,但是很快的,她的声音再一次提高了,电话的听筒无法将她的声音完全的还原,所以她的声音显得扭曲变态,“哈哈哈!对,康康是在我手上!何栀言!我不好过,她也别想好过!”   我一把抢过手机,对着吴晓璐喊道:“你对康康做了什么!吴晓璐,你别胡来!”   “哈哈哈!”吴晓璐大笑着,疯癫了一般,“你果然跟我老公在一起,你这个贱人!你不得好死!你儿子同样不得好死!”   她的声音像是一只手冲破听筒攥住了我的脖子,我冷汗淋淋,任是谁听到有人这般疯狂的诅咒自己,都会吓坏的,更何况她还说了康康,我的康康是个那么特别的孩子。   一瞬间那些对着我摇头的医生,一张张病危通知书全部浮现在我面前。   我捏着手机,哭着说:“把我儿子还给我,还给我!”   她的精神不正常,我又能正常到哪里去。   严亚宁抢掰开我的手,想要拿出被我紧紧捏住的手机。我一下子像是疯了一般的,扑向严亚宁,手脚并用的打他。   “都怪你!都是你!要不是你,我怎么会走到今天!活的人不人鬼不鬼!最该死的人是你!是你!!”我想我是疯了,也许我早都疯了。   这么多年要不是康康撑着我最后一口气,说不定我早就疯了,死了。   现在康康不见了,我活着又有什么意思!   严亚宁将我抱住,死死的抱住。   “言言,你冷静一点,冷静一点!”   冷静,冷静又有什么用呢,我当年冷静,我离婚,得到了什么呢!像是走进了无边无际的死胡同,总想着出口就在前方,再忍一步,再忍一天。   可是月月年年,日日夜夜,这炼狱一般的日子啊,根本没有尽头!   发泄完的我,整个人软在严亚宁怀里,我全身发抖的重复着,“你们会遭报应的,会遭报应的!”   严亚宁胸口起伏的厉害,但还是一言不发的,只是一下下的顺着我的后背,温柔的不像话。 ☆、050 同时失踪   严亚宁并没有陪着我与阿桓一起进到警局去,我下车时瞥他一眼,他微微低着头,若有所思的模样。   “走吧。”我拉着阿桓没有再管他,他的情绪好与坏,并不是我该关心的。   阿桓细看着我的眼睛,终于在走进警局之前,忍不住的问道:“姐,你跟他,还有没有可能?”   我不明白阿桓的用意,疑惑的看他。   阿桓清明的眼睛此时阴沉沉的,他说:“严亚宁毕竟是康康的父亲,我不知道你们曾经的经历,但是你见他还是会激动,他接触你,你也并不排斥!要是你心里还有他,这事儿就跟以前要用不一样的处理方法了。”   “不一样?”我喃喃的重复。   “是,你要是还想跟他复合,我们就不能把事做的太绝!虽然我心里恨他伤害你,恨不能将他拆骨剜肉,但是为了康康,总还得顾及这些,毕竟孩子会长大,到时候该怎么解释给他听。”   隐隐的我明白了阿桓说的话是什么意思,试探着问:“你和爸爸是不是对严亚宁做了什么?”   照着父亲与弟弟护犊子的心思,发现我曾经被严亚宁抛弃,让他们不做些什么,怕也是不可能的,只是我没想到他们会动手怎么快。   阿桓倒是没有隐瞒,坦然的说:“我们取消了跟严氏的年度合作案,这个案子一直都是严亚宁很重视的。”   我惊住,蓦地想起那日索雁回在父亲病房中,对着父亲陪笑的模样。   怪不得呢,永木集团的规模我不是很清楚,但是S市与A市的两家公司合作,想来也不是什么小的案子,能让索雁回都如此重视,怕是很重要。   我摇摇头,对阿桓这种做法不是很赞同,“在商言商,阿桓,你现在长大了,不该置公司利益不顾,只要能赚钱,管他是谁呢,照做就是了。”   生意人不是只应该将利益放在首位,而不是在乎这些有的没的个人感情。   阿桓冷冷哼了一声,“让我们装作什么事都没有发生,依旧亲亲热热的跟他合作,帮助他坐稳严氏的位子?我可没那么大度!”说完阿桓又觉得话说的有些重,“你到底是怎么想的,真的还爱他吗?”   弟弟的维护让我心里暖融融的,即便是在这样我连呼吸都发疼的时刻,我扯扯嘴角,“从小到大,我可比你记仇多了,放下我能做到,但是原谅,不行。”   圣经里说,要爱你的敌人,我想我可能达不到圣人的境界。放下过去,更好的迎接未来可以,但是原谅,我决做不到。   阿桓倒像是放心了似的,“这才是我的姐姐。”   说明了情况,警局对孩子失踪一事很重视,现如今的官方学精明了不少,知道孩子这种敏感话题很容易引起社会反响,所以一屋子人都围了过来,闻讯详细经过。   警官到底比我们这样慌了手脚的家长有经验很多,第一时间提出这种事应该联系到爱-家的法人,必须有个负责人出来接洽。   档案部那边的工作人员手脚麻利,很快就查出爱-家的注册法人。   “薄梓墨?”警官拿着资料,很快就找到联系电话寻了过去。   听到薄医生的名字,我如梦初醒,刚才慌乱中,完全怎么忘了可以找他。   一段时间后,警官眉头紧锁的走过来,对着我与阿桓沉声说:“薄梓墨联系不上,问了他的同事,说是他已经请假两天,并不知道去向。”   我有些赶不上节奏,警官的意思是,薄医生与康康,同时失踪了? ☆、051 你了解他?   在找到康康之前,任何人都是有嫌疑的,更何况薄医生的情况完全符合所有的猜测条件。   “不可能!”我断然拒绝承认薄医生会是带走康康的那个人。   警官对我如此果断的否定他的嫌疑完全摸不着头脑,“你怎么知道?你了解这个人?”   了解吗?我细细的想,其实是完全不了解的,他的身世背景,性格人品,我什么都不了解,一点辩驳的理由都说不出来。   我断断续续的说着。   薄医生,是出色的医生,妻子早亡,然后......然后还有他面冷心热,他对康康很照顾,他会午夜还跑回去救治病患,他......我说不下去了,这些信息根本不能说明一个人没有嫌疑。   倒是阿桓比我知道的多一些,我到了这个时候才知道薄医生的家世多么显赫。   祖父是扛枪打过江山的老一辈革命家,建国后一直在军方担任要职。父亲,也是军方的人。   到了薄医生这一辈,薄家三个男孩子,老大继承父业进了部队,老二经商,薄医生是老幺,做了医生。   仅仅是听阿桓的寥寥数语,我已经能够感受到薄家的根基。我努力回想着自己与薄医生相处时的情景,他家的房子很大,但并不豪华。他开的车是Q7,虽说也是不错的车,但是比上严亚宁的奔驰S600,甚至是那些豪门子弟的跑车来说,Q7无疑是中规中矩的,简直可以说是低调的。   在往常的相处中,我完全没有在薄医生身上发现一丝一毫挥金如土的表现,就是现在说起来,他最令人震撼的花销,便是爱—家,一家完全由薄医生投资兴办的慈善幼儿园,专门招收有身体缺陷的幼龄儿童,这样的大手笔,多么让人心生佩服的举动。   “这可说不好,我记得去年侦办过一个案子,凶手就是借着慈善之名,倒卖儿童的。”负责档案资料查寻的工作人员说。   我脸色一白,倒不是真的担心薄医生会是那样的人,而是这位工作人员说的状况实在是每个妈妈的噩梦。   我突然就有些慌,扯着阿桓的手臂,不安的说:“你说康康会不会是被卖出去了阿!现在微薄上不是有好多儿童被弄残废之后上街乞讨的吗?”   胡思乱想这种事,一旦被勾起,简直无穷无尽。   阿桓冷冷的否定我的想像,“康康那样的孩子,别人对他激烈些,他都受不住!不会有人将他抓去虐待的!”   他说的很坚定,我的心也就安了几分。   这一时一时冒出来的恐怖念头,简直要将人逼疯。   警官A听到阿桓的话,很受启发的对着身边的同事说:“照目前的情况看,薄梓墨是最有嫌疑的。与孩子熟悉,爱-家中的员工会帮他隐瞒,更关键的是,对孩子家庭也很了解,会选择一个 孩子无人关注的时刻将孩子带走!”   “那么做案动机呢?”警官B机敏的说。   “这就要靠我们查了!”警官A站起身,抖了抖身上的警服,“希望你们家属配合我们调查!无论薄梓墨是不是带走孩子的人,他作为爱—家的法人是逃不脱干系的!我们一定会尽快将他抓捕归案!”   我耳朵里嗡嗡响,简直不敢想要是真的是薄医生,那么这么长时间的接触,又算是什么?难道他接近我一直都是为了康康! ☆、052 人去楼空   在警局不长的时间里,阿桓已经接了五个电话,我心里实在感到抱歉。为了我的事,耽搁了阿桓这么多时间,现在的我们都不是小时候了,没有那么多时间拿来陪伴,挥霍。   “阿桓,你先回公司吧,我自己再去找找!”我对阿桓说。   永木集团这几年在A市投资了很多项目,所以在这边有个分公司。守在父亲病床前的时候,父亲曾说过,在A市投资多半是为了找我,当年跟家里闹翻后,我就没有联系过家里的任何人,算是彻底断了联系。那之后,估计父亲是真的担心我的去向的。   想起父亲,我心头微酸,康康失踪的事,还没有告诉他。   阿桓看我不像刚才那么激动,答应说:“好,那我先走。”   “恩。”   “你别担心了,警方,还有严亚宁手下的人都已经在全力寻找,相信很快就会有消息的。”阿桓说着让我宽心的话。   我懂他的意思。   并且现在除了等,似乎也没有什么能做的事。   “你放心吧,我没那么脆弱的。”我对阿桓说。   我是个坚强的妈妈,虽然康康去向不明让我忧心,但是我必须撑着,不能倒下,康康还等着我去找到他。   阿桓离开后,我打车去了薄医生的公寓,我还有这间屋子的钥匙。   开门的一幕令我心惊,短短几天的工夫,这间公寓里的家具全部搬走,我站在空空荡荡的大厅里,本来这栋屋子就大的离谱,现在家具全部搬完之后,更加显得空旷。   我有些不详的预感,上上下下的看了一遍,只有我住过的那间客房里家具还在,甚至于我上次换洗下来的旧衣物都被干洗好叠放在衣柜里。   衣物的旁边放着一些纸张,我拿起来,一看之下,我的心都漏跳了一拍。   是房产转户协议,地址就是现在的这栋房子,薄梓墨授权转给了我,是我的名字。   我并没有天上掉馅饼下来被砸中的感觉,而是全身发凉,手脚都抖起来。我再一次查开房间里的每一个角落,每一个!   再也没有只言片语留下来。   我抱着膝盖坐在地板上,烧着地暖的房间,地板暖融融的,我未能因为这热度缓解一分心中的寒凉。   薄医生这样突如其然的送了我一套房子,不会是没有缘由的,他就是再怎么钱多,也不会这么没头没脑的送人东西。   在这样的时刻,在他与康康同时莫名消失之后,在人去楼空之后,这样的一纸转户文件,实在不能不让我往最可怕的地方去想。   但又不敢往最可怕的地方去想。   我猛的站起来大喊:“薄梓墨,你给我出来!!你给我出来!!”   声音在屋子的每一个角落里回荡,却没有人会回答我。我虚脱的蹲在楼梯上,大口大口的喘气。   脑子里开始回忆我跟薄医生从认识到现在的场景,其实是有迹可循的,只不过我当时没有主意。   猛然间我想起聂扬扬,上次碰面她好像跟薄医生很熟悉,她曾经警告过我,让我离薄医生远一点的!   一念起,我拿起钥匙就往外跑,还好,我上次有存聂扬扬的电话号码。 ☆、053 为了什么   今天是工作日,我这么突然的找聂扬扬,她一时脱不开身,所以她让我到她办公的地方等她。   《文化收藏》在业界算是很有口碑的杂志,杂志社坐落在A市最繁华地段一处高级写字楼里,我在一楼大厅的等候区里等着聂扬扬。   穿着高跟鞋的白领不时在我面前走动,我有些怅然,曾经我理想中的未来就是成为这样的职业女性。然而结果我却没能过上一天这种日子,毕业就结婚,严亚宁是多么强势的一个人,婚后我并不被允许出门工作,也正是因为我长期呆在家里与婆婆索雁回相处,所以才会矛盾那么深。   离婚后马上得知怀孕,怀孕生产,这段时间根本没有工作的机会,那段时间我也是靠着自己存下的一些私房钱勉强度日,生下康康,孩子的身体不好,我总是想找有更多休息时间的工作,这样我就能抽出更多的时间来守着孩子。   一晃,时间就这么过去了,现在的我,一无所有,就连唯一的,仅有的儿子,都被我弄丢了。   “言言,你怎么来了?”聂扬扬一路风风火火的过来,高跟鞋在她脚下像是踩着风火轮似的,张扬肆意的令人心折。   马上就要三十岁的女人,本该像聂扬扬这样的,有自己的事业,有一定的经济基础,活的潇洒,自在。   而我........   原本想问的问题,我一时有些说不出口。   聂扬扬比我老练了不只一点,我还在踌躇的时候,她已经开口问:“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是,是出了事。   我吞吞吐吐的说:“那个......那个薄梓墨,你了解多少?”   聂扬杨露出疑狐的表情,我心中发急,急忙补充道:“就是关于他这个人,上次你不是说过让我离他远一点吗?”   “他对你做了什么?”聂扬扬不愧是在杂志社工作的,她的问话直指人心。她的目光锐利,有那种属于女人的敏感的咄咄逼人。   我呼吸一窒,话就这么顺溜的说了出来,“他跟我儿子同时失联了。”   我没有说失踪,潜意识里失踪这个词总能联系到不好的情形。   聂扬扬呆住,片刻后她失声道:“何栀言,你还能更蠢些吗?!”   我还没来得及回话,她就接着说:“我对他知道的不多,但是我知道他有过妻子,还有一个四岁左右的女儿!你竟然能一头扎在他那里,你是疯了吗?他那样的人,怎么会看上你!”   她的声音有些变调,周围好多人都停下脚步注目过来。   我感到难堪,可是又无从解释。   事实上,我跟薄医生的关系,至今我自己都没有弄的太清楚,那种若即若离的暧昧,让人根本说不出什么来。   我压低声音说:“不是那么回事?不是你认为的那样!”   “那是怎么回事!”聂扬扬质问着。   思索再三,我还是说出了自己心中的问题,“我就是想知道,他带走康康是为了什么?”   如果真的是薄医生带走了康康,我只是想知道,他这么做的原因。 ☆、054 惊人推测   聂扬扬思维敏捷,眼睛一转说了句,你等下。   我看着她大步走远,不明白她到底想到了什么,不过很快的,她就跑了回来,手里抱着一叠资料。   “喏!”聂扬扬把资料塞到我手里。   我低头细看,原来是薄医生的详细资料,事无巨细。   “现在的杂志社都快赶上狗仔队了,早前我们杂志社想要采访他,所以这些东西准备的很全面,你看看,能不能找到什么线索。”   “恩。”我答应着。   静静的逐字逐句的细看,从薄医生的小学毕业的学校到大学霍普金斯大学(The Johns Hopkins University)医学院,薄医生的职业生涯看起来完全就像一本教科书般的优秀,平顺。只不过,杂志社很显然并不关心这些,薄医生的感情经历,才是媒体最想挖掘的东西。   “他,与他的妻子是青梅竹马,我们采访过一些跟薄梓墨相熟的人,他们都说薄梓墨是个极痴情的人,他们的夫妻感情很好的。”聂扬扬说。   我想就是因为这个,聂杨扬才会放言让我离薄梓墨远一点。   只不过,我现在的注意力并不在这个上面,因为资料的最后,有很少的一点资料,上面写着,薄医生有个女儿,出生便患有先天性儿童肾病。   对先天性三个字,我有天然的敏感。   我脑子中不知道怎么的几个片段不断的闪过,初初知道爱-家的时候,我曾经疑心过爱-家发起人的初衷,只接受五岁以下的身患先天性疾病的孩子。   当时我问出口,薄医生的突变的脸色,我现在还能记起。   他当时说了什么?哦,对,他说:你别到时候怪我才好。   像是一股激流冲开了长期堵塞的河道,我的思维猛然间清明起来。   康康出生之初,就有医生说过:“这样先天性疾病的孩子,会随着年龄的增长加重身体器官的负荷,建议在五岁之前给康康做换心手术!”   康康需要做换心手术,那么薄医生的女儿是不是也需要做换肾手术?!   我想喊却喊不出,浑身上下湿透了,冷汗吱吱吱的从我的四肢百脉冒出来。有很多只虫子爬进了我的身体,啃噬着我的五脏六腑,剧烈的疼着。   “言言!言言,你怎么样?”聂杨扬被我的样子吓到了。   她摇晃着我的肩膀,我很想发出声音,无论说出点什么来都是好的,可是喉咙里就是被什么东西哽住了,什么都说不出来。   我看着聂扬扬拿起我的手机匆忙的拨打了电话出去,她说了什么我只能听到嗡嗡的声音,眼前昏天昏地的,薄医生的影子飘忽在我面前,他笑着说,乖乖睡,我在呢。   我就真的睡了过去,意识丧失前,我心中仅有的念想是,这不是真的,都不是真的。   ........   世界变的朦胧一片茫然惨痛的白色,我揉揉眼睛,让看到的医院病房变的清晰起来。   严亚宁皱着眉头瞪着我,他的表情极严肃的。   “醒了?”   “恩。”我应着。   然后他说:“查到康康的行踪了,跟薄梓墨一起登上了两日前飞往美国的航班。” ☆、055 能这么狠!   我没有接话,心中却觉得一块石头落了地,震荡起浓浓的烟雾,让我看不清自己的一切。   好久,我才恩了一声。   严亚宁眯起了眼睛,冷冷的问:“你知道?”   我摇摇头,怎么可能知道,只不过晕倒前已经有了隐隐的猜测。   “真不知道?”严亚宁依旧怀疑。   我咽了口唾沫,低声说:“你查查他女儿是不是在美国,要是在,查查他女儿在美国的那家医院治疗。”   话音落,病房里陷入了寂静。   片刻后,严亚宁一把抄起我的衣领,将我从床上提了起来,他恶狠狠的说:“何栀言!你拿我儿子的命去救他女儿!啊!”   我处于本能的挣扎,他的话字字诛心,钢针扎入骨头一般的让我痛。   “你胡说!”我尖叫起来。   严亚宁有些抓不住我,他两手并用握紧了我的肩膀,猛烈的摇晃着我,暴怒着吼:“那是怎么回事!你明明就是知道的,你知道他有个需要匹配肾脏源来救的女儿。你知道这一切!你还把康康送到他面前!何栀言!你怎么能这么狠!”   他毫无顾忌的质问着,我脑子像是要炸开,疯了似的吼回去,“要不是你妈妈,康康怎么会发病住院!要不是你步步紧逼,我跟康康怎么可能无家可归!这一切都是你害的,都是你害的!!”   一笔烂账,真真儿的是一笔烂账。   病房门被推开,阿桓就这样直面的看到了被严亚宁提在手中脆弱不堪的我。   “严亚宁!”阿桓暴喝,“你放手!”   阿桓冲进来,把我从严亚宁的手中解救出来,我失重的倒在床上。   我看着阿桓迅速的出拳,照着严亚宁的左脸挥了过去,心中从未有过的痛快,却也忍不住的发抖。   阿桓出拳又快又狠,我眼睁睁的看着严亚宁嘴角溢出血来。   那抹血红刺了我的眼,我急忙爬起来抱住阿桓的腰,阿桓显然是气疯了,使劲儿想将我甩开去,他大声说着,“到了这个时候你还护着他!”   “不是!不是!”我急忙否认,“阿桓你不能打了,打坏了他,你能得什么好!”   阿桓这才气顺了些,但是还是对着已经被阿桓打倒在地的严亚宁狠狠的给了一脚,“我姐是你能欺负的吗?恩?”   严亚宁刚才是一时不备,要是真的对打起来,他不一定输,这时他扶着病房里另一张床的边沿站起身来,不在意的擦去嘴角的血迹。   “我不会就这么算了的。”严亚宁阴森森的看着我,“就为这件事,你还想要得到康康的抚养权,做梦!”   他的话让我双腿一软。   但是输人不输阵,这样的时刻,我绝不能表现出半分退缩心虚,我向前走了一步,用坚定的声音说:“你说了不算!”   严亚宁被阿桓打过的地方泛起了红紫,他一笑,怪异又扭曲,“等着瞧!”   他跌跌撞撞的离开病房。   我虚脱一般的往下滑,阿桓急忙扶住我的身体,不让我坐在地上。   “快点订机票,快点!”我用全身的力气抓着阿桓,急促的说:“要最快的班机!” ☆、056 启程赴美   机票买不到!   这简直是个难以置信的答案,阿桓脸黑的什么似的。航空公司给出的回复是票已售完。   不是我阴谋论,这未免太巧合了些!   严亚宁临走时的话语声声在耳,我真的是害怕。既怕康康现在的处境,又怕被严亚宁先一步找到康康。   这就纠结的复杂的痛苦,简直让人无力承受。   我和阿桓这个时候都有些丧气,阿桓做惯的大少爷,这些年在自家的企业里更是没有受过这样的打击,刚才他本来还是让他的特助去订票的,得到没有票的消息之后,又自己亲自打电话过去,金钻级的VIP都没有任何效用。   这实在让人情何以堪。   “言言。”   我猛的站起来,父亲怎么会找到这里来。   “爸爸。”我急忙上前去扶住拄着拐杖的父亲,一颗心忽上忽下的,没想到这件事最好还是惊动了父亲,父亲心脏不好,这般为我操心,实在是让我觉得不孝极了。   “到底怎么回事?”父亲的声音低沉沉的,让人莫名觉得安定。   阿桓憋不住话,他与父亲的关系似乎比我更好些,随即他快速的把事情经过说了一遍,当然删去了其中他跟严亚宁动手了的经过。   我听着阿桓说他查到康康是被薄医生带出国的,目的地是纽约,具体带康康去做什么,现在还不能确切的知道,但是已经知晓薄医生有个身患先天性疾病的女儿,而这个女儿需要肾脏源救命。   父亲听着阿桓说,不时抬头看我一眼。   我心里有些发虚,那晚我通宵未归住在薄医生那里,虽然我从没有跟父亲提起过,但是看现在父亲的眼神,怕是知道的吧。   “我联系你们齐叔叔,他家的私人飞机应该可以用。”   听父亲说这个话,我全身血液都在沸腾。   有父亲这个重量级人物出马,自然是事半功倍的。一个小时后,我与阿桓已经坐在了齐叔叔的私人飞机上。   “公司离了你,真的可以吗?”我不放心的问。   这一趟去美国到底要花多少时间才能找到康康,谁也不知道,阿桓就这么跟着我去,不知道要耽误多少事。   “老爹说他先回去盯几天。”真佩服阿桓到了这个时候还能笑的出来。   我心里歉疚,为了我家里可算是将所有的人脉都动员了,刚才出医院前,父亲还给薄家的长辈打了电话,希望他们说出薄梓墨的行踪。   父亲与薄家只是跟薄家在商场上的老二认识一点,对薄家现在已经退休在家的老爷子,那是完全素昧平生的,但是为了我,父亲还是低声下气的去问。   好在薄家人并不蛮横,承诺现在就会去查他家小孙女在美国的哪家医院里,查到会第一时间联系我们。   这样的结果无疑是最好的,简直是我不敢想能做到的事。   阿桓伸手过来揉我的头,“我们是一家人阿,你露出这么见外的表情是干什么阿。”   我哑着嗓子恩了一声。   然后阿桓说:“可是姐,你最好还是做最坏的心理准备。” ☆、057 真相在此   借着私人飞机主人的声望,我跟阿桓一路畅通,落地纽约肯尼迪国际机场。   “在奋斗几年,咱也买一架,瞧瞧那些老黑的态度,往日里我来这里出差可没见过他们这么好说话过。”阿桓感叹。   有时候不得不承认钱真是好东西。   长途旅行让我有些疲乏,这一段时间根本就没有让我精神放松的时候,刚才在飞机上,我一路睡得迷迷糊糊,这会儿有些头疼。   我揉着太阳穴说:“你敢买,看爸爸不削你。”   “削?”阿桓一挑眉,对这个字不是很熟悉。   我扯唇一笑,“揍的意思。”说完,我手臂一挥,做出挥拳的动作。   父亲那个人从来不喜欢我们太过挥霍,那一辈苦过来的人,总还有些节约过日子的观念。   “到时候可就不是老爹说了算喽。”阿桓不以为然。   现在父亲已经退居二线,冲锋陷阵的已经是阿桓,将来阿桓要怎么做,买什么,估计父亲是真的管不到的吧。   我们俩走出机场,阿桓在纽约这边的职业经理人已经过来接我们,坐上车子,阿桓收到了来自国内薄家的信息。   他的脸色在一瞬间变的很难看。   “怎么了?怎么了?”我急忙问。   阿桓深吸一口气说:“薄家那边已经给出明确的话了,薄梓墨确实带了一个华人小男孩来美国。而且一切手续都齐全,这个小男孩自愿捐出自己的肾脏,他们现在已经在准备手术了。”   我眼前一黑,身子歪了过去,但是仅存的意识告诉我不能昏过去!   “他们怎么可以这样!”我虚弱的说:“这是杀人,他们不知道吗?!”   阿桓身子也有些软,毫无力气的靠在后座上,“薄家的人说,他们都以为这个孩子是自愿的,并且也确认过,捐献肾源的孩子患有严重的心脏病,撑不过半年。”   我已经完全说不出话来,这一路我还能跟阿桓聊天,是因为心底深处总是相信薄医生不会这么狠,不相信他真的会拿康康的命去换自己女儿的命。   然而,显然是我的高估了薄医生,甚至高估了自己。   “他怎么能这样?”我毫无意识的嘟囔,“他怎么能这样对我!”   阿桓到底镇定些,他微微坐直了一点,“还来得及,这种手术需要准备的很多,手续复杂。”   我猛的坐起来,“他在哪里?我们这就去阻止!康康是我的孩子,他怎么能说怎么样就怎么样!他这么做是犯法的!”   “姐,到了这个时候,我不得不怀疑,他从一开始接近你,就是为了要康康的命。”阿桓说的无力。   这样的结果,谁能想得到,薄医生那样看起来像是朗朗君子一般的人,竟然会是如此残忍可怖。曾经相处的每一个画面现在想起来,全部让人汗毛直立。   阿桓的分析有道理,要带康康出国,要自愿献出肾脏,这那一样都需要我的签字,我是孩子的法定监护人。   而薄医生能拿到这一切,都是因为我的关系,是我陷入情爱,贪恋中,所以才会如此大意。   是我害了康康阿!是我害了自己的儿子! ☆、058 米国相遇   纽约的夜,美的醉人,整个城市像是一座玻璃城。玻璃,晶莹剔透,且冰冷无情。   如我此时的心情,一个人能承受多大的伤痛,这并没有一个可估量的尺度。在得知薄医生确实是将康康带来美国,而目的就是为了我儿子的肾脏之后。   肝胆俱裂也不过是那么一刻,然后就是长久的沉默,我不知道心中突起的平静来自于哪里。   “姐,康康一定会没事的。”阿桓被我突变的样子唬住了,扳过我的身体,直视着我。   难以形容的感觉,我并没有觉得伤痛,只是转瞬间觉得解脱。   是的,解脱。   若是康康真有个什么,那我定然是要随着孩子去的。他还那么小,脆弱的无论是谁都能伤害到他。这个世界是如此的可怕,不容一丝丝的善意。   现在想起来,我曾经在听到薄医生说他妻子过世的时候心中泛起的悲伤,多么的多余与讽刺。   其实我早该明白的,如今的社会哪里还有什么童话故事,两个受伤的人彼此给予温暖,这样的情节恐怕都是我意淫出来的。   所有的一切都是冲着利益来的,我细细的回想跟薄医生相交的经过,以前认识的时间很长,要说交往,也真的是在索雁回抢康康,康康发病之后开始的。   就是从那次康康发病开始,我跟薄医生的生活有了交集,被他一步步带进圈套。   刻意接近我,取得我的信任,安排康康住进爱-家,然后在我与严亚宁为了康康争得你死我活的时候,带康康离开。   康康住进爱-家,一切的资料,户口簿,出生证明,甚至是我的委托书一应俱全,有这些东西在手,他想要弄到康康自愿捐献器官的文件并不再是难事。   短短的时间内,我将这件事的前因后果都想了一遍,虽然脑中偶尔会冒出那晚我半梦半醒之间,薄医生目光沉沉看着我的眼光。每想起一次就遍体生寒一次。   我甚至自嘲的想,我的康康还真是多债多难,当年我信任吴晓璐,服食大量有毒中药,导致康康先天性疾病,让康康过了这么多年残缺的童年生活。现在又因为我信任薄医生,康康怕是连命都保不住了。   我这样的人,又凭什么做人母亲呢。   哀大莫过于心死。   车子停在薄家报过来的医院门口,并不是公立医院,而是一座坐落于半山上的私立医院,此时医院早已关门休息,美国可不比中国,上去敲下门就给开。   没法子,我们只能坐在车上等。   阿桓问我要不要先去酒店住一晚,明天一早再来这里等着。我摇摇头,目光盯着医院的大门,只要念着康康可能就在那扇门内,我就舍不得离开这里一步,哪怕只是离我的儿子近那么一步,对我来说都是好的。   阿桓懂我的心情,从修旅车的后座拿出毯子给我,纽约的冬夜冷的惊人。   我刚刚将座椅放低半躺下,就见一个熟悉的身影走到了医院精致的院门外。 ☆、059 他这样人   “是严亚宁的特助。”阿桓在我耳边说。   我应了一声,身体没有动,钟锐我当然是认识的,严亚宁能这么快的赶来,在我意料当中,他说过要跟我抢康康的,我记得。   心里再怎么着急都是没有办法的事,美国这边跟国内不同,很少有晚上做手术的,只要不是在晚上进行手术,那么现在这段时间对于康康来说就是相对安全的。   阿桓跟我分析过,康康的心脏病那么严重,到了美国倒时差最少就需要三天,否则康康根本撑不到进手术室。   上一次康康发病之后,还是薄医生说过的,这孩子若是再发一次病,这病怕是就要保不住了。   说实话从康康出生到现在,时时日日,每一刻想起来都是痛苦的过程,至少对于康康是这样的。   “我曾经听严亚宁说起过他的前妻。”阿桓突然出声。   车厢里本来是极安静的,这时候阿桓说话的声音不大,却听的格外清晰,我扭头看他。   阿桓靠在座椅上,双眼直视前方,并没有看我,他说:“那时候刚跟严氏合作,有一次应酬喝多了酒,他的车送我回酒店。”   我不知道严亚宁对阿桓说过什么,但是心中真的没有什么期待的。不过我没有打断阿桓的话,他要说总有要说出来的理由。   “司机告诉他,家里太太来过电话,问几点回去。”阿桓说的慢吞吞的,“我当时打趣他,居然还是个妻管炎。他笑着说,妻管炎也得有妻才行。我只当他是胡说的,现在男人在外面不承认自己有老婆的很多。就没有在出声,他好似很有说话的欲望,苦笑着跟我说,他曾经有个很爱他的妻子,若是他喝酒回家他妻子一定会给他煮解酒汤,将他照顾的好好的。只不过他当时并不觉得这有什么,后来他离婚娶了现在的妻子,如今他回家,现任妻子只会检查他的全身,闻有没有陌生人的香水味,把他当嫌疑犯一般来对待。”   “在我看来,他对你不是没有感情的。”   阿桓这时停住看了看我,我并没有什么发应。   严亚宁说的那段日子,似乎离我很远很远了一般的,我都快要忘记自己曾经做过那些事。   “你到底想说什么?”我问阿桓。   阿桓不是个话多的人,他突然说这么一大段话不可能是没有缘由的。   对于严亚宁,吴晓璐,我此时此刻真的只有恨,我是傻,是蠢,可是没有他们我怎么会走到今天这一步,若是康康真的有个什么,我想我就是做鬼也不会放过他们。   人都是习惯于迁怒的,薄医生这件事我是有责任,但是也都是严亚宁他们逼我的。   阿桓伸手过来轻轻的拥抱了我,“姐姐,我只是想告诉你,你是个温暖善良的人。就算是严亚宁都得承认你的好,所以别把责任都归在自己身上,就算最后的结果真的很残酷,你也要坚强的生活下去。”   到底是我一起长大的弟弟,他居然能看出我的想法。   长久的沉默后,我呵呵一笑,在静夜里显得突兀非常,“是阿,我怎么能去死呢。就算是死,他们也该给我的康康陪葬!” ☆、060 找到人了   话音一落,我心底一沉,看阿桓他同样愣住了。大概是我从小到大从来没有说过如此狠话,猛然间说出口,令人震惊吧。   车厢里陷入了诡异的沉默。   ‘叩叩叩......”有人在敲车门。   阿桓打开门一看,是钟锐。   钟锐刚才在医院门前晃悠了一阵,不知道这时候跑到我们车前来有什么用意。   “严总派我来的。”钟锐说,“原本他是要本人来的,可是......佑公子集结了公司的股东要在明天开股东大会,重新票选公司的执行总裁,所以严总赶不过来。”   我并没有什么大的触动,只觉得严亚宁不来,我倒是能松一口气。   但是阿桓的脸色却更加凝重了起来,拍了拍钟锐的肩膀说:“能抓住这样的时机,看来严佑是早就预谋好了的。”   他扭头看我,“虽然我们现在不在局中,但有时候看着他们两兄弟斗法,我还是会觉得发寒。”   我懂阿桓的意思,严亚宁与严佑现在就像是两只伺机而动的孤狼,谁都不敢有片刻的怠慢,更甚至不能露出丝毫的弱点。   这个时候对严亚宁发起总攻,无疑是最好的时候,最精准的时机。   钟锐心有戚戚焉的点头,我看着被冻的脸色发青的钟锐,让他上车来跟我们一起等。   ——   这一夜过的极其漫长,我几乎是一分一秒数着过来的。   天一亮,医院的门一开,我们就急忙赶了进去。   钟锐是留学美国的博士,沟通什么的不成问题。并且钟锐拿着一张类似于人口贩卖文件的东西,这东西我并不知道用途,但是医院里的美国人看到这个都很严肃并快速的说出了薄医生的去向。   在离这里三公里的一处地方,那里有这家医院最后的手术室以及静养中心,而且按照纪录,原定今天早上会开始肾脏移植手术。   一路飞车赶到却被通知,手术已经开始。   我疯了似的拍打着手术室的门,竟是一滴眼泪都掉不出来了。   阿桓与钟锐不停的跟当地的医护人员交涉,要求暂停手术,马上停止!   但是美国人显然不买账,哪里有推进手术室之后还能停下来的。   我全身脱力的滑坐在地上,后背靠在冰凉的墙壁上,脑中一片空白,这样的场景似乎并不陌生,只不过上一次我这么坐在医院的地面上,手术室里薄医生正在救我的儿子,而这一次,他在杀我的儿子。   康康,康康,康康,康康。   孩子生下来时,我满心希望孩子能健康起来,所以起了这么个名字,可如今我只求他能活着。   我全身发木,什么都听不到了,什么都看不到,满脑子只有我的儿子。   这样不知坐了多长时间,简直想一个世纪那样漫长,我终于等到了手术室门被推开的那一刻。   先走出来的是一个美国的医生,他身后跟着一脸沉痛表情的薄医生。   我在那一刻恢复了所有的力气,豹子似的冲过去,伸手就掐住了他的脖子。   我要杀人他!一定要杀了他!   这是我脑中唯一的意识。 ☆、061 不必感激   我猛扑上去的冲力巨大,薄医生身子往后一闪,要不是身后的人扶住他,他根本站不住。   “何栀言!”他冷喝。   我哪里还顾得上他的语气,嘶哑着嗓子吼:“你把我的儿子还给我!还给我!”   “康康没事。”他低低的说。   我呆住,他说了什么?康康没事。   就是我晃神的时间,我被人大力的扯开。   薄医生护住我,对赶来的医生摇摇头,说我认识她,她是刚才那个小男孩的母亲。   刚才情绪太过激动,我这时有些脱力,康康很快就被推了出来。   看到躺在病床上的儿子,我好似几万年没有见过他一般的扑了过去。   康康身上插满管子,我并不敢动他,只是很小心的探了探他的鼻息,确定他的呼吸虽微弱但是确实是存在的时候,那颗心啊,才算是重新跳动了起来。   我随着康康的病床跟着走了,完全没有管身后被高壮美国医生反手制住的阿桓还有钟锐。   ——   守在康康的病房外,一切都像是回到几个月前一般,仿若这几个月的日子都只是一场噩梦。   窗外的阳光照射进来,康康白皙的皮肤像是透明了一样,我站在完全隔离密封的病房外,透过玻璃看着里面的康康,他像是失去了所有的直觉,连一点点的回应都没有。   但是他病床旁的心电仪上很清晰的标注着他的心跳正常。   “姐。”阿桓这时走到我的身边。   我抬头看他,直愣愣的说:“ 阿桓,你掐我一把吧。”   到了此刻我仍不敢相信这一切是真的,我的康康没有出事,他还好好的躺在里面。   阿桓二话不说,下了狠手掐了我一把。   疼!可真疼!高兴!可真高兴!   我恨不得仰天长笑几声,但是心中还是有些担忧,“你知道康康为什么会这样吗?”   浑身插满管子,没有任何活力的样子。   阿桓的表情不似我般愉快,他沉默片刻后说:“薄医生的女儿,刚刚过世了。”   我脸上原本微笑着的肌肉僵住,这简直难以置信。   “你的意思是.......”我腾就站直了身体。   阿桓艰难的点点头,有些结巴的说:“他将自己女儿的心脏给了康康,刚刚进行完手术,手术时间很长,从昨天就开始了的。”   我这才想起刚刚薄医生走出手术室时沉痛的脸色,顿时脚有些发软。   可是这怎么可能呢,有什么人会放弃自己孩子的命却救另外一个孩子!   “居然会有这种事。”我喃喃的说。   这简直颠覆了我这么多年所有的价值观,我一直自认是个善良的人,这样的决定我自问是做不到的,我才不管别人家的孩子活的好不好。在孩子身上,我完全就是个自私的人,哪怕全世界都死光,我都不会让我的孩子有事。   阿桓拍拍我的肩膀,“我也不敢相信,但是姐姐,我想你该去谢谢他。”   那是当然的,太应该了。   我问了护士,走出仅有两层的小楼,昨晚下了些雪,院子里白茫茫的,薄医生孤零零的坐在院中的靠椅上。   显得孤寂,悲伤。   冰冷的空气钻进我的鼻息,一路到达肺部,简直让整个人都冻住了似的。   我走近薄医生,还没开口说话,他倒是先开了口。   “我没打算帮你,所以你不必感激我。” ☆、062 我想我爱上你了   薄医生说的冷淡极了,三十多岁的冷漠男人,周遭是翠色的树木,白色的雪,蓦地让人觉得心疼。   我停住脚步,本想说声谢谢的,但是说出口的却成了,“为什么?”   为什么要这么做?为了什么牺牲自己的女儿去救康康。   薄医生深深的凝视着我,很复杂的神色。   他总是会有这样复杂的眼神,让我根本看不透他。让他从来都身陷在一种迷雾中,而我根本琢磨不透。   其实这个为什么,早已在我心中盘旋很久,在我跟薄医生的交往当中,其实处处都存在着为什么。   “你走吧。”薄医生说完便低下头去,我随着他的视线望下去。他的手指白皙修长,无名指上的婚戒闪闪发光。   从前我从来没有注意过,他的婚戒。   猛然间觉得刺眼,我抿抿唇说:“总之谢谢你。”   我转身离开,他在我身后突然叫住我。   “何栀言。”   “恩?”   我并没有回过头去,只是停下脚步等着他的话。   “康康不再是你一个人的孩子。”他说。   我后背僵住。   条件反射的,现在谁一提起康康我就第一时间觉得危险。   “我承认刚开始接近你,是为了得到康康,我想救我的女儿。而康康是这么多年,我遇到的,无论是血型还是情况都最合适的,但是........念念的身体.......现在我的念念与你的康康二合为一,对于此前我的行为我很抱歉,但是以后,请允许我照顾康康。”   念念,是他女儿的名字吧。   念念不忘的意思,是吧。   我明白薄医生的意思,只不过现在追究当初他是为了什么接近康康已经没有意义,事实摆在眼前,最后是我的康康活下来了,而他的念念没有了。   我不能得了便宜还质问他曾经对康康的用心。   回过头,我灿烂一笑,粲然的说:“当然,康康今后也是你的孩子,你想看到他随时都可以。”   阳光有些耀眼,我眯眯眼睛,只觉得眼前一黑,我被薄医生拥进了怀里。   “额。”我被他突然的行为弄的有些发懵。   身子一动,他将我更抱紧了些,“就一会,就让我抱一会儿。”   我定住没有动。   “你难道就不怕我真是坏人吗?何栀言你为什么总能这么傻。”他在我耳边说,“傻到让人觉得伤害你,都是一种负罪。”   “可是你不是坏人阿。”我说。   也许今天之前,我曾经用最恶意的词汇在脑海中形容过薄梓墨,但是结果证明他不是。   他救了我的儿子,用牺牲自己女儿的代价。   这样的人怎么会是坏人。   康康得到了念念的心脏,从这个角度上来说,的确是我们的孩子二合为一了,今后薄医生想要见到康康我为什么要拒绝呢。   我轻声说:“每个人的思想都会有过不同的时期,但是对于我来说,你是我该感谢的人。”   薄医生闷闷的笑起来,我看不到他的表情,但是听这笑声就能分辨,这绝不是喜悦的笑声。   我想不出他此刻的心情,正如我无法想象康康如果现在永远的离开我了,我会是怎样的心情。   “何栀言。”他唤我的名字。   我侧侧头表明我在听。   他说:“我想我是爱上你了。” ☆、063 失去权利   “可是......可是.....”薄医生迟疑着,说不下去的样子。   他离我是如此之近,他心中的纠结我似乎能感受到,我伸出手拍拍他的后背,轻声说:“别为难自己,我都可以的。”   薄医生将头往我的脖子里埋深了些,他灼热的呼吸拍打在我的脖子上,随着我脖颈上的脉动一起搅到我心里去。   他刚才注视着婚戒的眼神我不会忘记,如果这个男人真的能在一瞬之间就忘记过去,那么他也就不是我在深夜沉迷的那个男人了。   “对不起,栀言,我不能背叛她。”薄医生哑声说:“我已经违背誓言,没有照顾好......念念。”   我重重的点头,这些我都是懂的。   若是这个拥抱能够天长地久,那该多好,但是这却是不可能的。   片刻永远的,他松开了我,转身大步离去。   那日之后,我们似乎形成了某种默契,见面只是点点头,而且会自觉的岔开探望康康的时间,尽量避免见面。阿桓在康康的医院附近给我安顿好住所之后,就离开了美国,康康现在需要长时间的修养,并且不知道康康对新的心脏会不会产生排斥反应,所以根本离不开人。   我必须在这里守着孩子,阿桓没有呆下去的必要。   薄医生也留了下来,照顾康康,还要为他的女儿准备身后事。   我去过一次念念的墓地,设计简约的墓地,布置的十分温馨,白色的玫瑰花种在四周。   凝望着念念笑眯眯的照片,我心里一阵抽痛,我去的那日薄医生并没有陪同,在念念的墓地旁边便是她的母亲,薄医生的妻子的。   与那张我曾在薄医生公寓里见过的她与薄医生在产房中的照片不同,这张照片里,是一位年轻的女孩子,看起来只有十七八岁的样子,笑容灿烂,一双大眼睛弯弯的,一幅不知人间愁滋味的样子。   “你真美。”我对着她的照片说。   她的墓碑上很简单的英文,My. Love。   真是羡慕阿,她虽然已经离开这个世界,但是曾经她被人那样的爱过,即便是去世后几年,同样被人深爱着。   而我呢,从开始到现在,一直一直都在不停的追逐着,追逐爱,追逐幸福。   却从未真的得到过。   ——   康康对新的身体器官并没有产生排斥发应,身体恢复的不错,这让我与薄医生都很开心。   我甚至在想若是能像这几个月的生活一样,平平静静的过完此生也是不错的,每天能守着一天比一天好起来的康康,在这个完全陌生的地方,我却不觉得害怕,可能是因为薄医生的关系。   可显然,平静的日子总是过不了太久的。   阿桓在一个凌晨给我打来电话,越洋电话的另一头,阿桓的声音很沮丧,他说:“官司打败了。”   原来这几个月他们一直瞒着我,严亚宁早在被严佑逼得毫无退路时,就将我告上法庭,争夺康康的抚养权。   而在我跟康康都不在场的情况下,法院竟然判了康康的抚养权给严亚宁。   也就是说,现在的我已经失去了康康的抚养权。 ☆、064 甘愿回国   阿桓建议我不要回国,就这样在美国住下去,只要我不回去,严亚宁就无法跟我抢康康。   可若是严亚宁追到美国来抢呢?   我在康康的病床前坐了很久,康康经过这几个月的休养,虽然还不能做剧烈的运动,但是已经能坐起身来,进行简单的对话与活动。   “妈妈,你不开心。”康康小手摸着我的脸,轻轻的说。   康康还是那个敏感的孩子,他总是能感知到我的心情。   “恩。”我并没有骗他,对待儿子,我总有一套我的教育理念,我希望他有同理心,能感受别人的心情,更能体谅别人的心情。   “是因为薄叔叔吗?”康康瞪着大大的眼睛问,这几个月他无法外出,头发留的好长,我怕头发刷到他的眼睛,所以自己动手给他剪了头发,我的手艺并不好,他额前的刘海层次不齐的,看起来像个玩具娃娃似的。   我被他的问题问的一愣,“为什么这么问?”   康康皱起小眉头,似是在纠结,马上四岁的小不点,竟然还会纠结,这让我本来阴郁的心情快活了几分。   他终于下定决心般的对我说:“当时,薄叔叔问过我,恩,我同意的,你别生气。”   康康到底还小,虽然表达自己的意愿已经可以,但是大长句子对他来说还是很有难度。   我体味着他话中的意思,耐心的翻译道:“你是想告诉妈妈,当时薄叔叔带你来美国的时候问过你意见,是你同意他带你来的,是吗?”   康康点点小脑袋。   康康手术后,昏迷了十天,自他清醒,我从来没有问过他来美国的经过。怕他心里有阴影是一个方面,更重要的是我自己不想再回忆起那段日子,那种惊慌的,连死都让人觉得是种解脱的日子。   很多时候,家长比孩子更加胆小,那样决定生死的时刻,我并不敢再次面对。   康康突然提起,我只能激励自己,顺着他的话往下说:“何佳康,你知道妈妈发现你不见了会有多么担心吗?你怎么能不告诉妈妈就跟着别的人离开呢!”   说到后来我的嗓音不自觉的上扬,薄梓墨能不声不响的带走康康,跟孩子自己的心甘情愿脱不开干系。   康康低下头,很委屈的样子。   我看着他委屈,想着他刚从鬼门关上走了一圈,心里顿时锐痛起来。   “对不起妈妈,我想变好。”   我想变好。   他这么说,我的眼泪夺眶而出,康康有多么渴望健康,我比谁都清楚,别看孩子小,他心里什么都明白。   我强忍住哭意,笑着说:“妈妈原谅你,但是下不为例。”   康康抬起头来,一双星星眼亮闪闪的盯着我,“真的吗?你不生气了?”   “恩。”我含泪点头。   “那你可不可以也不生薄叔叔的气。”   我一巴掌拍在他的脑瓜子上,“鬼小子!”   还学会对着我使用迂回战术了,越来越出息了。   康康嘻嘻笑,“那你答应了哦。”   ——   趁着康康睡着,我走出病房喘口气,康康无忧无虑的笑声,让我的心沉甸甸的。   他是我的儿子,永远都该属于我。   当年在吴晓璐挺肚逼宫的时候,我选择了退让,离婚后发现怀孕,我选择了逃避。   现在,难道我还要继续逃避下去,永远待在美国吗?永远逃避着严亚宁与吴晓璐他们,让康康一辈子都生活的犹如见不得光一般?   我不愿意这样。   我为什么要逃避他们,我问心无愧,应该受到惩罚的人应该是他们才对。   不能让他们利用康康去满足自己的欲望,更不能让这样的闹剧继续下去,现在的世界早已经不是天圆地方,他们想要找到我们母子,太简单。   谁能保证,他们会永远不来打扰我们的生活呢?   “在想什么?”薄梓墨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了我的身边。   我侧头看他,很久没有跟他说过话,一时有些陌生。   定了定心,我郑重的说:“我打算回国,同时也需要你的帮助。” ☆、065 你TM的缺心眼儿阿   “决定了?”薄梓墨挑起眉头问。   我点头,决定要回去,清楚明白回去会遇到很多的艰难,但是仍然要回去。   不想带着康康继续在躲躲藏藏的生活下去,更加不愿再一次逃避现实,我选择面对自己,正视康康,直面自己曾经有过的失败婚姻。   “那你要做好心理准备。”他说,“现在想要扭转局势会很难。”   现在回国,一切都已经在严亚宁的掌控中,康康的抚养权已经被法院判决在严亚宁名下,想要抢夺回来,并不容易,这些我都知道。   但是…….   “我不怕。”   人总要相信世间还有公平在,还有因果轮回,当年吴晓璐对我对我的伤害,现如今严亚宁正在进行中的举动,都让我心中愤恨。   在康康生死一线的时候,为了利益,严亚宁还是第一时间选择了利益。   他都不来看看孩子是否能够存活下去,他要的,不过是康康这个名号,以及这个长孙能给他带来的势力,金钱。   从相恋,到结婚,再到离婚,我到了现在,才算是了解了一点严亚宁,当年他娶我,也许真的是有爱的,但是这爱,在利益面前,在他的严氏面前一文不值。   为了严氏,他可以放弃我迎娶吴晓璐,当然也能抛弃吴晓璐向我示好。   这种男人是不会认为自己有错的,他只不过什么都想要,时时摇摆,在最关键的时候,该他做抉择的时候,他选择的从不会是家庭与婚姻。   我嘲讽的一笑,是不是做了妈妈,都会反思别人在教育中的失败。   严亚宁长成今天的性格,他的母亲,索雁回的教育功不可没,一个一辈子都没有丈夫之爱的女人,她全部的心神就是告诉儿子,要去抢,抢除了爱以外,父亲留下的所有东西,最重要的就是严氏。   有了严氏,严亚宁就是无可厚非的正统继承人,在索雁回看来这就是她能做的,最好的报复,以及最好的偿还。   不得不承认,有很多母亲把孩子当作了复仇武器,希望孩子完成她这一生都无法做到的事。   彻底打垮严佑母子。   谁也不能说这是错的,毕竟索雁回的一生蹉跎其中,她想要夺回些什么,太过正常。但是将儿子拖进这样的迷局里,同样作为妈妈,我并不赞同,我想要康康忘记上一辈的仇怨,坦坦荡荡的过完自己的一生,最好是肆意的,快乐的,而不是背负着我与严亚宁之间的矛盾,沉重的过完这一生。   这也是我必须跟严亚宁有个了断的原因之一。   “最好的人生,不是没有伤口的人生,而是带着伤口继续奔跑的人生 。”我笑着说出这句话,为自己打气。   薄梓墨目光沉沉的看着我,我突然有点羞怯,这话实在有些高大上,太不生活化了。   “你说的很对。”他低声说。   他接了话,我本身的尴尬少了些,这才严肃的跟他说:“可是康康的身体,适应的了长途飞行吗?”   “交给我。”   到了这里我才知道,薄梓墨早已拿到美国的医生执照,在美国他依旧可以成为出色的心外科医生,我心里有个小疑问,“你会跟我们一起回国吗?”   他其实没有回去的必要的,毕业于美国最好的医科大学,在这边人脉,环境,都不输于国内,更重要的是,他的妻子,女儿都在这里,虽然知道这些,但内心里还是期盼他回去的,那种小小的,隐藏的期许。   “你说呢?”他反问。   我有些下气,这个人可真是的,我怎么好说的出口,思索再三,我说:“康康离不开你。”   是康康离不开你,不是我哦。   薄梓墨微笑起来,他的笑容清雅,很有让人痴迷的资本。   他一笑,我就有些乱,慌不择言的说:“你自己说过康康也是你的孩子,现在严亚宁要抢他,你总不能袖手旁观吧。再者说,你们薄家在A市势力那么大,我们母子可势单力薄,你怎么说都得回去帮我们阿。还有康康的身体,虽说恢复的好,但是身边没有你这么一位专业医生跟着,还是时时会有危险的阿。”   我理由找的越多,他的笑容越大。   “好,我跟你们一起回国。”他说。   他答应的太痛快,我又有点接受无能,傻呆呆的问:“为什么阿?”   “因为要过最好的人生。”他调侃道。   这个人!我气咻咻的,我刚才也只不过是用高大上的句子给自己打打气而已,他居然拿我的话来堵我的嘴,真是…….恶劣阿。   恶劣归恶劣,但是那嘴角止都止不住的笑意,又是怎么回事呢。   ——   真到了临门一脚的时候,我才发现自己是真的很弱。   “康康会不会不适应,要不我们过段时间再回去?”我突然不想回国,这会儿心里乱糟糟的,当然有怕有担心,但更多的是对未知未来的恐惧,不知道这一回去,会有什么等着我呢。   薄梓墨抱着康康,他们俩倒是一路亲亲热热的。   康康瞪着大眼睛看着我,“妈妈我没事,我想回去看姥爷,舅舅。”   在美国这段时间,康康养身体,父亲与阿桓打电话打的很勤快,尤其是父亲,电话里跟康康两个人嘀嘀咕咕的说个不停。   父亲老了,孙子对他来说,可能是最柔软的存在。   听说我们要回去,阿桓有些为难,没有打赢官司,阿桓一直耿耿于怀的,自责的不得了。我倒是看得开,强龙不压地头蛇,严家在A市哪里是阿桓这样刚刚到A市才几年的人能打败的。   而父亲,在康康告诉他我们要回国的第一时间,就开心的很,张罗着要给康康准备的玩具,一老一小,好不开心。   为了父亲,我其实就不该打退堂鼓的。   我没有在出什么怪念头,跟在薄医生身后上了飞机。   回去的时候,我们自然没有私人飞机可以做,麻烦别人的事,除非紧急,否则还是不要为好。原本我是担心康康的身体,长途飞行会不会对他有影响。   这时候距离康康做完心脏移植手术已经半年多了,恢复的不错,但是也只是恢复的不错,与完全康复还是有一段距离。   但是飞机起飞以后,我就知道我的担心完全就是瞎操心。   薄梓墨对康康照顾那是无微不至,几乎什么都为康康准备好了,我看着薄医生变戏法似的拿出一样一样东西来,真的充满无力感,就连路过的空姐都要笑眯眯的对我说一声,“您先生可真是一位好爸爸。”   爸爸。   看着薄梓墨忙前忙后的身影,听他细致的询问着康康有没有什么不适,康康那个小赖皮鬼,抱着薄梓墨的脖子撒娇,小孩子的声音软软的糯糯的,就只是听着,心都能化开了似的。薄梓墨会是个好爸爸,这是无可争议的事,那么失去念念对于他来说又是怎样的心伤与痛楚。   我一直都欣喜于康康可以成为一个正常的小孩子,却从未体味过薄梓墨在失去念念时的心情,有些痛苦,没有经历过,是真的无法感同身受。   “妈妈,薄叔叔是不是很好看?”鬼精灵般的康康突然问我。   我愣住,习惯性的反驳,“小孩子家别胡说。”   康康现在可一点都不怕我,小孩子真是势力到不行的生物,有了靠山,立马叛变,他理直气壮的反问,“你明明在看薄叔叔,妈妈骗人。”   我瞪眼。   康康立马调转方向,抱住在另一边的薄梓墨的手臂,“薄叔叔,你说过骗人不是好孩子!”   “恩。”薄梓墨这厮居然点头说:“你妈妈做错了,看我就看我,要勇敢承认。”   我…….闭眼装死。   熊孩子+腹黑男人,真是要命。   因为他们的陪伴,我心中的恐惧少了几分。   下飞机的第一时间,阿桓的电话就呼了过来,我接起,阿桓的声音气急败坏的,他说:“严家的人都TM的卑鄙,姐,你待在机场里面别出来,外面被记者包围了。”   听到阿桓粗暴的语句,我有些愣住,阿桓从来不会这么说话的。   还有记者?记者来机场跟我有什么关系。   挂了电话,我就跟薄梓墨说了阿桓在电话里的内容,薄梓墨皱了皱眉头,沉声说:“既然回来了,就躲不过去的,走吧,我护着你。”   我懵懵懂懂的,走出闸口,我才算是明白阿桓那么生气的原因。   这样的场面我只是在电视上接过,数百个摄影镜头对着我,不断有人在叫着我的名字,询问着问题。   那时隔着电视屏幕看别人,并不觉得什么,但是真的身临其境,才明白,这简直是一场酷刑。   薄梓墨一手抱着康康,一手护着我。我们一出来,等在外头的阿桓就带着人上来为我们开路,千山万水般的终于上了停在机场外的车子。   我大喘了一口气后,感叹道:“这明星还真是不好当阿。”   切身体验,真心感受。   “何栀言,你TM就是个缺心眼儿!”阿桓听到我的话后大骂。   我急忙捂住康康的耳朵,瞪他,“你吃枪药啦,教坏了康康,看我收拾你。”   阿桓今天情绪有些失控,不过这时候看到坐在薄梓墨怀里的康康,眼睛一下子就亮了,扑过来就抱过康康。   康康大眼睛忽闪忽闪的看着阿桓,阿桓哈哈笑:“小家伙,我是舅舅阿,你记得我的声音吗?”   通过电话的,康康当然记得,他点头,但是对阿桓还是有些陌生,不像对着薄梓墨那么亲近。   瞅着阿桓抱着康康心肝宝贝儿似的,我不解的问:“今天怎么回事?记者跑来围观我?”   真是玄幻了,我一不是明星,而不是政要,围观我做什么? ☆、066 我就这样毫不知情的登堂入室   阿桓低头小心翼翼的瞅瞅康康,我看他顾及着康康,不想说的样子,摇摇头,“你说吧,康康都懂的,没必要瞒着他。”   康康很符合我的话,坚定的点点头:“舅舅,康康是小小男子汉!”   小男孩从小就会有自己的小小自尊心,我从来不避讳康康什么,生活中的酸甜苦辣,让康康同我一起经历。   对于这样的做法,我是经过深思熟虑的,若是我与严亚宁感情很好,家庭幸福,那么我当然可以把康康保护在羽翼之下,让他无忧无虑的长大,但是现实情况并不是如此。   康康注定会是单亲家庭下长大的孩子,虽说现在的社会容忍度已经很高,单亲人家的小孩子已经不会受到明显的歧视。   可是有时候,不是真的恶言相向才是伤害,像总会有人问康康,为什么从来没见过你爸爸,也会有人问康康,为什么你只有妈妈。   这样的问题,可能问出口的人并不会觉得这样的话伤害了你,甚至问问题的人是处于善意的。   但要是一个心态敏感的孩子,就会觉得自卑,会觉得自己与旁人不同。   在孩童时代,觉得自己与众不同并不会让孩子生出任何的荣耀感,只会让孩子觉得自卑,这种潜藏在内心深处的自卑,慢慢的就会让孩子的心理产生不同的外在表现,要不然就会自闭,与其他人格格不入,另一种就会变的有暴力倾向,谁说我,我揍谁。这两种性格,都不是我想让康康拥有的,我希望我的儿子能正确的看待这个世界上的所有事,无论是好的,还是坏的。   阿桓大概没想到我会这样说,瞪了我一眼,但是康康仰着小脑袋定定的看着阿桓,又让阿桓没有办法,只能如实相告,“是严佑。法院把康康判给了你,严亚宁这一次有惊无险,严佑并没有被选上执行总裁,这样的情况下,严佑怎么可能善罢甘休,他对媒体发了新闻稿,说当年严亚宁婚内出轨,逼的原配妻子怀着孩子远走他乡。”阿桓说到这里顿了顿,仔细观察了一下康康的表情,康康听的认真极了,阿桓有些说不下去,但这孩子的眼睛静水流长的,阿桓斟字酌句的说:“你也知道现在这种社会新闻有多么受大众欢迎,这些记者怎么可能放过这样的新闻。”   阿桓话一说完,康康立刻扭头过来看我,“妈妈?”   我抱过儿子,轻声问,“听懂了吗?”   康康摇头。   “那需要妈妈在跟你解释一遍吗?”   康康同样摇摇头。   小孩子的想法总是奇奇怪怪的,他既然不想听,我也就没有强迫他知道。   抱紧康康,我才问向阿桓,“严氏那么大的企业,那些股东应该都不是什么蠢人吧,怎么选个执行董事还要看什么长孙不长孙的?”   这有些说不过去,若是一个那么大的企业,就为了长孙两个字就要选谁做执行总裁,那不是早该倒闭了,一个大型公司集团,最起码的常识就是要选一个有能力带领企业走向更好的带头人不是吗?   按我的想法,严亚宁与严佑,不是应该谁有能力就选谁吗?   阿桓被我问的哑口无言。   一直保持沉默的薄梓墨倒是笑了,我不解的看向他,能让他笑的如此开怀,到底是我说了什么好笑的事吗?可是我不认为我这个理论事错的阿。   薄梓墨伸手,康康小猴子一样的爬进他怀里,今天来接我们的是阿桓的房车,大家坐的近,康康也就能这般爬来爬去。   “康康!”我呵斥。   被想着这孩子就爬到薄梓墨怀里谁知道他居然往薄梓墨脖子上爬,直接坐在了薄梓墨的肩上,两只小脚一晃一晃的,晃的我的心也飘忽了起来。   薄梓墨没让康康下来,而是对着我说:“你知道严亚宁与严佑这么争来争去,那些股东一年能获得多少好处?”   我愣住。   随即想通了这其中的症结所在,严亚宁现在与严佑持有的严氏股份应该是相差无几的,要不然他们不会这样争上争下,两强相争,必然要拉拢下面的股东,这些股东就这么摇摇摆摆的让这两个人争斗下去,他们在其中能钻的空子可就太多了,这种时候,就算是为了让你支持我,就算是股东真的犯了什么错,为自己捞了什么钱,无论是严亚宁还是严佑,都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   我叹息着摇头,这样下去,好好的一家百年企业可就要毁了。   没给人在心中都有自己的小算盘,根本没人去顾及这个公司的整体。   “难道他们兄弟俩不知道这样对公司百害无一利?”   严亚宁,严佑,单个拿出来,谁都不是蠢的,难道他们想不明白,他们这样旷日持久的互相摸黑,不断的争斗,只会让公司走向灭亡。   薄梓墨凉薄的笑了笑,“不是每个女人都有你这样的胸襟的。”   这话?又怎么跟女人扯上关系了。   我有些不明白,阿桓一个脑瓜蹦儿就弹在我的额头上,“这些下三滥的手段,你以为真是那哥俩想出来的?”   我恍然大悟,严亚宁有多忙我很清楚,脚不沾地的到处出差,开不完的会议。   他确实没时间琢磨什么新闻稿,怎么摸黑对方,这么说来,这些事都是索雁回以及严佑的妈妈做的。   这倒是完全说的通的,索雁回一辈子守着一个不爱自己的男人,女人认为自己付出了自己所有的青春年华,拿回一些东西简直是天经地义,她怎么可能放下。我还记得我跟严亚宁还没有离婚的时候,索雁回就说过,她决不会让严佑拿走严氏的一个子儿,那种咬牙切齿,恨不得拆筋挖骨的语气,至今我依旧记忆犹新。   索雁回是这样,那么严佑的妈妈呢,一辈子放弃身份,做见不得光的女人,爱情也不过是刚开始几年吧,到了后来,多年的坚忍,为的可不就是严氏的股份。   对严佑的母亲,我总是有些恶意的,倒不是站在索雁回一边,而是因为吴晓璐我对这种女人总是有天然的敌意。   我知道现在的社会,没有买卖就没有杀害。   要没有那么多花心的男人,哪里来这么多见不得光的女人,但是这话不是这么说的,你不能说现在的奶粉都加三聚氰胺,那我的奶粉就算加了,也是大势所趋。   有些事是不能做的,无论是处于什么样的原因,身不由己什么的,都是借口。   插足别人的家庭,这是一种原罪!   不要听男人说什么,他跟他老婆没有一点感情,没有感情婚纱照哪里来的,结婚证难道是别人带领的,孩子难道不是你的。   我知道在我父亲那个年代,因为社会动荡,很多女子为了能活下去,嫁给自己不爱的人,很多男人为了很小的一点事,能娶一个完全没有感情的女人,比如我就知道一个叔叔当年就是为了能从乡下回到城里,娶了一个城里姑娘,为的就是一纸户口。   那都是过去,现在的时代,什么都是自由的,根本没有那样根本无法选择的条件,做小三,情人,那完全是个人的选择。   我苦笑着说,“原来这世上最可怕还是女人的战争阿。”   女人之间要是撕破脸,那可真是刻骨仇恨。   阿桓听了我的话哈哈大笑,对着薄梓墨还有康康说:“幸亏我们都是男人,女人的世界太可怕!”   三个大男人竟然都笑了起来。   尤其是康康这个小不点,小的最大声。   因为时差,没一会儿,康康就上下眼皮子打架。   阿桓说:“先送你去我的公寓里休息吧,身体缓过来了再去看爸爸,你现在这幅样子去,爸爸只会更担心。”   我也有些熬不住,时差这个东西,发作起来真是要人命。   薄梓墨却反对说:“还是住在我安排的地方吧,我家的地方,严亚宁能顾及着些,住你哪里,他要真的狗急跳墙,上门抢人,我们连救都赶不及。”   “他敢!”阿桓叫起来。   薄梓墨摇摇头,“正常的严亚宁当然不会这么做,可是他要是情绪不稳定呢。”   长期处在你争我夺的心理斗争中,正常人都会生出求解脱的心态,这样的时候,严亚宁做出什么事来都是可能的。   虽然薄梓墨说的有些危言耸听,但是,阿桓想了想,在A市的确没有比薄家更安全的地方,不仅能阻挡严亚宁而且还能阻挡无孔不入的记者。   “那好吧。”阿桓点头同意。   我脑袋迷迷糊糊的,根本没有注意到,自己的命运被这两个男人三言两语间给决定了。   等薄梓墨推我起来的时候,早已经不见了阿桓,我问阿桓呢,薄梓墨说公司有事。   我看着不远处的二层小楼,不明所以的问,“这里是哪啊?”   薄梓墨云淡风轻的说:“这几天记者肯定会上天入地的找你,你先在我家住几天,躲躲。”   薄梓墨家我不是没住过,而且那些记者,我还真的是有些怕的,所以也没有反驳。   跟着抱着康康的薄梓墨进了楼。   可是从没人告诉过我,这里会是薄梓墨爷爷的住所!   我就这样毫不知情的登堂入室。 ☆、067 薄家人的态度   措手不及的又何止是我一个人,薄家的人也都没有想到薄梓墨会突然带着我回来。   今天不知道是什么日子,薄家的人竟然都聚在薄家爷爷家里,我面对一屋子的老老少少,手脚都不知道要放在什么地方才是好,紧张的舔着干涩的嘴唇。   薄梓墨对这样的场面似乎早就预料到,坦坦然然的对着家人介绍,“她是何栀言,从今天起会住在这里。”   唰——   所有人的视线都对上我,脑子里所有的胆怯,尴尬都消失了,我挥手对着他的家人说:“你们好,以后多有打扰,请多包涵。”   薄梓墨对我的表现看起来是满意的,他转过头来对着我笑了笑。   我回以笑容。   看起来完全是一幅得体的样子,但是熟悉的我的人一定能看得出来,我现在完全是处在一种大脑当机的条件发射状态。   “我先将康康抱上去休息。”薄梓墨手长腿长,几步就上了楼。   这下彻底完蛋,他留下我一个人面对这一家子人。   视线扫过这些人,男人中有一半是装军装的,宣传里总说军民一家亲什么的,但是真的一次性见到这么多穿着制服的高大威武男人,心中还是有无法磨灭的压力。   一位保养得宜的中年女性笑着张罗我,“何小姐,快来坐下。小陈呐,给何小姐上茶。”   “谢谢阿姨。”我道谢。   “我是梓墨的小婶婶。”小婶婶笑起来很爽朗,她热情的拉着我坐下。   然后她开始给我介绍这一大家子,本来这栋年代久远的老式高干楼是薄梓墨祖父以前的住所,但是自从祖父过世后,这里就成了薄梓墨长年住的地方,现在大家都聚集在这里,是因为今天是薄梓墨父亲的生日,大家都聚到这里来给薄梓墨的父亲过寿。   小婶婶一圈介绍下来,我对薄家的众人有了初步的了解,薄梓墨的父亲是老大,现在已经退休荣养在家,薄梓墨的母亲看起来很是威严的样子。   薄梓墨的大哥皮肤有些黝黑,长相看起来粗旷些,穿着军长。二哥呢,我倒是听阿桓说过,是个很不错的商人,表情比上其他家人的严肃,他算是最温和的。   再然后就是薄梓墨的小叔叔,然后小婶婶,两个堂哥,也都是穿军装的。   一圈认识下来,我心中已经有了些自己的理解,薄梓墨是薄家这一辈中最小的孩子,还有就是薄梓墨的母亲不是那么容易相处的人。   也许是曾经索雁回给我的负面能量太过多,我对男方母亲,总有些抗拒。   虽然我跟薄医生之间什么事都没有,但是我都已经到了薄家,登堂入室,不可能不去关注人家家人对我的态度。   深吸一口气,独自面对这么一家子人实在让人觉得压力巨大。   “薄伯父,真抱歉,我不知道您生日,没有准备礼物。”我艰涩的说,这样毫无提前通知的登门拜访,而且碰上薄梓墨父亲的生日,两手空空的来,实在很是失礼。   薄梓墨的父亲,看起来年纪比我父亲还要年长一些,但是一双眼睛却带着军人特有的锐利,他的表情并不轻松,他问说:“孩子找到了?”   我愣住,没想到他会这么直白的问起这个。不过之前,我爸爸的确是给他打过电话询问薄梓墨的下落,而且当时那样的状态下,想来语气必然是好不到哪里去的。   “是,找到了。”我坦承。   有时候,人总是会后知后觉,我这时才想起,念念没了,对薄梓墨是巨大的打击,对薄家人难道就不是了吗?   那时得知康康失踪,只要一想起薄梓墨会牺牲康康就他的女儿念念,我们就恨的咬牙切齿,觉得薄梓墨十恶不赦,简直该被千刀万剐。   可如今呢,死了的是念念,用我经常对康康说的同理心去体谅,是不是在薄家人眼里,我们是牺牲了念念救了康康呢,如果他们真的这样认为,那么最十恶不赦的人,不就成了我?   这么想着,我觉得薄家人的修养真的是非常不错的,若是易地而处,我想我做不到他们这般的礼遇。   如坐针毡般,我额头渗出细汗来。   好在这时候薄梓墨从二楼下来了,直直走到我身边,我也不知道怎么的就很自然的问,“康康睡得还安稳吧,别认床。”   这段时间我跟他一起照顾康康起居,有些习惯真是要不得阿。   薄梓墨跨坐在我身边的沙发扶手上,都是比我显得随意的多,“没事,我陪了一会儿,看睡实了才下来的。”   “恩。”   我放下心来,刚刚回国,又是换国度,又是从来没有来过的薄家,我真的怕康康会受不了。   这样的对话,在我们来说是在平常不过的,有了孩子的牵绊,什么春花秋月,伤春悲秋都是成了很遥远的事,生活一下子落到了实处,可是这种踏实的感觉,却让人的感情能在很短的时间内拉近。   “可以开饭了。”佣人轻声说。   一场生日宴,气氛还算是过得去,薄家的规矩还是很大的,饭桌上并不说话,吃完饭,大家轮番给寿星祝了寿,不知道是不是顾及我,倒是没人将礼物拿出来。   饭后小叔一家先行告辞,然后薄梓墨的大哥二哥又都说有事早早离开。   我熬到这个时候是真的大脑发懵,强忍时差撑这么久,我已经尽了力。   “我带你上去休息。”薄梓墨拉我起来。   他抓着我的手腕,我脑子昏昏沉沉的,也没有拒绝,站起来跟薄伯父,薄伯母打了招呼。   被薄梓墨拉到二楼康康睡觉的卧室里,睡到儿子身边,闻到他身上带着奶香的味道,一直悬着的心才算是安稳下来。   我拉住要离开的薄梓墨,“那个,要是真的不方便,我还是跟康康出去住吧。”   虽然刚才饭桌上薄家人维持了一个名门该有的气度与修养,但是那种疏离还是让人能清楚的感受到他们的不欢迎。   真正的大家族就是这样的,根本不用说什么难听话。面子上笑嘻嘻,热情的很,但是你就是会觉得无地自容。   恨不得逃离。 ☆、068 你真的喜欢他们吗   “他们刁难你了?”薄梓墨很敏锐利的问。   我急忙摇头,刁难是真的没有的,可是那种住在别人家的不舒服感却是时时相随的。   薄梓墨伸出手,指尖勾起我额前的碎发,他的手指微凉,那肌肤相触的酥麻感让我头皮发麻,“乖乖休息,这里是我的地盘,今天遇上他们,真的只是巧合。”   他说的轻松,我却不能放下心情,还想再说什么,他的食指往我的唇上一放,“小点声,吵醒康康可不得了。”   康康平时是乖,是听话,但是小孩子的起床气却也还是有的,尤其是没睡醒的情况下,闹起来还真是不好对付。   我实在无奈,康康这个理由搬出来,简直就是杀手锏。   在薄梓墨难以拒绝的眼神下,我脱了外套上床躺下,到底是困的狠了,头挨在松软的,泛着茉莉花香气的枕头上,整个人瞬间昏睡了过去。   陷入长久的,酣甜的梦里,外界发生了什么,我都没有经历在管。   一觉醒来,窗外已经是星光闪耀,意识渐渐回笼,第一个动作就是扭头过去看康康,好似这是长久以来最理所当然的动作。   这一看,我彻底惊醒了。   康康不在我的身边,根部顾不得其他,我急匆匆的冲出卧室。   “康康!”我大叫。   有过一次康康失踪的经验,惊弓之鸟般的我。   “妈妈。”康康坐在薄梓墨的怀里坐在二楼的客厅里。   看到康康还好好的,我放下心,然后就听到康康哈哈笑着说:“妈妈,你的头发像鸡窝。”   我低头看到自己赤着脚连拖鞋都没有顾得上,想着自己这么慌忙的跑出来,还不知道是副什么形象,小小的尖叫一声就冲了回去。   一头扎进被褥中,我彻底想做缩头乌龟。   门响后,传来薄梓墨清朗的声音,“你的行李我都拿进来了,你找衣服出来先洗个澡吧。”   我闷闷的答应。   他出去后,我才钻出被窝,站起身来去找洗漱用品,还有换洗衣物走进卧室内的独立卫生间,看到镜子中的自己,我再一次有了尖叫的冲动。   何佳康!你个小坏蛋!   我的脸上被人拿鲜红色的口红花的一塌糊涂,一只眼睛上是一个圆圈圈,另一只上是个叉叉。   到底是睡的有多死阿,简直不知道该怎么办,这下子丢脸死了。   家里有个小孩子,这生活永远不会枯燥下来。   看着自己这幅鬼样子,刚开始怒火冲天的,慢慢的,我突然扑哧一下笑了出来。   一个活泼泼的,会跑来跑去恶作剧的康康,曾经就是我最美好的梦境里,都没有这般奢望过。   生活有很多的苦,让我觉得下一刻就会撑不下去,可是也有这样那样的甜,只是转瞬间,就能让我充满力量。   洗完澡出来,精气神十足,再看看墙上的老式挂钟,晚上十点。   时差阿,今天晚上到底还要不要睡了阿。   走出卧室,薄梓墨与康康两个人赖在宽大的沙发上,电视里播放着《海底总动员》的动画片,尼莫哑哑的声音叫着爸爸,爸爸。   就在这样的声音中,康康小猴子一般的攀在薄梓墨身上,嘻嘻哈哈的说着什么,那种眉飞色舞的小神态,与跟我在一起时,那种腼腆的,乖巧的小男孩样子,完全不同。   我沉默下来,也许对于孩子来说,父亲的角色是不可或缺的。   以前岁数小的时候,十分不理解那些为了孩子就算是夫妻感情已经破裂了却还是不分开的夫妻,年轻气盛的自己总是认为,没了爱情,强迫两个人在一起,不过是掩耳盗铃,简直是欺辱了爱情。   但是真的有孩子了,看到孩子那种弱弱的,渴望的眼神,别说是没有感情的在一起,便是他要你的命,你也会毫不犹豫的付出。   “饿不饿?”薄梓墨看到我,问出口。   康康脸上还挂着笑,那种恶作剧成功的窃喜的笑,贼兮兮的坏样。   我气呼呼的横了康康一眼。   被我瞪了一眼的康康反倒笑的更欢了,咯咯咯的小鸽子似的。   薄梓墨大大的手掌,一把就能盖住康康全部的小屁股似的,手掌拍在颤动的小屁股上,“淘气。”   康康这才停下笑,从沙发上爬下来,踢踏着一双男士的大拖鞋,两只小脚迈在别扭的八字步,小鸭子似的跑到我面前,扑过来抱住我的腿,“妈妈。”   我弯下身子抱起康康,亲了他的小脸蛋儿一下,这才回答薄梓墨的话,“有点饿,你们吃了吗?”   “只吃了一点点粥,薄叔叔说要等你。”康康举手抢答。   原来是在等我,我有些抱歉。   薄梓墨站起身来,走到我身边来,低声说:“准备了些清淡的粥菜,刚回来这两天,还是要调节一下肠胃的。”   他解释的这么详细,我有些不明白。   薄梓墨轻咳了一声,然后说:“你想吃的火锅,恐怕还得等两天。”   呀,原来他连这个都记得。   回来的飞机上,不知怎么的就说起想吃什么,我急忙问,康康现在的身体是不是可以吃火锅啦。   原先因为康康的病,我不敢带他去人声鼎沸的火锅店,更担心辣椒的刺激性会让康康的心脏负荷不了。现在康康身体在慢慢恢复,我想着也许不久的以后,我就能带着儿子大快朵颐的去吃火锅啦。   看出我的窘迫,薄梓墨抱过康康,先往楼下走了。   看着他要下楼,我才想起之前的事,快步追上他说:“你的爸爸妈妈都在呢,我们这么晚还要吃东西,会不会打扰到他们?”   薄梓墨脚步不停,声音倒是提高了些的说:“他们都已经离开了,平时他们不住在这里的,你不用紧张。”   这话说的,好像我多不喜欢他的父母在这里一样的。   虽说听到他父母不在这里,我是真的松了口气,但是话还是要说明白的,“我不是那个意思啦,他们是长辈,当然要照顾他们阿。”   薄梓墨嗤笑一声,顿住脚步扭头来问我,“你真的喜欢他们?” ☆、069 没有,他们没有离婚   这真是个奇怪的问题,我回答不出,喜欢吗?不尽然,薄梓墨的父母,虽然只是短短的会面及相处,但是那种扑天盖地的压抑感,让我难以忽略,人总是这样的,对自己善意的人,可能会回报以善意,可是如果你感觉的不到善意呢,身体里的防备神经就会全部筑起,保护自己不受侵害。   “我喜欢不喜欢他们有什么要紧,你喜欢就好了阿。”我避重就轻的答。   我与薄梓墨的父母说白了也不过事萍水相逢,没有任何利益冲突与感情纠葛,所以我喜欢不喜欢根本不重要,我不是个会杞人忧天的人,更不喜欢因为一些根本无所谓的事情让自己陷入自哀自怜的深渊。   他的父母,只要他喜欢就可以了。   至于两位老人不喜欢我,这跟我有什么关系。   我不可能让全世界的人都喜欢我,更何况以我现在的情况,他们要是对我很好,没有流露出半分不喜,那才会让我觉得虚伪与可怕吧。   薄梓墨可能真的没有想到我会给出这样的答案,愣愣然的重复着我说刚才说过的句子,“我喜欢就好。”   康康瞪着眼睛好奇的看着我,我伸出手去刮刮儿子的小鼻梁,笑着说:“对阿,就好像别人喜不喜欢我有什么大不了的,康康喜欢我,就行了阿,是不是?儿子。”   “是,我最喜欢妈妈啦。”康康举起小拳头,大声的说道。   这几年我一个人带着康康,辛苦呢,是真的辛苦,但是孩子却也真的是跟我亲密。   说的势力一些,也许这世界上最稳赚不赔的生意,就是养孩子,真心的疼爱他,陪伴他,他就会镜子似的反射过来,给予我最全心的爱。   晚餐准备的很惊喜,大骨高汤熬了的粥,又香又浓,中午那顿寿宴大餐虽然很是华丽,但是却没有这一碗粥让我吃的舒心,可见吃食是否合心意,很多时候还是跟心情脱不开关系。   我跟薄梓墨一起吃饭,自然不用遵守什么食不言寝不语的规矩,好奇心驱使,我问他,“为什么你爸妈都不住在这里阿,这房子空着多可惜。”   这栋小楼有些年月了,虽然家具,装修看起来都有些过时,但是那种岁月留下的痕迹,却是更显出韵味来,比那些通体透明的现代建筑要更多几分人气。   “这是我爷爷原先的住所,爷爷去世以后,这里就是我的地方了。”   “你平时住这里?”我疑惑。   若是他平时都是住在这里的,那么上一次让我跟康康借宿的那间公寓,又是怎么回事。   “怎么问题那么多。”薄梓墨冷下脸,不耐烦的斥了一句。   我顿时闭嘴不再问,可心里还是对他曾经有过那么多的秘密有些不适,他在美国的时候跟我说过的,一开始他接触我,只是为了等带康康去救她的女儿,虽然后来不知道是因为什么,他反而用自己女儿的命救了康康,但是开始的动机是是不纯的,这是无可争议的事实,那么那间公寓,也是他那出戏里的工具之一。   越想心里越是不舒服。   薄梓墨咳嗽了一声,然后又说道,“那个公寓我不是很常去住,我从小是被爷爷带在身边长大的,所以对这边更有感情些,平时在这边住的时候多。”   “哦。”我不想抬头看他,虚虚的答应了一声。   饭桌上的气氛一下子低落了下来,康康就是个小鬼头,一看气氛不对,丢下一句,“我上楼去看动画片。”就跑了。   小人儿穿着大拖鞋啪蹋啪蹋踩在楼梯上的响声,每一下都像是踩在人的心里,忽重忽轻的。   康康跑动的声音全然消失之后,薄梓墨才开口跟我说:“你刚才休息的时候,子桓打过电话来,他跟律师已经准备好了,已经提交了上诉的文件。”   点点头,这个事情在回来的车子上,就已经同阿桓说过了,并没有值得我意外的。   只不过虽然早有了心理建设,回国就是要面对严家的一家人,但是真的到了这种时候,难免还是有些紧张与害怕。   想想,我才问他:“你知道严亚宁现在怎么样了吗?我是说,他跟吴晓璐已经离婚了吗?”   作为前夫加动手,我还是想关心一下他现在的状况,尤其是牵扯到吴晓璐的事情。   “没有,他们没有离婚。”薄梓墨的语气有些讽刺。   这个其实我也是想到过的,严亚宁与严佑斗的你死我活的,这种什么哪怕是最微小的助力,严亚宁都不会错过,更何况是吴家这么大的助力。   说起来,吴家还是严亚宁父亲当年的左膀右臂,吴晓璐一直高傲,甚至觉得严亚宁本该就是属于她的,与家庭背景,并不是没有关系的。   我叹气,要是他们没有离婚,那么我面对的还会是那对夫妻,面对严亚宁,倒是可以冷静,克制,面对吴晓璐,想要压抑住情绪,是真的很难,尤其是在她的情绪先失控的时候。   “你不用这么担心,他们的女儿比康康的年纪好,这是最有力的证明严亚宁当年婚内出轨的证据,这样子的情况下,你独自抚养孩子,他是没有什么胜算取得胜诉的。”薄梓墨分析着。   “说是这么说,可是上一次的判决是怎么来的,现在这个世道,法律不一定站在有理这一边的。”我从来没有像现在一般的抱怨过社会不公平,法律越来越成了有钱人的工具。   薄梓墨还有心情调侃我,“难得见你有这么负面的情绪。”   哎,如果可以,谁不想心中只有真善美,人人都做大善人,可是真的能吗?尔虞我诈的社会里,谁敢做小白花,保准你分分钟就能被肢解的尸骨无存。   “行了,别担心了,现在不是有我吗?我说过会好好照顾康康的,他现在也是我儿子,难道会让别人抢走他,你把心放在肚子里。”他说的自信满满。   这话听起来似乎都对,但又似乎哪里不对阿。 ☆、070 是我该谢谢你   “我看过阿桓给我的资料,能证明严亚宁婚内出轨并不能说明什么。现在法院判决一个孩子的抚养权,主要是看父母双方谁更有经济能力,就凭这一点,我就没有胜算。”   上一次法院把康康判给严亚宁,其实原因再简单不过。我是一个没有固定职业的单亲妈妈,而严亚宁又是那样的背景。   根本不说什么背叛,什么出轨,只凭着能给孩子更加优渥的生活这一条,严亚宁就能完胜于我。   薄梓墨沉默了一会儿,然后说:“这还不简单,你找一份工作不就好了。现在康康的身体不需要你时时照顾着,这个小区里面就有个专门针对高干的幼儿园,我去联系让康康入校,你自己找个自己想做的事。”   “这怎么可以?”我不同意,“我跟康康只是暂时借住在你这里,总可能一直赖下去。”   至于工作,我大学毕业就嫁给严亚宁,做了几年的全职太太,后来因为康康离不开人,我也一直只是做点小零工,真的需要高强度的工作,其实我一直都没有做过。   我今年已经二十八岁了,没有任何工作经验,找工作说的容易,可是哪里真的那么好找。   薄梓墨完全不接我说要搬出去的话,而是说起另外的话题,“上次我瞧着你对古玩器物很有些心得,眼光也是不错,为什么不在这方面找找看,我挺看好你。”   说起来,还真是鲁班门前耍大斧,薄梓墨在聂扬扬给我的资料里,是A市响当当的古玩藏家,就个人的收藏都比得上一般的小型博物馆了,在他面前我怎么就敢那般不知天高地厚的显摆呢。   “我懂的那点哪里够的上心得,不过是以前学历史的,加上我爸爸对瓷器一直很喜欢,我这些年偷师到一些而已。”我不好意思的说。   薄梓墨摇摇头,“何先生对瓷器哪里只是一点点喜欢,我在他面前都不敢说自己算是个玩家呢。”   我猛然想起,薄梓墨是我爸爸的主治医生,他叫阿桓为子桓,想来跟我家人还是很熟悉的。   爸爸对瓷器的确很是喜欢,身体好的时候,不管是香港,或者东京,只要有好的瓷器拍卖会,他总是会亲自去看看,有好的物件儿,也会不计代价的买回来。   为这件事,我那位后妈可没少跟我爸爸吵架。   想起爸爸,我胸口酸酸的。   “你总得去试试,你不放手去拥抱世界,世界怎么拥抱你呢。”薄梓墨说。   我明白他的意思,为了严亚宁,我几乎蹉跎了所有的青春岁月,那些曾经在理想中出现过的自己,似乎在这些碌碌无为的日子里被我遗忘了,或者不是遗忘,而是现在的我变的胆小而自卑,不太敢再去跟别人竞争。   总要自己先踏出第一步才好,女人没有热爱的可以为之付出的工作,真的就像是离开了水的花,失去了养分与能量。   “好,我明天先带康康去看我爸爸,然后我就开始着手找工作。”我轻声说,声音虽轻,但是却震的我的心肺都在发麻,我想只要我努力,我迟早都会从严亚宁的阴影里走出来的。   “那我明天去跟幼儿园联系,尽快让康康入学。”   “谢谢。”我诚心道谢。   无论先头他接近我的目的是什么,至少到今日,他真的帮了我许多。   薄梓墨伸出手指点点我的额头,反而说:“是我该谢谢你。”   谢我什么呢,他没有说,我一头雾水的。   ——   带着康康去看父亲,这是我多年都不敢想的事,没想到这一天就这么突然却又极其自然的到来了。   刚好今天薄梓墨回医院,他之前请了长假,现在回医院销假就可以。   虽说请这么长时间的假是在有些不妥当,但是谁让薄梓墨自身条件好呢,很多外地的病患都是冲着他的名号来的,所以医院在请长假的事情上,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康康一路高兴的很,手里拿着他精心挑选的,要送给外公的礼物,其实都是些小玩具,但是他却是信心满满的认为外公一定会喜欢他的礼物的。   孩子高兴,我自然不会坏了他的兴致。   在美国的时候,康康就经常给父亲通话,爷孙俩虽没有见过面,却是一点都不陌生的。   薄梓墨的车把我们送到父亲病房的楼下,确定没有记者驻扎在这里后,才让我们下车,康康亲亲热热的跟薄梓墨吻别,还孩子气的假哭,非要薄梓墨下午来接他回去。   这个孩子因为一场手术,跟薄梓墨的关系变的尤其的好,有时候我瞧着都有些小小的吃醋,康康没没见我这样都会豪气干云的拍着我的肩膀说,薄叔叔是他的救命恩人,要涌泉相报的。   小屁孩子一个,哪里学来的这么多怪词。   “我下午来接你们,咱们回去吃晚饭吧。”薄梓墨说。   我还没来得及拒绝,康康已经开口说:“我要吃老爷爷做的盐蒸橙子。”   康康口中的老爷爷,是薄家的老佣人,姓胡,说是佣人也是不尽然的,他是薄梓墨爷爷在世时身边的警卫员,一生没有结婚,也无儿无女的,现在岁数大了,薄梓墨就把他接到老宅来,当自家长辈一般的供养着。   老人家哪有不喜欢孩子的,再加上康康嘴甜,又乖巧,哄的一把年纪的胡爷爷成天的给康康弄好吃的。   看康康有些咳嗽,大半夜的就能给康康做盐蒸橙子,实在是让人过意不去。   “好。我会给他打电话的。”薄梓墨宠起孩子来也是没边。   我正想教育康康两句,哪里能由着他点菜。   结果康康脚底抹油就往小楼里跑了,我无奈的只能对着薄梓墨说:“你也太宠他了。”   薄梓墨跟康康一样,快速的钻进车子里,跑了。   我无奈的很,一路上去,康康是在电话里就问过姥爷的病房号的,自己就找了过去。等我走到病房门口,就听见里面尖叫着的嬉闹声。   一时心里像是涨满了潮,暖融融的。   推开门,果然见到康康趴在病床上,献宝似的将手中小礼物递给父亲看。   可是我的好心情却是在看清门内的一瞬间,完全消失了。   “陈阿姨。”我叫。   陈阿姨,也就是阿桓的母亲,我的后妈,站在病床的里侧,表情冷冷的。   这么多年,我其实早已习惯了她这样的表情,她不喜欢我,我一直都知道,可是我并不在乎,因为我也不喜欢她。   但是发现她用同样的冷冷的眼神看着康康的时候,我浑身上下都开始不舒服。   “恩。”陈阿姨答应了一声,然后对着康康说:“你别趴在你姥爷身上,会压到他。”   康康是多么敏感的孩子,那么多年的身体缺陷让他看多了别人异样的眼光,即便是没有恶意的疏离,他同样也是能感受到的。   康康从床上一蹭一蹭的下地,往我身边靠过来,“妈妈。” ☆、今天不更了,抱歉! 今晚不更,明天更吧,实在写不出。   对不起大家,这篇文看的人不多,但是你们每一个人,我都记得,实在不想让你们失望,但是今天实在累的厉害,写不出来。   明天发红包给你们。   大家晚安。 ☆、071 发现美的眼睛   我伸出手拉住康康怯怯的递过来的小手,顺势弯腰将他抱了起来。   再抬起头时,我想我的脸色是不好看的,对陈阿姨,我常常直呼她陈豫,很多年前,我们就一直剑拔弩张的,今天重新捡起,似乎一点都不陌生。   可是小小的康康搂住我的脖子,小声说:“姥爷不高兴了。”   我侧头看他,见他一张小脸苦着,很是纠结懊恼的样子。   这才分出注意力去看父亲,这大半年我都在美国,甚至农历年都是在美国过的,今天咋见,发现父亲的头发几乎已经全白了,还有脸色更是难看的厉害。   进门以后,我的注意力一直都在陈豫身上,完全没有注意到父亲。   “爸爸。”我抱着康康走到床前。   对陈豫,不是不生气的,但是我不是那时不管不顾的小姑娘了,我现在已经知道父亲的身体不好,不能有大的情绪波动,更为重要的是,现在的我为了父亲,为了儿子,陈豫的怠慢对我来说,已经是可以忍耐的了。   父亲表情没有变,但是眼神里却有着细碎的小心翼翼。   我有些心疼,父亲疼爱我的心情,跟我疼爱康康是没有任何区别的。   以前从不会这么想的,只觉得陈豫不喜欢我,我更加讨厌她,针锋相对毫无顾忌,却从来都会忽略了父亲的感受。   想到这里,我脸上的笑更真心了些。   “爸爸,您身体怎么样阿?”我笑着对父亲说,看到父亲明显松口气的模样,眼眶有些酸,扭头看向康康,“宝贝儿,以后不能那么莽撞啦,你看姥爷身体不好,你要像薄叔叔照顾你一样,细心的照顾姥爷阿。”   康康原本有些怯怯的表情得以转圜,重新笑起来,很自豪的拍胸口说:“好的好的好的,我一定会做的很好的。”   “恩。”我这时心情平复了些,这才能与陈豫对视。   人的心态变了,看问题,看人的眼神是会不一样的,这时在看陈豫,发现她从来保养得宜的栗色头发有了银丝,江南女子那张我以往觉得刻薄的脸,现在也显出了老态。   心里叹口气,如果她就是我爸爸的选择,那么为了爸爸,我愿意与她和平相处。   让我与她说说笑笑是完全不可能的,但是保持基本的礼貌还是可以的。   “妈妈,我可以给姥爷讲故事吗?”康康身子动了动,热心的问。   我想起薄梓墨每每为了给康康解闷就守在他床前给他讲故事,不是不能给孩子玩ipad,玩电子游戏,但是薄梓墨这个医生身份,非说康康必须等到十二岁之后才能玩这些液晶屏幕的玩具。因为小孩子在十二岁之前,视网膜是没有完全长成的,这时候让孩子长时间的看着这个东西,对孩子来说是有伤害的。   他说的这般振振有词,我只能服从,但是康康却得到了很多电脑儿童得不到的乐趣。   比如讲故事。   “小宝宝要个我讲故事,快来快来。”这时候哪里还有我否决的位置,父亲一听康康的话,开心的很,挥手就要康康过去。   陈豫僵立了半天,这时才再一次开口,“你爸爸刚做完手术不久,伤口还没有完全长好,你别让孩子压到他。”   “恩。”她是好心,我不能没有礼貌,“谢谢。”   我将康康放在床边,“你听到陈奶奶说的话了,别压到姥爷的伤口阿。”   康康这会儿要多乖又多乖的点头,看的父亲与我心都化了。   这孩子似乎对老人有种天然的亲近感,不知是不是从记事开始身边都没有一个老人的缘故,我这个做娘的,即便是在怎么疼他,也疼不成胡伯伯,父亲的这般样子。   我在父亲的床旁边找了个椅子坐下,听康康讲故事。   在美国的很长时间里,我与薄梓墨都是分开与康康相处的,薄梓墨到底跟康康讲过些什么故事,我完全是不知道的,也有些好奇。   康康被我与父亲这么盯着看,倒是一点没怯场,很是激动的开始讲《三国演义》。   我揉揉额角,薄梓墨你能不能不要这么搞笑,跟这么大的小屁孩子讲点什么不好,哪怕是讲孙猴子都比什么曹操刘备来的好吧。   难为康康记得那么多人物。   我偏头过去看父亲,父亲可是对《三国演义》如数家珍的,听康康这么讲,不知是个什么表情。   老小孩,老小孩,完全没说错,父亲竟然听的津津有味的,真是令人忍俊不禁,却有觉得这样的时光,也许就是我生命里最美的时光了。我小小的儿子正在费尽脑筋绘声绘色的讲着他这个年纪还不能理解的故事,而我年迈的父亲,不仅没有皱着眉指点儿子说出的错处,而是兴冲冲的聆听着儿子七零八落的故事。   我静下心来听康康的故事,他正在讲狼孩子吕布,我惊叹的听着他讲人猿泰山与吕布结合起来,吕布是被狼群养大的,他喜欢他的狼妈妈。   小孩子的想象力真的是很令人惊讶的事情,什么三国演义,在康康的讲述下,完全没有什么厮杀的场面,他的故事里,刘备是个很爱老婆的好爸爸,张飞是个飞禽走兽都害怕的驯兽师,而红着脸的关羽,则是永远都喝醉的酒鬼,所以他不敢开车,只敢骑马。   我越听越觉得好笑,不时跟着父亲一起附和康康的故事情节。   在康康讲不下去,憋红了脸的时候,陈豫突然开口说;“恩,他们都累了,要回家吃饭了。”   讲不下去的康康顿时松口气,很理所应当的说:“是的,他们都回家吃饭去了。”   这个小机灵儿鬼,忘了故事就是忘了故事,却还能想到说他们回家吃饭。   午饭是阿桓让人送来的,完全考虑到了父亲与康康的口味,吃完饭,父亲与康康脸对着脸的睡午觉。   病房里只剩下我与陈豫,多少有些尴尬。   我收拾小桌上的碗筷,拿去病房里配备的小小厨房去洗。   冰冷的水流哗哗的流过我的手,陈豫不知什么时候站在我身后,我听到她说:“你爸爸很久没有这样开心过了。” ☆、072 父亲的安排   我应了一声,父亲今天是很开心的样子,老小孩老小孩,有康康的陪伴,父亲看起来真的像个小孩子一般的愉悦。   我跟陈豫的对话到此结束,我跟她似乎从一开始认识就没有真的亲密过一天,用现在的话说,这叫气场不和。   但是小时候的我,会反击,会恶言相向,而她则会冷漠漠视,甚至冷嘲热讽。现在时光过去的很多年,我长大了,成熟了,而她老了。   谁让我们都爱着同一个人呢,谁让我们都想让父亲快乐健康呢,为了父亲,我愿意往后退一步,而她,我想也是愿意的。   我走出小厨房,父亲已经醒过来,正在用一种柔情的眼神凝望这睡得猪仔一般的康康,见我出来,父亲坐直了身体。   房间里早已没有了陈豫的身影。   “爸爸,你做手术怎么不告诉我一声。”我有些埋怨,做手术这么大的事,怎么都不跟我说一声呢。   父亲摆摆手,“不是什么大事。”   做手术都不是大事,那什么才是大事,我有些不高兴的撅起嘴,对着父亲,我总是会瞬间降低年龄,有些撒娇的动作简直就是信手拈来一般的自然。   “言言,过来坐下。”   我嘴上埋怨他,心里却是满满的心疼,我真是不孝的很,因为我让父亲担心这么多年不说,做手术这么大的事,我都无法照顾在他身边,反倒还要他替我劳心劳力的。   我握住父亲的手,很厚实的手,曾经我牵着他跨过高山大川,对我来说,这似乎就是一双无所不能的手,从未想过有一天这双手会变的病弱不堪,会变的松软无力。   “爸爸。”我将脸贴上他的掌心,有些贪婪的吸取着他手上的温度。   父亲慈爱的一笑,“你这个孩子,怎么这么大了,还撒娇啊。”   我不说话,我知道我早已过了撒娇的年龄,可是就是那种与父亲的亲近,却是与日俱增的。   人越到长大,自己有了孩子之后才会真的从根本上体谅为人父母者的心情。这是年少轻狂的我们,很难去体会的。   “长大了,你也还是我爸爸啊。”我涩着嗓子说。   父亲的另一只手拂过我的发顶,一下下的,让人心下安然。   “言言啊,跟爸爸说说,以后你打算怎么办呐?”父亲沉着声音问我。   以后......   还真是个大的命题,我好像从来没有想过这个问题,一直都觉得以后这个词离我有些遥远。康康身体不好的那几年,我甚至是惧怕以后这个词的,就怕孩子在未来的某一日会离开我,所以逼着自己不去想,不去考虑。但是现在康康的身体已经基本上没有大问题了,康康对新的心脏并没有产生排斥反应,连外国的医生都说,这样的组合简直堪称完美。   少了康康的这层顾虑,的确是该好好的考虑一下我的未来该怎么做,规划我未来的生活。   当然我也明白,爸爸问我这话,其中肯定也少不了询问感情的意思,但是这一层我并不想在父亲面前提及。   “我想先找份工作,总要有自食其力的能力吧。”我这样说。   薄梓墨说的不错,我的确需要先拥抱这个世界,才能让这个世界用同样友善的方式来拥抱我,走出第一步很重要的。   父亲的手顿了顿,他说:“找工作有什么难,去公司里,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我在心中叹息一口,父亲还是一点都没有变啊,当年父亲就是用这样的口气跟我说,上大学必须选在离家近的地方,什么学校的不在乎,反正将来找工作直接进自家公司就好啦,并不需要我多学什么。   上一辈的人,总是喜欢按自己的意愿去安排下一辈的事。   我并不喜欢,那时我叛逆,总想着逆着父亲来,他不让我做什么,我就偏要做什么,但是现在我即便是心里知道我决不会去阿桓那里,嘴上都只是会跟父亲说:“好的,我会跟阿桓商量的。”   为什么犟着不去阿桓那里,当然是有我的考虑,其一就是永木集团做实业较多,这几年进入房地产,也算是做的风生水起,但是这些都不是我喜欢的,我当年能报考历史系,就是因为我喜欢人文,喜欢古老的东西,对金钱并没有太多的概念。   去到公司,面对一份自己不喜欢的职业,想做的好,怕是很难,而且我姓何,要是做的好自然没什么,要是做的不好,少不得拖累阿桓的名声,永木现在也是股份制了,也是有股东的,我这么个姐姐进去做不出成绩来,只会拖累阿桓。   另外的,也有考虑到陈豫的表现,我现在能跟陈豫安然相处,我们各退一步,尤其是我往后退一步就可以达成,可是我要进了公司,保不准陈豫心里会怎么想,要知道一个母亲为了儿子,那可真是什么事都能做出来的。   我并不像让父亲为难,虽然当年我十分的不理解为什么父亲在我母亲刚刚离开后不久就娶了陈豫,并且在那么短的时间内,就有了阿桓。   但是现在在父亲身边的照顾父亲的人是陈豫,这是不争的事实,我必须承认,让陈豫觉得我在窥探她儿子的财产从而跟我再生出什么事情来,是我不愿意的。   这些考虑,我都想过。   “言言,面对爸爸,不要这么小心翼翼。”父亲突然说。   我有些愣愣然的,听他接着说道:“我知道这几年你过的不容易,但是你不要什么事都考虑的那么多,爸爸总不会害你,而且爸爸也想尽自己最大的努力,让你过的好。”   这些我当然都知道,可是过去的几年,说让我一夜忘怀那是不可能的。   吴晓璐的陷害,严亚宁的背叛,让我对最亲近的人产生了排斥,事事都要想的细一些,力求不要放过任何的蛛丝马迹。而康康的病,与其说孩子敏感,不如说我敏感,哪怕别人一丝丝的异样眼神都会令我浑身不舒服。   现在康康的身体在恢复,我想我最该治疗的应该是我的心才对。 ☆、073 我想做我自己喜欢的事   我沉默了片刻,轻声说:“爸爸,我想做我自己喜欢的事。”   说出这句话来,我心中不是不忐忑的,当年我也是这般义无反顾的说我要嫁给严亚宁,嫁给我喜欢的人,人的信任是不是会被透支掉,我曾经那般的透支过父亲的信任,不知道现在他还会不会再一次的相信我。   “爸爸,我知道您可能不会同意,但是我真的想做自己喜欢的工作。”我再一次重申。   父亲看了我好久,用那种带着沧桑,满含慈爱的眼神,就在我不知不觉得低下头的时候,父亲说:“言言阿,不管爸爸为你选择什么,都是为了你好阿,不是想让你为难,更不是想让你不开心。”   我眼睛有点热,哽着嗓子说:“我明白的,爸爸。”   似乎从来没有对爸爸说过,突然就有那么一股子冲动,我愣愣的说:“爸爸,我爱您。”   我爱您,在过去的很多年里,每每想起疼爱我的父亲,我总是会在心中念着这一句,只是多年来我的不听话,我的叛逆,让父亲次次伤心的过去,都成了阻挡这句话说出口的阻碍,我有多么爱他,就有多么害怕他。   我突兀的一句话,让父亲愣住了,他这一楞,我有些手足无措。   “妈妈,我也爱你。”康康一骨碌从床上爬起来,睡得脸蛋儿红扑扑的往我怀里扑。   原本有些尴尬的气氛被这个小皮蛋儿彻底打破,我笑着将康康搂进怀里,“坏小子,你偷听我们说话。”   康康一脸理所当然,“我没有偷听,我是正大光明的听。”说完康康又偏头往父亲怀里扎,“姥爷,你说是不是阿。”   “是啊。”对上康康,父亲那还有说不是的道理,简直恨不能什么都答应他才好。   爷俩嘀嘀咕咕的有说起什么来,下午父亲要下地走一走,恢复一下体力,我跟康康一左一右的扶着,父亲走的稳稳当当的,其实根本不用这般小心的搀扶,但是我喜欢这种身体的亲近,我想康康也是喜欢的。   下午薄梓墨来病房的时候,康康还在声音洪亮的讲着孙猴子为了爱吃的桃子跑去打跑了同样爱吃桃子的玉皇大帝。   薄梓墨听到康康讲的故事,一顿后就笑起来,我瞪他一眼,平时我是知道他经常给康康讲故事,却不知道他竟然讲故事讲成了这般样子。   为了桃子打假的玉皇大帝与孙猴子?亏他讲的出来。   我只是一眼,薄梓墨就知道我的心思,他笑嘻嘻的对我说:“康康问我孙悟空为什么要大闹天宫,你说我该怎么跟他说?”   这倒也是,康康总是有很多奇奇怪怪的问题,而且小孩子是没法理解什么身份不同,阶级不同的深刻意义,倒不如说是为了桃子,倒是显得很合理。   合理是合理,但是康康一边说着故事,一边咽口水的样子,真的很是滑稽。   父亲看到薄梓墨,点点头说:“来了。”   “何叔叔。”他叫的倒是顺口的很。   我扯他的衣袖,什么啊,他上来就叫叔叔,很容易让我爸爸误会好不好?   薄梓墨完全不以为然的样子,走过去将扑腾着往他怀里来的康康抱起来,康康这孩子,一下午将孙猴子的桃子,这会儿怕是饿了,兴冲冲的问:“薄叔叔,我们是不是可以回家了,我想要吃盐蒸橙子。”   “恩,可以回去了。”薄梓墨对上康康,那也真是温柔的不得了。   我金童般的儿子,小猴子一般的赖在高高大大的薄梓墨怀里,曾经我是多么渴望这样的画面,只不过那时候我的想象中抱着康康的人是严亚宁。   是不是每个女人在年轻的时候,都会有憧憬的梦呢,而又有多少女人这美好的梦会随着时光破碎。   我发呆的功夫,薄梓墨抱着康康转过脸来看我,大脸套小脸的样子,让我觉得不怎么真实。   “妈妈,你没有礼貌,薄叔叔跟你说话,你都不回答。”康康鼓着小脸看着我。   我才回过神来,“抱歉,是妈妈的不对。”我看向薄梓墨,“怎么了?”   薄梓墨倒是没有在乎我的失神,轻笑着说:“康康想吃盐蒸橙子,又不想离开何叔叔,我让家里的人送来,我们在医院吃吧。”   “这不好吧,太麻烦了。”我不怎么情愿,我欠薄梓墨的已经够多了,不想在麻烦他。   薄梓墨摇摇头,“一起吃顿饭,有什么麻烦。”   在没等我说什么,薄梓墨自顾自的转过身,去询问父亲想吃些什么,我给父亲使眼色,让他拒绝,可是父亲却像是没有看到似的。   看这三个大小男人一起同意了此事,我再怎么反对都是无济于事的了。   为此,我也就没有什么好说的了。   晚饭我们一起吃,倒是吃的很开心,父亲跟薄梓墨聊的很起劲,不说别的,就是他们俩都喜欢的古董瓷器,也够他们俩聊的面红耳赤的了。   康康坐在他们之间,用一种崇拜的眼神看着什么都知道的姥爷与薄叔叔。   等陈豫与阿桓一起回来的时候,我跟薄梓墨才抱着已经睡着的康康离开。   阿桓送我们出来,用一种暧昧的眼神看着我与薄梓墨,我被他看的尴尬,逃也似的钻进了车子里。   将康康放在儿童安全座椅上,我坐在康康旁边,薄梓墨将车开出第一医院时才开口跟我说,“我替你给《文化收藏》杂志投了一份简历,你去那里试试吧。”   “啊?!”我原本也是有些昏昏欲睡的,这下子什么瞌睡虫都没了。   “你说什么?”   我的样子一定滑稽的很,因为薄梓墨笑了,笑的挺开心的。   他将刚才发话又重复了一遍,我从后座扑过去,趴在前座的座位上,不可思议的问:“你说他们同意让我去?”   薄梓墨表情一变,“去坐好!”   我吐吐舌头,他一贯注意这个,康康必须坐安全座椅,而我必须系好安全带。   等我坐好,薄梓墨才开口,“我用你的名字发了简历过去,他们说可以让你去做实习生。” ☆、074 不是仇家不聚头   幸福来的太快,也不过是第二天,聂扬扬就兴冲冲的来接我去逛街。   我担心康康没人照顾,薄梓墨只说他带康康去医院在陪父亲一天,今天是周日,明天我要开始上班,而康康正式入驻这里的幼儿园。   “那你呢?”我问薄梓墨。   薄梓墨温和的笑着说:“ 我离岗这么久,积压的事情可多呢,医生哪有周六日的。”   我想想也是,医生这个职业吧,看着高贵的很,其实最是累人,薄梓墨现在恐怕忙的脚不沾地了吧。   聂扬扬一双眼睛滴溜溜的在我们身上打转,我有些羞怯。   上了聂扬扬的车,她单刀直入的就忘我跟薄梓墨的关系,我僵了僵说没关系。   聂扬扬完全不信,“没关系你们住一起,没关系你儿子跟他亲的跟一家似的。”   对,她说的都对,可是要是我现在跟薄梓墨是什么关系,我也只能说没关系,除了在美国那次他不算表白的表白外,我们之间真的没有在说起过这个问题。   我知道薄梓墨的心结,他对他的妻子怕是存在很深的感情,这种感情我想我懂,要真是遇到了自己心爱的人,而那个人又是为了生孩子死的。几年后,不仅没有保住孩子,还跟另外的女人在一起,这样的事凡是有点心的男人都是做不出来的。   所以现在的薄梓墨,我想他并不想考虑感情,至少现在是的。   而我,亦是不想,有时候午夜梦回,也是恶狠狠的想过我就薄梓墨在一起了怎么样,最少能气死严亚宁还有吴晓璐,不是没有过那种狠狠报复的心,那种‘看我如何虐死渣男与小三’的小说,在我刚离婚的那两年,也曾经疯狂的看过,可是真的一步步走过来,我真的觉得若是只是为了这个我就跟薄梓墨挑破这层窗户纸,然后在一起,这样对薄梓墨不公平,他那样皎月朗朗的一个人,我不想因为任何事情让他为难,让他挣扎。   我淡淡的笑着,对聂扬扬说:“人与人总有缘分,该是什么就是什么吧。”   聂扬扬握着方向盘摇头,叹息着说:“何栀言,你拿出当年追严亚宁的那份劲头出来,十个薄梓墨都被你拿下了。”   “可事实证明那样得来的感情,并不牢靠。”我曾经也是不管不顾的人,只要喜欢我才不管对方是怎么样的心情只管勇往直前的追就是了,总想着精诚所至金石为开,可是如今的我,早已经没有了年轻时的勇气。   突然就有些伤感起来,原来岁月带走的,是我最可贵的爱的勇气。   我与薄梓墨谁都不愿往前多走一步,谁都有重重顾及,说白了也不过是我们都怕再一次受到伤害,尤其是我。   宁可这么模糊着,暧昧着。   谁说过,女人的心情,三分天注定,七分靠shopping。   跟着聂扬扬这样的人逛街真是一件令人愉悦的事,我跟着她四处扫货,心情不由的明媚起来。   “啧啧,我说何栀言,你要是不说,谁能看出来你生过孩子阿?”聂扬扬对着从试衣间出来的我啧啧称奇。   我看着自己没有二两肉的小腰,其实是有些心酸的,当年我独自生下康康,连月子都没怎么做,全凭着自己张罗,那样子的日子不仅没有胖起来,反倒比我做小姑娘的时候消瘦了几分。但是人生可不就是这样,聂扬扬羡慕我的苗条,却有哪里知道我受过的苦。   不说这个,现在日子正一天天的好起来,我乐得忘记过去,可是我想忘记,却总有人令我想起。   “何栀言!”   听到这一声喝声,我暗叫一声晦气,扭头就想走,却被聂扬扬一把扯住,“凭什么我们走,没见过正房怕小三的。”   说话间,吴晓璐与她妈妈已经大步走了过来。   吴晓璐的母亲是个很精明的女人,我们上大学的时候就已经认识,为什么说她精明,是因为开学报道的时候,这位吴阿姨为了给吴晓璐挑选床位,几乎将我们都得罪了一遍。   当时我们的宿舍刚刚翻新过,都是下面是书桌,上面是床铺,照理说这样的安排倒是省了当初那些学长学姐们为了上下铺争执,但是就是如此,这位吴阿姨还是能跳出毛病来,靠门的床位要关灯,不能住,靠窗的床位怕风大不能住,挑选来挑选去,把每个床位都评比了之后才给吴晓璐挑了一个。   只是很不巧的,她挑的那个在吴晓璐住了一个星期,房顶开始漏水。当然,这是后话。   “聂扬扬,你可真是没意思,跟她这么个破烂货,还能摆出这般亲亲热热的样子来。”吴晓璐开口便咄咄逼人。   她的眼睛射出来的光,简直能将我刺穿。   聂扬扬听到这话,顿时就气红了脸,扭头跟我说:“你看吧,贱人永远是贱人,你让着她,她反而得寸进尺的欺负你。”   我点头受教,聂扬扬能做记者嘴皮子自然利落,“谁是破烂货谁知道,你这些年要是没做噩梦信什么佛阿,佛祖见你怕是都要闭上眼睛的,生怕污了眼睛,你就等着下地狱吧。”   我心里一凛,聂扬扬还真是毒阿,张口就搬出佛祖来,这让人怎么接。   果然吴晓璐说不出话来了。   “璐璐,别跟这些穷人一般见识。”吴阿姨还是一贯高傲的样子,“别把话说的那么难听,有没有家教这个东西,一看就能看出来,到底是破落户家的孩子,说话竟是这样没规矩,家里大人都是个死的嘛。”   这母女俩今天简直炮火全开,说的话要多难听就有多难听。   聂扬扬抬手就要打,我拉住了,不是我不想打,但是到底是长辈,真动了手还真成了没家教的人。   我对着吴阿姨说:“我家有没有钱,并不是摆在你面前给你看的。但是我从小家里就教过,人要堂堂正正的活,破坏别人的家庭,给最好的朋友下药,这样的事我没做过,而你的女儿做过,谁没有家教,一目了然!” ☆、075 那你就该知道你跟他并不合适   吵架是一场连锁反应,激烈程度来自于你的对手的凶残程度。   我把话说到这个份上,身边聚集而来的不少围观人群已经开始指着吴晓璐母女指指点点,不得不说现在的舆论建设还是不错的,一听小三之类的字眼,自有很多热心的人出来声援。   如此以来,我与聂扬扬自然就站在有理走遍天下的道德制高点上。   吴晓璐脸上发青,她的情绪有些失控的高喊着:“那又怎么样?现在我才是严太太,而你不过是下堂妻,破鞋!”   我能想到吴晓璐会破口大骂,却是没想到她会骂的这般难听,一时也是有些气血上涌,咬着后槽牙说:“这么说,你是承认你曾经插足我的家庭,并且用手段给我的药里下毒,让我怀不上孩子喽!你真是卑鄙!”   “是,是我做的你又能把我怎样?那药方其实没有问题,是滋补的药材,只不过我让熬药的人多给里面加了一位药。哼!就凭你,拿什么来给我老公生孩子!”吴晓璐越说越激动,指着我说:“你别以为你生了个病秧子就能怎么样,那孩子不过是现在有些用处,你别是天真的以为我老公真的喜欢那个孩子吧。告诉你,他喜欢的只会是我生的颜颜。”   “好好好。”对于这种无耻的人,我实在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能说林子大了什么人都有,权当今天被狗咬了。   我咬牙切齿的说:“你会遭报应的!”   “报应?”吴晓璐冷冷的笑,“你都凄惨成这样了,还好意思说我会得报应。当年要不是你不要脸的倒追他,他怎么可能会娶你,到底是谁遭报应,你想想清楚。”   话说到这里,聂扬扬哪里还忍得住,上手就给了吴晓璐一巴掌,“MD,老娘还顾及多年同学情谊,真没想到,你竟然是这种东西,真是把你比做什么动物,都是对那种动物的侮辱!”   聂扬扬连骂带打,吴晓璐也不是好惹的,一眨眼这两个女人就已经厮打在了一处,女人打架哪里有什么理智可言,完全就是撕头发,抓脸蛋儿,眼看就要场面失控。   我急忙拉住聂扬扬离开,出气是一方面,但是不能真的出事,现在严氏的争产案正在风口浪尖,若是真闹到警局去,怕是又是一场风波。   聂扬扬被我拉走,简直怒不可遏,“何栀言,你怎么这么窝囊阿!”聂扬扬是气疯了,“这样的贱人,就该拖住狠狠的打,看我不抓花她的脸!”   聂扬扬张牙舞爪的样子,我噗嗤一笑,我们也都是快三十的人了,当年在学校里反倒平平稳稳的,没想到到了这个年纪,居然大打出手起来了。   “笑什么笑!窝囊废!”聂扬扬骂吴晓璐没有骂过瘾,扭头过来就骂我。   我理解她的心情,我的确是窝囊,但是谁说窝囊的人不会反扑呢,我捏捏口袋里一直紧握的手机。   有了这么一出,这街也逛不下去了,买了几套上班穿的职业装,聂扬扬便气叉叉的将我送了回去。临下车,聂扬扬还不望数落我,“当年看你也是一只小老虎,怎么现在成了这幅绵羊的样子,真给我们丢人。”   我当然知道她在气什么,好声好气的说:“等下一次,下一次我一定陪你上演全武行,打的她哭爹喊娘。”   聂扬扬冷哼了一声,“你的幸福,你自己都不稀罕,我打抱不平个什么劲儿。”   “谁说我的幸福我不稀罕,可是吴晓璐与严亚宁现在还是我的幸福吗?我恨不得离他们越远越好呢。”   这倒是真心话,谁想跟那两个人搅合到一处去,要下地狱也该他们去,我何必把自己搭进去。   聂扬扬说不过我,一脚油门就走了。   我松口气,刚才还真是紧张阿,我也不知道自己脑子怎么一下子就转到那里去了,从没做过这样的事情,猛地一下做起来,还真是虚汗直冒阿。   一路走进薄梓墨的小楼,这会儿还早,他应该还没有回来,要不是因为中途遇上吴晓璐,我也不会这么早就回来。   遇到那样的人,实在是让人没有兴致阿。   走进门就看到胡伯伯恭恭敬敬的站在沙发旁边,也是第一时间,我看到了端坐在沙方上的,薄夫人,薄梓墨的母亲。   我呆了呆,赶忙叫人:“薄阿姨。”   薄夫人抬起眼来,从第一次见面我就知道这位夫人并不是那么好相处的,那种身居高位惯了的优越感,简直能逼的人坐立不安。   果然,她说:“叫薄夫人吧,毕竟我们不是很熟,你说是吧?”   她说的是问句,但是显然的,她并没有询问我的意思,她都这样说了,我在厚着脸皮叫阿姨就显得过了,我顺着她的话叫:“薄夫人。”   “恩。”她应了一声,“来,请坐。”   她的客气疏离,令我不适,我并没有与女性长辈接触过的经历,以往无论是陈豫还是索雁回,对我来说那都是无比失败的相处经验,对于女性的长辈,我有出于本能的胆怯。   更何况是薄夫人这样,来者不善的长辈。   我听话的坐下,她不开口,我也不吭声。   “你跟小墨,很合得来?”薄夫人的声音低低沉沉的,自有一派风骨。索雁回也是名门太太,但是商人的夫人,与眼前这位正儿八经的官太太比起来,还是少了一份威严感。   她的问题问出来,竟然有种坦白从宽的感觉。   我点点头,“是相处的不错。”   我当然明白她的意思,更不会说出我跟薄梓墨什么事都没有之类欲盖弥彰的话,到底,我还是有过几年的阅历,知道这位夫人的这句话不过是个开场,后面怕是有的是刁难的话等着我。   “你知道他之前有过妻子?”   薄夫人说话很有技巧,基本上都是问句,她就是让我自己说出她想要的答案来,然后用我的话来还击我。   我心里有了成算,就一个字都不愿多说了,我点头,“恩。”   薄夫人眉头一挑,怕是没想到我会这样滴水不进,她略略提高的声音说:“那你就该知道,你跟他并不合适!” ☆、076 不会要你这样不干净的儿媳妇   薄夫人的话无疑让我有些难堪,我咬了咬下唇,不知道该怎么接下去。   我不说话,薄夫人倒是没有停下来的意思,她略略感慨的说:“你也不要怪我,当年是我一手促成她与菲菲的婚姻,最后闹成这样,这事都已经成了我的心病了,我不能看着他在伤一次。何小姐,你也是个母亲,我想你该明白我的意思。”   薄夫人说的很具有感染力,她话中的意思,我并不是很能听的明白,但是她的确是个爱儿子的母亲,我能听的出来。   但是在作为母亲的态度上,我并不赞同她的话,所以我说:“薄夫人,您说的有您的道理,但是我并不是这样认为的,孩子是有生命的,他的选择才是最重要的。”   作为母亲,粗暴的安排儿子的人生,这显然是不合理的。薄夫人听到我的回话,呼吸都重了一层,我想她应该对我的答案很是不满,但是这又有什么呢,我从来都是一个固执的人,若是薄梓墨说出让我离开的话来,我想我连片刻的停顿都不会有,但是这话由薄夫人说出口,我只觉得被侮辱了。   下一刻,薄夫人克制不住的说:“我的儿子是多么的优秀,你再看看你,离异,带着一个孩子,且跟严家纠缠不清,我们薄家可不会要你这样不干净的儿媳妇。”   她的话可谓非常的不客气,甚至比刚才吴晓璐的破口大骂更让我心伤,是真的很难过。   从我追求严亚宁到如今,我从来都是恪守自己的人,只有过严亚宁一个男人,不干净这三个字实在是太侮辱人了。   我猛地站起身来,抑制着自己的脾气,沉声说:“薄夫人我敬重您是我的长辈,但是您说话还是得主意一下分寸。”   看我动了怒,薄夫人挑起嘴角,那幅胜利者的样子简直刻薄又残忍。   “我以为我说的话已经很有修养,你一个离了婚的女人,不明不白的住进我们薄家来到底是为了什么,恐怕你心里清楚的很,先是蛊惑着我儿子不顾一切的救你的儿子,甚至连我的孙女都折在你的手里,你这样的女人,还能跟我说出分寸两个字。”   我实在是呆不下去了,此时站在这里我都觉得浑身发烫,是羞耻,还是愤怒,早已经说不清了。   转身就想离开,至少要站在不是薄家的地界儿上,我才觉得能挺起脊梁骨来。   “何小姐,请留步。”薄夫人的声音不大不小的,但是却能在这个客厅中回响,我站住脚步。   却没有回头,我不想在看到那张保养得宜的脸,心中不是不气苦的,我知道我今天要是跟薄夫人彻底闹翻了脸,以后就是真的跟薄梓墨有个什么,怕也是难进这个家门的,可是我真的受不了了。   一天之中,连续遇到吴晓璐的谩骂,薄夫人的羞辱,我也是个人,我也想要过上安宁的日子,这些斗争的东西,我实在是不想在参与其中。   “今天我们的谈话,我一个字都不想让我儿子知道。”薄夫人说道。   我勾起唇角,第一次毫无顾忌的反唇相讥,“要使力薄夫人您自管去往自家孩子身上使,在我身上下狠手又有什么意思,我跟您保证,我决不会主动接近薄梓墨的,不知道这样子薄夫人满意了吗?”   她被我噎的半天说不出话来,虽然跟他们薄家人只相处过一顿饭的时间,但是我心里却还是知道的,薄梓墨与薄夫人甚至薄家的所有人之间都有着淡淡的疏离,薄夫人若是真的跟儿子关系那么亲密,根本不用趁着薄梓墨不在的时候跑来威胁我。   这些我都知道,但是我就是这么的蠢,还是中计了,还是愤怒了。内心深处其实是知道的,就让今天成为一个借口,一个让我能下决心跟薄梓墨彻底划清关系的一个借口吧。薄夫人的话,其实也是有道理的,薄梓墨的确优秀,他这样的年纪,这样的身价背景,什么样的找不上呢,跟我也不过是一段阴错阳差而已。   更何况,从始至终,他都没有说过要跟我在一起的话。   是的,他没有说过。   而且我早已吃过婆婆不喜欢我所带来的苦,我承认我懦弱,那样的日子,我实在不想再重来一次,我跟薄梓墨在一起了,那么是不是就会历史重演,我会每天每天的活在薄夫人的厉眼之下,那样的生活,我想起来就头皮发麻。   真是可怕极了。   我闷头往外走,像是后面有什么追着我一样的,这里是早先的高干家属区,根本没有出租车经过,我职能靠着自己的的两条腿往外走,真是糟糕,今天为了能好好的采买衣服,我特意穿了高跟鞋。   时节已经是盛夏了,这般在盛夏的午后挥汗如雨的大走特走,实在是件折磨人的事,走了不知道多久,这个地方开车进出的时候从来没觉得有这么大过。   我浑身瘫软的坐在马路一侧的靠椅上,不知道是不是中暑了,竟然眼前的景物都飘忽了起来,让人不知不觉得有些迷糊。   脑子放空了,也就没有那么多的痛苦了。   小时候听家里的老佣人说,女人结婚那就是第二次投胎,一下子走错了路,以后想要回头怕是就难了,可是我从来不以为然,现在都什么时代了,女性解放好不好,怎么能还有这般保守的思想。   但是到了今天我才明白,离婚确实是件很简单的事情,但是离婚后所面临的生活却是现实的,甚至是残酷的,一个离过婚的女人,想要再一次投入一段感情,简直是难上加难,会有那么多无形的压力向你袭来。   腿脚实在酸疼的厉害,我弯起抱着膝盖坐着,上一次这么无家可归的坐在路边是什么时候,想想,却是大半年前的冬季,那时候是薄梓墨找到了我,也正是从那一天开始,我对他的感情产生了变化。   想想自己这将近一年来的遭遇,我眼前发黑,竟就这样无声无息的在座椅上睡了过去。 ☆、077 你是在逼我给你个名份?   “栀言,栀言!醒醒,醒醒!”   我睡得迷迷糊糊的,只觉得耳边有什么在吵我,于是我便挥手让这恼人的声音走开。谁知我的手挥出去才一下下,身体就一轻,被人抱了起来,这样的突发状况,我惊醒过来。   “你?”   薄梓墨肃着一张脸,眉头皱的紧紧的,看起来不是很高兴的样子。   思绪渐渐清明了起来,看着他的脸,不难想起薄夫人那幅盛气凌人的面容,我挣扎着要从他怀里下地,既然已经说过那样的狠话,就应该老实去做,我的确不是薄梓墨最好的选择,况且,他也没有选择过我。   “老实点!”薄梓墨低喝了一声。   我全身一僵,薄梓墨这般声色具厉,还真是从未有过的事情,心里不知怎么的就委屈了,我没想着要扒住薄梓墨不放,现在他这般做派又是什么意思呢,莫不是也是嫌弃我了。   可是我并没有要赖上他啊。   “你放我下来!”我实在是无法控制自己的语气,甚至于带着那么一丝丝的哭腔。   我看着薄梓墨起伏的胸口,知道他是生气了,可是气什么呢,我们之间有什么是需要他生气的。   下一刻,在我毫无准备的情况下,我被薄梓墨放了下来,确切的说是被扔了下来。   脚上的高跟鞋一拐,我歪歪的坐在地上,他居高临下的看着我,我自是不服输的瞪回去,我并没有想着从他身上得到什么,事实上,从一开始他接近我,他打得主意都是从我身上或者说是从康康身上得到什么,说是现在我们关系很好,但是如果当时他真的要了康康的命去救他的女儿,我想我大概是会跟他同归于尽的。   我之所以宽容,也不过是因为到底康康没有受到伤害,而且还得到了利益,如此这般,我才会摆出前事既往不咎的态度来,但是态度并不表示我就欠了薄家的,我没有义务也没有责任去承担薄夫人给我的羞辱,薄梓墨的怒气毫无缘由。   “你还能去哪里?”他说。   我听的出他的刻意抑压,知道他在控制着自己的脾气。   但是这话对我来说实在是太过于刺心了,我跟康康早已无家可归,我都这个数岁了,也不好跑去跟父亲说我想买房,让他替我掏钱这样的话,这实在是有些难以启齿。   租房就更不用想,有严亚宁与薄梓墨在,我跑到哪里他们找不到我,上一次严亚宁能不声不响的将我租住的房子中的一切都搬走,现在同样可以。   我苦苦一笑,“是啊,我是没地方去,所以,就凭这个,你们一个两个的都来欺负我。”   薄夫人说的话声声在耳,她说过的薄家不会要我这样不干净的儿媳妇,这么赤裸裸的羞辱,简直能要了人的命。   薄梓墨蹲下身子,平视着我的眼睛,他的眼睛明亮闪耀,我从不否认他是一个优秀到令人心动的男人,事实上我的确也是心动了。   从我还在青春期的时候,朋友们经常打趣我是颜控,到今天,也是如此,我喜欢的男人,都有一张令人春风沉醉的面容,令人见之忘神,但是从来漂亮的蘑菇都是有毒的。   我能走到今天如此的境地,跟这些长着迷人脸孔的男人分不开。   “我怎么欺负你了?”薄梓墨凉凉的问。   我一噎,欺负吗?他倒是真的没有欺负到什么,可是他的母亲,他的家庭,都给了我压力,这些难道不够吗?   很多人说不要在乎什么旁人的评价,只要他对你好就成了,可是真的事实如此吗?多少夫妻离散是因为外界的压力,要是真的那么容易,就不会有婆婆儿媳妇上千年婆媳问题。   最关键的一条是,薄梓墨根本就没有给过我任何的承诺,也就是说我跟薄夫人生气都没有立场,薄梓墨什么时候说过要跟我在一起了,我咬住下唇,这么说起来,到真是我厚颜无耻了。   我低着头,沉沉的说:“你没有欺负我,是我自己的问题,我会跟康康尽快搬走的。”好像之前就说过这样的话,可是这一次却又有些不同,我深吸一口气,接着说:“你别觉得我矫情,说搬走,也说了很多次了,但总是这么拖着也不是个事。我知道你跟康康好,但是我们母子总归是要自己生活下去的,总这么靠着你,怎么能成,你也别生气,康康病着的时候,我都能很好的照顾他,现在他都好了,我自然也是能把他照顾的很好的,你放心。”   我咕噜咕噜的说了一大堆,却又好像还是没有把我想表达的意思说出来似的,我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想说些什么,总之心里还是憋着一股气的,不想被人看低,不想让薄夫人甚至是其他人看轻我,觉得我是贪图薄梓墨的身份,地位这一类的东西才接近他,虽然事实真相我们都清楚,不是我接近他的,但是外人怎么能知道呢,我理解薄夫人的想法,更甚至能站在别人的立场看待这件事,在外人看,我的确要什么没什么,能扒住薄梓墨,可不就是抱大腿的节奏。   无论到什么时候,这个社会都不会问真实的经过,而是只看表面的东西。   好半晌,薄梓墨都没有说话,只是静静的看着我,我就这么坐在地上,我知道自己的样子一定狼狈又不堪,可是又有什么办法呢,我在薄梓墨面前似乎从来都是如此的。   “你是在逼我给你个名份?”他嘴角翘起,那样子竟有种说不出的讽刺。   我心头发慌,他说过他不会背叛他的妻子,我也从来没有非份的想过要他给我名份,一直这么纠缠,也只是我的私心,很多年一个人独立的过活,现在能有一个人帮帮我,哪怕是事出有因的,我也贪恋。   可现在,事实证明,贪婪总是会受到惩罚的。   我急忙摆手,“没有没有没有,你心里爱着你的妻子,我知道的,我没有逼你的意思。”   “那你说我欺负你?”他句句都在问,我在他一个一个的问题中节节败退。   就在我傻住,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问题的时候,他的头低下来,准准的吻住了我的唇瓣。 ☆、078 你们如何的情深似海我也不想了解   薄梓墨的吻,温柔绵长的,没有哪个女人能够抗拒,更甚至此时的他似乎有些惩罚我的意味,牙齿轻咬着我的上嘴唇,丝丝的疼,那样隐含的怒气,简直让人更加无法自拔。   他身上凉凉的薄荷气息弥漫在我周围,直到他的唇离开我,我还是迷迷登登的,完全不知今夕何夕的模样。   “这样才是欺负你。”他笑着说。   我在他的笑语里恢复神志,心中懊恼多过于欣喜,我知道自己没出息,受不住他的蛊惑,可是就因为我没出息,就能这般对我吗?   眼泪一下子就来了,我拼命忍,却还是忍不住。   薄梓墨将我拥进怀里,微微的叹口气,十分无奈的语气说:“你让我说你什么好呢,受了委屈不知道来找我吗?”   我不吭声,只是哭的声音有些提高。   “我母亲跟你说的话,都忘记好不好?”他软言细语的。   我从他怀里挣脱出来,对上他无可奈何的眼睛,有些不明所以,我一句关于他母亲都没有提起,为什么他会知道呢?   “胡伯说的。”薄梓墨伸手揉我的头发,“你这样一个人,连告状都不会,我怎么舍得让她欺负你?”   原来是家中的老管家说的,我心中叹息,但是后来的话,我却是不能认同的,“你母亲没有欺负我。”   没有欺负只是实话实说,尽管实话是如此的伤人。   “好好好,她没欺负你,我欺负你,行了吧。”薄梓墨好言好语的。   我却知道自己是没救了,他总是能让我跟着他的节奏走,我们说的明明不是这个的,他这样一说似乎下午发生的那些事只不过是一场闹剧,我根本没有必要这般在意一样的。   可是明明不是的啊!   “我们回去吧。”薄梓墨托起我的腋下扶着我站起来,看我站稳了才说:“以后不许这么闹性子,你知道我找你找的多辛苦,康康一直哭,你一点都不管我们吗?”   管自然是要管的,但是我还没有失去神志,我低着头,“那好,我现在就去接康康,我们今晚先去阿桓那里住。”   薄梓墨脸上的笑容有些淡了,但是话还是笑嘻嘻的说着:“子恒岁数也不小了,他一个黄金单身汉,你们大晚上的去,万一碰上什么怕是不好吧。”   他说的很随意,我心中却是一涩,是阿,我弟弟现在也长大了,何家在A市算不上什么顶级豪门,但是在S市却是不错的,只不过A市是政治中心,这里的世家多是龙子皇孙,所以对S市这些靠着做生意起家的商人们,总是有些轻视。   但是对于年轻的女孩子来说,阿桓这样的身份,却已经足够有吸引力了。   我抿了抿嘴唇,镇定心情说:“就麻烦他一天啦,明天我就找房子去,不会太久的。”   “明天你要去上班,第一天工作你就打算开小差!”   跟他说话,我不能占到上峰,我心中明白,索性实话实说:“反正我是不会在住在你的房子里了。”   我仰起头盯着他,想让他看到我眼中的坚定,我是真的无法忍受那种寄人篱下的卑微,我想哪怕是片瓦遮头,都行,就是不要在这样寄居在别人的家里。   这一眼,我有些发怵,全然冷下脸来的薄梓墨,看起来是真的有些阴郁的。   “然后呢?”他反问。   我不出声。   “然后你就带着康康离我远远的,最好跟我老死不相往来,还要怎么样,判决结束后带着康康回S市,然后重新开始生活!”他一字一顿的说,虽然声音不大,但自有他的力量在。   他说的这些,我完全没有想过,我只是单纯的想着不要在住在薄家,这样就不会在被薄夫人指着鼻子骂,最起码我能说出送客这两个字,而不是仓皇的逃开。   我摇头否认着,我并没有想过要跟薄梓墨老死不相往来,别的不说,就冲康康现在跳动的那颗心是念念的,我都不能剥夺薄梓墨与康康之间的相处。   “何栀言,你厚此薄彼!”薄梓墨瞪着我。   我无措的看着他,不知道他说的是什么,他说:“你跟严亚宁的时候,他家里的压力不会比我家的小,但是你还不是都承受了下来,就算他背叛你,他跟你最好的朋友有了孩子,他抛弃了你,你还是独自生下了康康,并抚养长大,但是为什么对我,你就这样呢,不过是几句不轻不重的话,你就胆怯了,说白了,你到现在爱的也还是严亚宁,根本不是我!”   他声声质问,让我无处遁形,我不知道他为什么说出这番话来,薄梓墨与严亚宁,完全没有可比性,当年我嫁给严亚宁之前,严家确实是不同意,甚至索雁回也是强烈反对的,后来之所以结婚,也不过是严亚宁的父亲突然去世,严亚宁消沉了很长一段时间,索雁回想让儿子重新振作,也为了让严亚宁早日成家接手严氏才勉强同意。   当年我遇上的困难,确实不比现在小。   但是那时候的我多么的年轻,根本不知道婚姻失败会留下这般一生的难以痊愈的伤痕。   薄梓墨此时说这个,让我觉得被人当面揭了伤疤,我红着眼睛顶回去,“是,我没有了当年的勇气,我现在胆小又懦弱。你说我不爱你,那好,我就是不爱,怎么样?我只想带着康康平平淡淡的过日子,我不想再受伤害有什么错!”   薄梓墨抓着我肩膀的手几乎要将我撕裂,他咬牙切齿的说:“所以?你承认你不爱我!”   我觉得他真是疯了,我们都不是十几岁的孩子了,爱不爱的哪里还能那般不知所谓的说出口,我是对薄梓墨有好感,甚至也是动过要跟他相守一生的念头,但是这个念头不足以支持我再一次踏进前路迷茫的情路。   “我们之间并没有过任何的承诺,我并不认为我不爱你有什么错!”   薄梓墨一刹不刹的瞪着我,就在我以为他会转身走人的时候,他说:“我们明天就去领证。”   我彻底傻住,觉得这个人前后实在反差太大,他不会是真的出了什么问题吧。   伸手摸摸他的额头,我心跳如鼓的说:“你胡说什么?”   他不说话。   “你不是说你方不下你妻子吗?难道你现在就放下了,薄梓墨你清醒一点好不好?”   薄梓墨只抱住我,紧紧的,他在我耳边说:“可是你要我给出承诺。”   我都被气笑了,这个人还真是神逻辑,怎么就能从我的话里听出这种意思来呢,我没有在激烈反击,只是说:“不用你给我承诺。”   “那你会离开我吗?”他不依不饶的,像个小孩子。   离开吗?当然是要离开的,总不能这样不明不白的下去,我转移话题,“我不会不让你见康康的,你心里念着你妻子与女儿,我明白,康康也是你的孩子。”   薄梓墨将我拉开一点,直直的问我,“我母亲没有跟你说,我跟我妻子的事?”   我一头雾水,“没有阿。”   想想也不对,薄夫人似乎说过薄梓墨当年的婚事是她一手促成的,如果这样的话,那一定会是薄夫人满意的,门当户对的吧。   “你跟她的婚姻,我不想知道,你们如何的情深似海我也不想了解。”我急忙说,对薄梓墨曾经的爱情故事,我半点都不想了解。   只是想想,都会心如刀绞的。   薄梓墨小心的看了我一会儿,才说:“我并不爱她。”   “谁?”我条件反射的反问。 ☆、079 方菲,怀孕了!   薄梓墨抿紧了唇,似乎很难以启齿的样子。   总有些伤痛是不愿去提起的,但是深埋在心底,只会让那隐秘的痛苦持续发酵,很多抑郁症患者就是因为长期的压抑生活导致心理痛苦无法疏导,这样实在是很不好。   我固执的瞪着眼睛,第一次强势的想要得到答案。我想知道他的故事,在过去的这么长时间里,我在薄梓墨的面前简直就是一张白纸,一切都是坦荡荡的摆在薄梓墨的面前,无论是我的好,我的坏,曾经失败的婚姻,什么都不曾隐瞒过,可是他呢,薄梓墨的一切,都似乎是在迷雾当中的,我不了解他的过去,只能靠着自己的猜测度日。这样子的感觉使我完全没有安全感。   信任,从沟通开始,他应该告诉我他的过去,哪怕这过去的伤人的,我也愿意承担。   他不愿意说,我便开口,“薄梓墨,你说过爱我,也说要跟我领证,我是不是该相信你最起码对我是有些好感的,既然有好感你为什么不能对我说你的过去。我们都不是没有过去的人,你我也都明白半路夫妻的难处,如果这样你还不坦白对我说出实情,你要我拿什么来做勇气。面对我们即将面对的一切呢。”   夏末的夜风微凉,我下午闷头乱走,这地方竟是连个人影都没有的,远处星星点点的灯光,我与薄梓墨就这样面对面的僵持着,有些战争是无声的,却绝对充满力量,比如我与他的对峙,或许也如他现在内心里的挣扎。   最后我的坚持取得了胜利,他放弃抵抗,低沉的声音说:“她叫方菲。”   他不是第一次提起他的妻子,我却知道这一次,跟以前的任何一次,都是不同的,他终于不在我面前竖起厚实的高墙,他说出心中的秘密,也是将他的心门,敞开了一些。   薄梓墨说的并不多,但是这并不妨碍我将这个故事串联起来,薄梓墨的亡妻叫做方菲,是薄家世交方家的孩子,与薄梓墨可谓青梅竹马,但很遗憾,不是每个竹马都是爱这青梅的,薄梓墨一直将方菲当作妹妹看待,并没有产生出炙热的爱情。   但是这桩婚事却是门当户对,被两边的家长所看好,尤其是薄夫人,简直是太喜欢方菲这个儿媳妇了。   薄梓墨不愿意娶自己不爱的女人做妻子,跑去美国读医学院并且不打算回到国内,他想着,只要他离开了,过段时间,也许方菲就能从对他的痴恋中解脱出来,说不定还会找到自己爱的人,那样就可以说是皆大欢喜了。   谁知道方菲是如此固执,直接追到了美国,甚至考取了薄梓墨的医学院跟薄梓墨日日相处,薄梓墨拿方菲没办法,毕竟是看着长大的女孩子,难道还真得能恶言相向不成,薄梓墨的缄默,让所有人都以为方菲最终还是诚感动天,打动了薄梓墨。   薄夫人更是开心的不得了。   但是日子就在这样一天一天当中过去,每个人都知道薄梓墨与方菲是情侣,也知道方菲对薄梓墨很上心,但是却从未听说过两人要结婚的消息。   薄梓墨不提,方菲也就不提,两人这么僵持着,其实的原因都是心知肚明,薄梓墨为人固执,不行就是不行,妹妹就是妹妹,绝没有发展成妻子的可能。   薄夫人甚至亲自去过一趟美国,当面鼓对面锣的质问过薄梓墨,难道方菲大好的青春年华,薄梓墨就这样给人家姑娘浪费了不成。   其实心里面薄梓墨同样不甘,从小到大方菲就像是牛皮糖一样的沾在薄梓墨身上,将薄梓墨身边的所有异性全部驱散,除了方菲,薄梓墨几乎没有接触过任何女人。   这样苍白的感情史并不是薄梓墨想要的,在青春萌动的时候,薄梓墨也曾有过心动的女子,却无一例外的都被方菲解决掉了。   方菲看起来活泼爽朗,但是控制欲也是极强的。   听到这里我想起诗人顾城,顾城的妻子也是对顾城照顾的无微不至,甚至连顾城几点吃饭,几点做什么都安排的妥当,在外人看这当然是好妻子的典范,但是从另一方面说,这又何尝不是一种控制。   如果薄梓墨是爱方菲的,这可能不是问题,但是关键是薄梓墨并不爱。   更何况,薄梓墨深受西方教育,对个人的生活极有主见与规划,这样子的控制对于薄梓墨来说简直避之唯恐不及。   薄梓墨第一次跟自己的母亲起正面冲突,也是在那时候,薄梓墨是薄家最小的孩子,生出来就被祖父疼爱的不得了,刚好生出薄梓墨的时候,薄家的老爷子荣退,所以薄梓墨从小是在爷爷家长大的孩子,与父母亲的关系并不如两个哥哥那样亲密,就是因为关系不够亲密,薄夫人才这般强势的非要薄梓墨娶方菲不可,原因无他,儿子跟自己关系不亲,那就给他娶个跟自己亲的儿媳妇,有儿媳妇这条线,关系迟早都可以修复的。   那时薄梓墨跟薄夫人放了狠话,此生他是决不会娶方菲的。   这话虽只是母子俩之间的气话,但是绝对是薄梓墨发自内心的,他实在非法忍受,被别人肆意安排的人生。   结果正是因为这句话,让方菲做了傻事。   方菲在薄夫人离开后,来找薄梓墨道别,说她想通了,要离开美国回国去,薄梓墨自然是求之不得,方菲最后要求薄梓墨陪她不醉不归,薄梓墨平时就会喝点红酒,并不过量,只是浅尝,抛开一切不论,方菲到底是薄梓墨看着长大的女孩子,薄梓墨如何能够拒绝。   这一次却是薄梓墨失了算,方菲在酒里下了药剂,为了不让薄梓墨发现,方菲自己也喝了那瓶酒。   两个被药物驱使的人,那荒唐的一夜,薄梓墨至今想起,都觉得宛如炼狱。   第二日,方菲匆匆回国。   薄梓墨虽然觉得很抱歉,但是在美国甚至是当下的国内,一夜情这种事情,根本不是什么大问题,所以他也只是觉得遗憾,但从未想过其他,毕竟那一晚,他也是受害者。   一月后,薄梓墨接到电话,薄夫人在那边似愤怒又似惊喜的说:“方菲,怀孕了!” ☆、080 有问题的孩子!   以薄家与方家的交情,这样的情况根本没有任何选择的余地,薄梓墨回国跟方菲结婚是无可厚非的事,即便是薄梓墨心中再怎么抗拒,但还是没有办法更改这样的事实的。   婚礼是薄夫人与亲家方夫人一起操办的,自然宏大非常,外加薄夫人卓越的交际能力,短期之内,薄梓墨与方菲青梅竹马,情深似海的传闻也就再A市传的邪乎。   薄夫人觉得既然薄梓墨结婚了,而且还有了孩子,那么薄梓墨就该老老实实的回国来,温顺的待在薄夫人的身边。   如此薄梓墨就被逼着跟方菲共处一室,薄梓墨日日看着自己的母亲跟方菲上演深情的婆媳关系,方菲也是有意无意的仗着薄夫人的支持,对薄梓墨的生活多有干涉,最令薄梓墨无法忍受的,便是薄夫人一意孤行的让薄梓墨放弃原本的医生职业,医生这个职业是很好没有错,但是薄夫人觉得自己的二子这样优秀,只是做一名大夫,无论如何都无法让她满意,动用关系要讲薄梓墨安排到政府部门去。   薄夫人如意算盘打的很好,大儿子在军队里,二儿子经商,三儿子从政,如此一来,他们薄家那就是A是最显赫的家族无疑了。   薄夫人与方菲的不断逼迫,让薄梓墨忍不可忍,在方菲怀着身孕六个月的时候,再一次启程赴美。   谁也没有想到薄梓墨会作出这般的举动,薄夫人怒火冲天,但是方菲却是真的慌了神的,没有人比她更加了解她与薄梓墨之间这场所谓的婚姻的真相是什么。薄梓墨能乖乖的回来跟她结婚已经算是对她做出最大的让步了,可她偏偏不知足,她以为有薄夫人的支持,她这个薄家三儿媳妇的位置就已经坐的稳稳的了,却忽略了,她从来要面对的人,都不是薄夫人,而是她的丈夫。   方菲从来都是豁的出去的女子,挺着六个月的肚子,她追到了美国,这一举动,多少人都说方菲重情重义。   薄梓墨再一次被情感绑架,对方菲,薄梓墨是有怨的,当然也是有歉意的,毕竟这个女孩子是他从小看着长大的,她的执拗,她的执着,薄梓墨从来都了解,更何况方菲肚子里怀着的的确是他的孩子。   作为父亲,作为丈夫,他都有不可推卸的责任,在美国薄梓墨对方菲还是有颇多照顾的,但是方菲却疑神疑鬼的厉害,薄梓墨知道这是女人怀孕到后期看到自己的身形发生变化,引起的一些心理活动。   方菲实在是太缺乏安全感了。   薄梓墨说到这里,我在他的怀里打了个冷颤,他口中平平淡淡几个字所叙述的岁月,我曾经感同身受过,怀孕到了后期,身体各种激素会出现失调的状况,频尿,失眠,等等这些情况。   越是到这样时刻,女人越是脆弱,若是这个时候身边的丈夫宠着哄着,自然是可以平安度过的,但是若是没有呢。   我当年孤身一人,不仅没有宠爱,反倒躲躲藏藏,终日惶惶不可终日。   从心灵深处,我是同情方菲的,是世间有多少女子,只为心中所爱,头破血流,飞蛾扑火,当然方菲这般逼迫薄梓墨的方法是过激了,但是能将自己当作最后的一张底牌,当作砝码去绑住男人,方菲也真是将自己的尊严弃之不顾了。   “我知道她想要什么,可是我给不了。”薄梓墨说到此处,也是痛苦,他无措的抓抓头发。   我伸手抱住他的腰身,那些曾经的伤痛,对方菲来说是惨痛的经历,对薄梓墨来说又何尝不是煎熬呢。   薄梓墨知道方菲想要什么,她想要薄梓墨的爱,想要女人都契而不舍追求的安全感,可是在经历种种之后,薄梓墨又怎么给的出呢。   开始方菲给薄梓墨下药是个错误的开始,但是如果婚后方菲能柔顺一点,能跟薄梓墨交心一些,凭着薄梓墨的责任心,这场婚姻怕是走不到万劫不复的这一步,但是方菲却在最关键的时候做出错误的选择,在婚姻里,她首先选择的不是薄梓墨这个丈夫,却是薄夫人这个婆婆,并且仗着这个婆婆对薄梓墨多加施压。   试问,这样子的妻子,薄梓墨又如何能够容忍。   后来的事情出乎所有人的意料,在美国的产检中,医生指出孩子可能有些发育不正常,薄梓墨一下子就想到受孕的当晚两人都是服食了大量药剂的,在美国买到的这种药,根本就不管剂量,就是按着最大剂量给你来。   这样的药,对精子,卵子都是有致命危害的。   薄子墨肝胆俱裂,按说在国内开始几个月的产检中,医生就应该发现了这个问题,薄梓墨问方菲知道不知道?   方菲眼神闪烁,想也知道,就算方菲知道了,也不会对孩子采取什么手段,这是她唯一能拴住薄梓墨的筹码,她怎么可能让孩子有半分差池。   薄梓墨知道孩子可能有问题后,几乎是每天都在跟医生同仁商量这件事的严重性,不是没想要结束壬辰的。   方菲大骂薄梓墨心狠,但是薄梓墨作为医生,知道这种先天性的疾病要是严重,治愈的可能性几乎是零,到时候带孩子到这个世界上来岂不是白白让孩子受苦。   可能是坐医生的关系,薄梓墨对孩子几乎有着天然的抗拒,他见过太多的生老病死,慢慢的就会生出一种,人生如此的艰苦,何必让孩子来这世界上受苦的理论。   这种说法在薄梓墨这个程度的高材生中其实是广泛存在的,他们都觉得人世本苦,孩子实在是不该到来的物种。   华人在美国打拼,多是两种,一种就是薄梓墨这样的高层人才,他们往往都有一层玻璃的天幕,不是什么人种歧视的,但是想要爬上最高的位置,是真的非常困难,需要付出旁人无法想象的努力。   而另一种就是在华人街的那些中国人,干着最艰苦的职业,也是不停的奋斗在奋斗,日子过的太苦。   所以华人的出生率在美国是各国人种中最低的。 ☆、081 原来如此!   在薄梓墨犹豫不决的时候,毕竟这个孩子已经成型了,现在让引产别说薄梓墨狠不狠的下心,就是美国的法律都是不允许的。   方菲本来就是疑神疑鬼的时期,加上薄梓墨这些举动,简直就跟炸了一样的,情绪过激的情况下,方菲早产。   被送进产房的一路,方菲大哭不止,她是真的害怕,与薄梓墨的婚姻全靠这个孩子得来的,现在万一孩子有个什么,她的未来前路该怎么办才好。   方菲是真的吓坏了。   薄梓墨陪着方菲进产房,尽自己的一切可能让方菲放松下来,可是方菲失控的情绪,根本没办法平息下来。   早产加之方菲的失控情绪,悲剧就这么发生了。   薄梓墨说到这里全身都抑制不住的颤抖,他这一生,从没有那样的一个时刻,床上苍白的女子,是他看见着长大的女孩子,曾经青春明媚,天之骄女一般的,现如今却在他的眼前慢慢的像是一朵濒临枯萎的花。   薄梓墨深觉自己作为医生,见过的生生死死何其多,但是却从没想到会面对这般惨烈的一幕。女人生孩子本就是血腥的场面,更何况方菲在生下念念后不久就出现了大出血的状况,那样汹涌的血液,简直能将薄梓墨的世界全部碾碎。   我抱紧薄梓墨,他抖的厉害,甚至于我抖能听到他牙齿打颤的声音,不难想象当时的场面。   “方菲死了,孩子生出来就进了抢救室,先天性肾炎。”薄梓墨像是跋涉千里的路人,声音里全是嘶哑与疲惫。   那时在异国他乡,薄梓墨呆呆的看着保温箱里的早产儿,痛彻心扉。   他对方菲是没有爱情,但是一个女人这般惨烈的死在他面前,对外说是难产,但是薄梓墨知道,方菲的死,他有推卸不掉的责任,若不是他一直的冷淡,方菲不会在孕期内那般情绪波动。   在方菲死后的很长一段时间内,薄梓墨日日做恶梦,梦中的方菲站在血泊之中,那样痴望着他,声声血泪的问着他,为什么不爱她。   方菲死在美国,方家因为爱女生亡对薄家也是有所怨言的,但是一家人前往美国看到失魂落魄的薄梓墨,尤其是看到还未出抢救病房的小小婴儿,责备的话却都说不出来了。   薄梓墨当时的痛苦,我能够理解。   看到薄梓墨成了那幅样子,怕是薄夫人心中也是不好受的吧。   自此,薄梓墨跟薄家的关系可谓彻底冰冷下来,别说是平时,便是逢年过节,都是薄梓墨自己过,绝对没有回家的时候。   很多人来劝过薄梓墨,但是薄梓墨却是死心这样做。   并不是怪薄夫人什么,而是无法面对,在方菲死后,薄梓墨每次看到薄夫人的脸都会觉得呼吸困难。   知道现在在怪谁都已经覆水难收,但是偶尔的,薄梓墨也会在午夜梦回时想,若是当年没有薄夫人的一力支持,方菲是不是就能在薄梓墨长年的冷淡中冷静下来,不会在生出后来那般痴缠的执念。   然而,斯人已逝,徒留记忆让人唏嘘。   薄梓墨这时候松开抱着我的手,低头目光沉沉的看着我,他的眼底似乎有黑色的漩涡,将我吸进去一般的深邃,“你会不会觉得我冷血无情?”   毕竟方菲的死,他有推卸不了的责任。   我摇头,他这般悲伤的神情,谁能说出怪罪的话来,要真的追究起来,只能怪命运无偿,这一场情事中,无论是方菲,薄梓墨,甚至是一力促成的薄夫人怕是都没有料到最后会是这样的结局。   “这都不是你选择的,怎么能怪的了你。”我这样说。   薄梓墨何其无辜,随波逐流,对方菲说这是一场悲剧,对薄梓墨来说又何尝不是呢,更何况,死去的那个倒是早解脱的那个,反而活下来的那个夜夜受内心煎熬,那种苦痛,我简直不敢想象。   却不知我的话一说出口,薄梓墨的后背僵住。   我们靠的极近的,薄梓墨第一次在我面前说这么多的话,又是如此苦痛的过去,这会早都像是虚脱一般的靠在我身上了,他这一僵硬,我立马就感觉到了他的反应。   他说:“言言,后面的事都是我能选择的,但是我还是选择了错的那一条。”   我被他的话说的心头猛跳,甚至有些不敢听他说下去。   薄梓墨在迟疑片刻后,却还是将话都说了出来,在方菲死后,薄梓墨受内心的煎熬,活着对他来说,简直就是一种折磨。   可是他不能放弃,因为念念。   那个方菲用命换来的孩子,先天性肾炎,导致孩子的排毒系统出问题,每隔一点时间就要洗肾一次,这样的经历无疑是痛苦的。   薄梓墨看着自己的女儿受这样的苦,那种心都碎了的心情,可想而知。   美国医生建议为念念找寻适合的肾源,尽早为念念换肾,肾病这样的病,实在不是能拖下去的病,但是在美国,在白人中为念念找寻肾源实在是太过艰难的事。   由此,爱—家就这么产生了,薄梓墨本打算收养无依无靠的有先天性疾病的孩子,在其中为念念找到合适的肾源,这说起来很残忍,但是在黑市上倒卖器官的事屡禁不止,薄梓墨也早已顾不得那么多,他要救自己的女儿,方菲的死让薄梓墨将念念看的格外的重些,似乎念念不仅仅只是一条命,她还是方菲生命的延续。   薄家人对薄梓墨投资建设爱—家的目的也是隐隐知道的,但是对于这些高高在上惯了的人来说,能救念念才是他们最关心的事,念念在薄家人眼里,也不只是一个孙女那么简单,她还是薄/方两家相同的牵挂,有念念在,薄/方两家就还是亲家,是密不可分的统一阵营。   我听到这里牙齿不住的撞击了一下,她的康康,就差那么一点点,只差那么一点点。   到了今日,薄梓墨才说,他并没有打算不要念念救康康的,只不过进了手术室,开了刀才发现,因为念念长年的肾病,身体中毒素无法排出,不仅是肾脏,念念的其他器官都出现了衰竭症状,唯有心脏还完好。   他们几个医生在手术室里当机立断,救康康,放弃念念。   因为这样子的念念,就算移植了肾脏,也是活不下去的。   我听到着,全身的骨头都酥软了下来。   原来如此?   竟然如此! ☆、082 不过是我在心中粉饰太平   原来一切也不过是我在心中粉饰太平罢了,亏我当时还感激薄梓墨高风亮节的救了康康,放弃了自己的女儿。   可真相竟然是这样,若不是在手术中发现了念念的身体就算移植了肾脏都无济于事,那是不是我的康康就会丧命于那间手术室呢。   思及此,我的身体竟然不受控制的颤抖起来。   不再是让我心疼的薄梓墨的颤抖,而是我,来自于我内心深处的颤抖。   剥开重重被美化了的迷雾,真相竟然是这样的,耳边竟然再一次响起下午时薄夫人说过的话,薄夫人那样理直气壮的指责我,说我迷惑了薄梓墨,说薄梓墨为了救我的儿子,宁愿赔上自己女儿的性命。   恐怕现在在所有人眼里,都是这样的,他成了为了女人能烽火戏诸侯的昏君,而我就是那个人人口中最为不耻的狐狸精。   那些不好的,恶意的词汇在我的脑海中乱冒。   我知道这样实在是太自私了,薄梓墨没有义务要求康康而不是念念,这些我当然知道,但是今晚的心情实在是大起大落,他说起方菲的时候,我心中那隐隐冒头的欣喜,知道他与曾经的妻子之间并没有刻骨铭心的爱恋,恐怕只有我自己知道我心中那种幸好幸好的情绪。   到了这一刻,我才真的体会到人性中的邪恶,不仅是薄梓墨的邪恶,更多的是我的邪恶,我总是想事事都是对我有利的,人人都是疼爱我的,可是哪有那么多理所当然。   “栀言,我别无选择。”   薄梓墨的别无选择,我完全理解,易地而处,要是今天我站在薄梓墨的位置,面对曾经那样死去的妻子,面对妻子留下的唯一的孩子,恐怕我也会不顾一切。就如当时我知道康康可能会有性命之忧时,那种毁了一切的心情,而薄梓墨恐怕只会更加深刻。   我点头,轻声说:“我理解。”   理解你所有的举动,只是不理解自己为什么在经历了那么多之后,还会傻傻的认为所有人都会对我好一样。   其实早该想明白的,吴晓璐,严亚宁,以至于现在的薄梓墨,都是如此,我总是在心底深处将他们都视为不会伤害我的人,这种盲目的自信不知是从哪里来的,但是真的一直被这种感觉伴随着。   因为我的天真,在严亚宁,吴晓璐联手将我伤害的体无完肤的时候,我只想着逃避,并在内心深处抗拒着他们曾经伤害过的事实。更可笑的是,我美化这些伤害到,觉得是自己成全了他们,在三年后重复后的第一次见面时,我口口声声的对严亚宁,以及后来的吴晓璐说,你们去过你们美好的日子,不要在出现在我的面前,我成全你们。   很伟大吗?不痛吗?   可是我总是这样自欺欺人,给自己,也给别人找理由。   包括现在的薄梓墨,我一直在心里不断的美化着他,他是个救死扶伤的医生,他内心善良,他甚至为了我的儿子,放弃了自己女儿的生命。   我白活了二十八年,到如今我还是不肯相信人性本恶这句话,尽管生活已经将我撕裂。   我们陷入了长久的沉默,姿势也像是被定住了一样,过了好久,我松开薄梓墨,低头说:“我们回去吧。”   我不抬头,当然也看不到薄梓墨是个什么表情,听到他说恩,我开始挪步。   这里离薄家的小楼,距离并不近,我们就这样并排走着,却没有在有半分开口的欲望。   我低头看着自己的鞋尖,甚至在心底嘲笑自己,明明是我自己非要逼着薄梓墨将所有的事情都告诉你,在我看来坦白是一切开始的条件。   现在薄梓墨很听我的话,将一切都说了出来,偏偏我又接受不了了。   看,我就是这么个纠结又矫情的女人。   奇怪的是,这会我的腿啊,脚啊的,完全没有半分酸痛的现象出现,穿着高跟鞋我照样走的虎虎生风。   连身体的器官都知道,在有人怜惜的时候娇气,在无人怜惜的时候坚强,确实是这样,以前我极易感冒的,每次感冒都弄的惊天动地,扰的爸爸放下公司里的所有事,天天在家守着我,后来跟严亚宁在一起,我也是如此,每次感冒都严重的很,非逼着严亚宁找来家庭医生,给我治理才行。   可是独自带着康康的三年,我甚至连轻微的伤风都没有过,心里总有一个声音在说,不能病,万一我生病传染了康康,那可就是万万的不好。   到时候不仅我不能照顾在康康身边,而且康康也会有生命危险的。   人就是这么可笑,就这么一股气顶着,我生生就一次都没有感冒过。   娇气,病弱,说白了无非是有疼爱,宠溺的人围着你罢了,真到了无依无靠的时候,身体里简直会生出战无不胜的变形金刚出来。   那么以后,身边没有这些人,我是不是,还是能这般刚强铁汉下去。   我想会的吧。   生活总是还为我留下了那么一丝丝的温暖,还好,父亲还在,阿桓还在,康康还在。   最后的最后,留在我身边的,都是这些与我血脉相连的人,想到这里我脸上的笑有冰冷了下来,我曾经狠狠的伤害过我的父亲,也为了陈豫跟阿桓吵过架,那时候觉得我终有一天会离开他们,我会有友情,会有那种刻骨铭心的爱情。   当时那种不屑一顾的想法,现在看来竟然全部都是错的。   错的阿。   就这么无知无觉的走回薄家的小楼,胡叔一脸担忧的站在门口,看到我老脸上的皱纹都松开了些似的。   待我们走近,胡说赶忙说:“刚才康康闹的凶,哭了好一阵找你们,现在已经睡着了。”   胡叔喜欢康康不是假的,他脸上对我的关切也不是作伪的,我很感激这个老人家,我并没有跟薄梓墨说过薄夫人来过的事情,但是薄梓墨还是知道,那么肯定是由胡叔说的。   我很感激的浅笑,“谢谢您阿,胡叔叔。”   胡叔看我还能笑的出来,皱起的眉都舒展了,“没事,没事。”   我继续往楼里走,想着去看看康康,那孩子没我在身边,总会睡的不安稳。   突然薄梓墨拉住我的手臂,他的声音里带着几分小心翼翼,“栀言?”   我轻轻的拂开他的手。   “让我想想,我还没想好。”   说完,我便头也不回的往里走。 ☆、083 而不是像现在这样,逃避 大更,惊喜啊。   薄梓墨一直在我身后跟着我,我知道,可是心底里到底还是没有想好这件事该怎么办,我现在要是闹着离开,实在有些矫情,但是让我冲破一切前怨去跟他亲亲热热,到底心里还是隔着什么。   走进我在二楼的客房,我转身对上一脸谨慎的薄梓墨,浅笑着说:“去睡吧。”   “恩。”   随即关门,一室安稳。   康康早已熟睡,小小的脸蛋儿睡的红扑扑的,甚至还打着小鼾,仔细看了看儿子,想来他今天是玩累了,父亲对康康的宠爱自是没话说,便是阿桓在经历过失而复得之后,见到康康这个外甥,那也是有求必应的宠。康康像是一下子掉进了福窝子里,竟然连睡觉都能笑出来。   洗澡完躺在床上,小心的没有碰触到康康,就这么顶着天花板发呆。   吴晓璐/吴晓璐的母亲/薄夫人/薄梓墨,这一天下来经历的事情太多,各种画面在我脑海中翻滚,一时睡不着。   最后,全部的心神都凝聚在薄梓墨身上,他企图杀了康康,他最终救了康康,他说过他不回背叛他的妻子,他也说要和我结婚。   一桩桩,一件件,我觉得下一刻我的脑子都会被撑暴了。   太多的矛盾与纠结,让我想不明白,无从下手,我现在是该下狠心跟薄梓墨分手,不在有任何瓜葛,还是应该勇往直前的跟他在一起,就算是薄家一家都反对,也毫无顾忌。   为着他原来对康康的企图心,我跟他分手无可厚非,本来这段感情就建立在伤害与欺骗的基础上,分开理所应当,但是我现在不得不处于现实考虑,这么长时间,康康与我能安宁的度日,没有受到严亚宁的侵扰,薄梓墨甚至薄家的批护很重要,下一次开庭的日子还没有完全定下来,在此期间康康的抚养权其实是在严亚宁手里的,他要是上门来抢孩子,凭着我根本就没有办法抵抗,而且还有官司要打,若是没有了薄梓墨,这场官司我能赢的可能性又有多大。   可真的要在一起吗?   我今天跟薄夫人说过的,决不会跟薄梓墨再有任何瓜葛的话声声在耳,要是真的决定在一起了,将来我要面对的,恐怕就是整个薄家。   那实在太过可怕,我并没有那样的勇气。   我侧过身子,落地窗外星光熠熠的,拿出手机来将今天录到的吴晓璐承认害的的录音放出来听一遍,我也不知道当时怎么就有了这样的主意,恐怕是真的被欺负多了,自然的就会生出反击的免疫力,她的这些话字字句句都能说明曾经我跟严亚宁的婚姻到底是为了什么结束的,更何况,吴晓璐还说了那么多对康康不利的话出来,我想有了这些,就算法官再怎么偏向于严亚宁,也不会将康康在判给他了吧。   要不然,哪里还有什么司法可言。   这么想着,我的心情好了些,脑中那些纷纷扰扰终究是都抛去了脑后。   一觉天明,身边早已经没有了那个小皮蛋儿的影子,看了看时间,我急忙起身下床,今天是我第一天去杂志社报道的日子,怎么能迟到。   尽快的洗漱完,来开衣柜发现昨天买的新衣服已经整整齐齐的摆放在衣柜里,想着着怕是胡叔安排小时工给我收拾好的,昨天跟薄夫人一番谈话后,我几乎是落荒而逃,这些衣服,哪里还顾得上呢。   挑了一套白色的职业装穿上,画了个淡妆,我看着镜子中的自己,从未有过这般的感觉,终于还是等到了这一天。   从而来提着新买的鞋跑下来,就听到康康的声音,“妈妈是个大懒虫,太阳公公都照屁股了。”   我被康康说的有些窘,但是还是嘴硬道:“谁让你起来不叫我的!”   “哈哈。”康康一脸坏笑的吃早餐,当然他身边的薄梓墨也是一脸的笑意,经过昨天我总觉得很多事情是不同了的,所以连看他的眼睛都不敢,只快速的坐下低头吃饭。   边吃边问康康,“今天去新的幼儿园,怕不怕?”   “不怕!”康康振臂高呼,然后特别得意的说:“妈妈,我现在也能玩蹦蹦床了。”   此前因为康康的病,这些东西当然是不回允许他玩的,这会听他说的开心,我虽心酸不已,但是还是交代他,“还是别玩了吧,小心不舒服。”   虽然现在恢复的良好,但是还是让我担心不是,不要玩了吧,别真又出现什么问题,到时候真的吓坏人,我现在的胆子,是完全没有了的。   康康人精儿的很,抬眼就瞅薄梓墨。   薄梓墨正在给面包片上涂果酱,动作慢条斯理的,然后将涂着蓝莓果酱的面包片递给我,我低着头接,他什么时候知道我喜欢吃蓝莓果酱的。   “在妈妈看不见得地方可以玩。”薄梓墨说。   康康立马捂住嘴笑,小身子抖啊抖的,看着像个小猴子。   我抬头瞪向薄梓墨,结果他根本不惧,而是深深的直视着我,也就那么一瞬间,我又低下头来。   先这样吧,就这么先拖一阵子吧,等官司完了,我就带康康离开。   我在心里这么说着。   送康康去幼儿园,是我跟薄梓墨一起去的,康康一边一个拉着我们的手,那模样是真的快活。   幼儿园的园长认识薄梓墨,对康康自然很是照顾,送康康去这里,我很放心。   康康不哭不闹的跑进了幼儿园,倒是我这个做妈妈的,满脸的惆怅,这个熊孩子,就那么巴不得离开我啊。   “快走吧,要不你上班要迟到了。”薄梓墨提醒我。   “哦。”我急忙上车。   早高峰时段,路上堵的厉害,我一路看着窗外,到底在看什么,我自己也不知道,只是知道,不想面对薄梓墨,是我说的,我们想要开始,他就得说出以前所有的事,在我面前坦白,现在他是真的坦白了,可我却退缩了。   像是走进了绕不出来的困境。   送我到杂志社的大楼下面,我说声谢谢就要开门下车,薄梓墨突然拉住我的手,“这几天集中安排了几个大手术,我可能没时间来接你下班,但是我跟胡叔说了,家里会安排车子来接你。”   “恩。”我答应着,能不见他,我心里还是很有些放松的。   他却还是不放手,我抬眼看他,他倾身过来在我唇角落了一吻,轻声说:“你今天真美。”   我有些不争气的红了脸,挣开他的手快步跑了。一路到杂志社,聂扬扬站在门口等我,看到我来也是露出的惊艳的样子,啧啧啧的说,“薄梓墨把你滋润的不错啊,看你这样子,谁能相信你有个快五岁的儿子,我见了都要流口水。”   我略有些不好意思,聂扬扬说起薄梓墨来总是这么一幅调调,实在让我无地自容。   有了聂扬扬的引荐,我第一天的入职之路比较平坦,主编看过我曾经写过的一些论文,语重心长又满含深意的说:“小何,你也知道现在纸质书的市场在急速的降低,杂志社不是那么好办,我们需要的可不是纸上谈兵的人,能写出畅销的东西,抓住新闻点的人,才是我们需要的。”   我明白主编的意思,现在杂志社都不喜欢我写过的这种呆板的学术论文的东西,而是更倾向于有轻松,活泼的内容,便是古玩文物这样的话题,杂志社还是可以发挥特长,在其中找到很多切入点。往直白的说,现在的杂志可不都朝着标题化,脸谱化的路线在走,耸动的标题,让人见了就会在心中升起要购买欲望的名人效益,这都是杂志现在最喜欢使用的模式。   “你先熟悉熟悉这里的环境,等过几天就开始正式主笔开始写稿子,小何,你是我拍板选进来的人,到时候可别让我失望。”   我立马站起来,立军令状似的说:“主编你放心,我一定尽全力的。”   主编看着我点点头,让我出去了。   我在座位离聂扬扬不远,但也不是紧挨着的,杂志社的座位安排是这样的,资历越老的越往里,也就是说像聂扬扬这样干了六七年的,都是紧挨着窗户的座位,而我这样刚刚入职的,无疑就是被安排在靠过道这一排的座位。   我不得不感慨真是个上千年的权利社会,连排座位都要论资排辈。   同时,也注意到,跟我同一排坐着的人,都是刚刚大学毕业的大学生,岁数小,满脸的稚气让人看着就觉得活力十足的。   午饭是跟聂扬扬在楼下的员工食堂一起吃的,其实我们这家杂志社根本还没有强大到有自己食堂的地步,只不过这栋楼背靠省报社,他们有食堂,我们这些人都办了高价一些的饭卡,在这里蹭饭。   “感觉怎么样?”吃饭的时候聂扬扬问我。   我说:“挺好的。”   其实这一早上,我是什么事都没干,只不过是看了几本上几个月杂志社出的文本,算是了解一下杂志社的主要板块,说白了,也不过是熬时间罢了。   聂扬扬看着我贼贼的笑,“觉得轻松是吧,嘿,你还别怕我吓你,跟你一批进来的人,最少有十个,可是你看着吧,不出一个月就能走掉一半,到最后要是留下那么一两个,都是大老张开了恩。”   大老张,是聂扬扬对主编的称呼。   聂扬扬这样说,我当然是有些惊奇,“怎么会?”   “你懂什么,这叫广撒网,都先招进来,能不能干活,不出半个月就能看出来,咱么这里一月一本的刊物,然后就是广告赞助的问题,有关系的,有背景的,能干活的最后才会被留下来,什么都不会的,把这里当养老的地方,来了只打算喝喝茶聊聊天的,趁早走了倒是干净。”   现在的大学生每年毕业那么多,个个都想有个好职业,杂志社这样的地方,更是挤破头,竞争怎么能不激烈。   我低下头用筷子戳着碗里的米,我这个岁数还刚刚起步的,实在是没什么自信心。   聂扬扬拍了我一把,“你就放心吧,我总会保你的,为了你薄梓墨这样千年不露面的人都给我打电话来,声声恳切的让我照顾好你,为了讨好这么一位爷,我都不能让你有了委屈受。”   不知怎么的,聂扬扬越是夸耀薄梓墨,我心里越是难受,这种难受说不明白,可能是来自于我跟薄梓墨之间完全不平衡的关系地位。   下午。   我不在百无聊赖的翻看这杂志,而是不停的搜索资料,甚至查阅别的杂志社的刊物,脑子里想着,若是我是一个读者,我最想看到的是什么样的古玩鉴赏杂志。   当年名评名家国宝级的古玩必须得有,这是保证杂志最基本的品质的东西,但是别的呢,现在的人投身古玩可不一定是对古代历史的喜好,对古玩本身的爱好,更多的还有投机者,说白了就是想一夜暴富的人,对于这样的一批人,我们是不是也该推出一些亲民的板块。   而不是一直这么高冷的做着高端的鉴赏杂志。   心里渐渐的有了苗头,我不动声色的开始在脑子里想着怎么去完成这件事,当然不是现在,我并没有十足的把握,而且作为一个新人,还是不要太过早的暴露自己比较好。   口渴的厉害,这才记起这一天,都没怎么喝水。今天第一天上班,我忘了拿自己的杯子来,想着茶水间应该有吧,便往茶水间走。   在茶水间外我听到了这样的对话。   “听说她都二十八岁了,那么大岁数不回家带孩子,竟然跑来跟我们抢饭碗,真是的。”   “你难道没有看出来那个聂前辈跟她关系好,一看就是关系户。”   “不知道结婚了没有,要是没有这可就是传说中的圣斗士啊,好怕怕。”   “你才二十一你怕什么?”   “怕嫁不出去啊,艾玛,我要是二十八还嫁不出去,可怎么办啊。”   “哈哈哈,婚姻是爱情的坟墓你没听过啊?”   “可不入坟墓,那就是死无葬身之地啊。”   “就是,就是。”   我收回了要走进去的步子,往后退了退,被人背后评说,我早有心理准备,且她们说的话并不是多么的难听,只是听到这些年轻小姑娘的顽皮话,总让我有一种时光如苍狗的感慨。   我到底是浪费了多久的时光的。   一天就这样过去了,下班出来,我看到了胡叔站在车子旁边等我。   在聂扬扬调笑的眼神中,我都过去上车,胡叔原本话少,这一路我们没怎么说话,先是去幼儿园接了康康,康康活奔乱跳的跑出来,上了车就保住胡叔亲了一口。   那叫一个亲热。   原本说说笑笑的往家走,中途胡叔接到电话,脸色一下子阴郁了下来。   “怎么了?”我问他。   胡叔有些为难,但还是老老实实的跟我说:“夫人在家里。”   我一下子就明白了他这时难看脸色的由来,薄夫人又来了,估计是昨天我最后又被薄梓墨拉了回去,让薄夫人知道了,所以今天便又来了,我低头苦苦一笑,这简直是不把我弄走绝不罢休的意思。   想想,这样也好,让我跟薄梓墨暂时分开一段时间,彼此冷静一下也不错,最起码,不会让他跟薄家的人再一次矛盾激化。   想了想我给阿桓打了电话,并没有说我回不去薄家了,而是说我现在有了工作,康康也上了幼儿园,在赖在薄家不像话。   我话才说到一半,阿桓就问我在哪儿,他马上让车来接我。   康康问我,是不是舅舅。   我说,晚上我们跟舅舅住在一起好不好?   康康很喜欢阿桓,自然是说好的。   胡叔要给薄梓墨打电话,我给制止了,说薄梓墨这两天手术多的很,还是不要给他打电话的好,免得扰了他的心神,让人做手术分心。   胡叔知道薄梓墨的工作性质,所以还是歇了打电话的意思。   胡说对我说:“小少爷这些年其实艰难的很,那时候老首长生病,小少爷正上高中,何小姐,你知道小少爷是老首长一手养大的吧。”   我点头表示知道,薄梓墨的确说过他是由爷爷一手带大的。   “那时候老首长病的重,小少爷一声不响的就去报了医科大学,老首长那时候还说,小少爷重情意。这是瞧不得他生病呢。可是这生老病死的,谁能拦得住,老首长死后,小少爷就一直住在柳荫阁这边的房子里,就是夫人再怎么说,也没有搬去夫人现在住的那边半山别墅去。”   柳荫阁,是现在这个老式的高干小区的名字。   “胡叔,我知道你的意思了。”我说。   胡叔摇摇手,看看在我后座儿童座椅上玩着游戏的康康,“我没有替小少爷说话的意思,只是想跟你说,这些年,就是原来的菲菲,我也没见小少爷这么上心过,昨晚上我看着小少爷在你房门口站了一夜。你们的事,我不清楚,只是想跟何小姐你说,要是你真的打算跟小少爷在一起了,这么躲着夫人也不是个事,就是小少爷再给你撑腰,你自己不硬气,谁也撑不起你来。”   我满脸发烫,我知道胡叔的意思,如果我真的打算跟薄梓墨在一起,就不该这样见了薄夫人就跟老鼠见了猫一样,就该理直气壮的回去,表明我要跟薄梓墨在一起的决心,无论即将到来的是什么,最起码我应该表现出跟薄梓墨并肩作战的决心与勇气。   而不是像现在这样,逃避。   我完全黯淡下来,知道胡叔说的都是对的,只是,“我还没想好,胡叔。”   还没想好到底要怎么样去走接下来的人生,不知道是不是该再一次投入这样一场情事了,薄梓墨真的值得相信吗?   我不敢。   胡叔看我的样子,有些恨铁不成钢。   但是最终还是没办法,看着阿桓派来的人将我跟康康接走。   阿桓忙的很,没时间管我们母子俩,我跟康康自己在外面解决了晚饭,然后就被送到了阿桓在A市的公寓,很高端的小区,很一流的配备,只不过冷硬的装修还是让人看得出来,这里是一个完全男人的世界。   “妈妈,舅舅呢?”康康显然不是很喜欢这里。   我抱过康康有些不安的身体,安慰他说:“舅舅忙呢,我们等等他好不好?”   康康不是很情愿,“我想早点回家,我答应薄叔叔晚上教他我今天在幼儿园里学到的东西呢。”   他们竟然有这样的约定,我侧头看着阿桓在让人给我们准备的洗漱用具,还有换洗衣物,沉着嗓子说:“今晚我们怕是不能回去了,在这里住一晚好不好?”   康康撅着嘴不说话,显然是不开心的,我有些无奈,只能蹲下身子好声好气的跟康康商量,“康康,那是薄叔叔的家,我们不能一直住在薄叔叔的家里对不对?那样是不礼貌的,你这么懂事,该明白的。”   “是因为薄叔叔的妈妈不喜欢我们吗?”   我心头一跳,看着康康的眼睛,我知道在车上我跟胡叔说的话,这孩子是一字不拉的听进去了,可是就是听进去,他还是能一路装的好似没听到的样子,实在是令人无奈。   不想跟康康说关于薄梓墨母亲的事,我只是抱住康康说:“儿子阿,那不是我们的家阿。”   “那哪里才是我们的家!”康康气呼呼的问。   是什么扎进了心里,让人如此疼痛,我抱着儿子,心中不断的问自己,哪里才是我的家呢,自离开严亚宁,我就成了一片浮萍,随波逐流,竟没有真的依靠之处。   我的沉默感染了康康,这一晚,我们在阿桓的公寓里入眠,却不知明天将要走向何方。   第二天当然有人将我们送走,康康去上学,我去上班。   在我入职的第二天,我接到了主编的第一个指令,去专访一个人。   谁?薄梓墨。   聂扬扬看着我笑的不怀好意,“这可是让你拿着上班时间去约会,什么时候大老张这么有温情味了。”   我口中发苦,谁不出话来。   聂扬扬再接再厉,“你也别为难,薄梓墨仅仅我就跟了两年,更别说之前还有别人跟呢,凭他的学识,地位,又是A市首屈一指的收藏家,他爷爷就是早年的收藏大家,我们没机会采访到,现在这些好东西都到了薄梓墨手里,不去采访说不过去阿。”   “他一直低调,所有采访都推了不接受,但是放你出马,可他还怎么推脱,哈哈,想想就开心阿。”   聂扬扬哼着小曲走了,我却呆立原地,好半晌都没动一下。   上班第二天就反对上司布置的任务,这实在说不过去,可是采访他。   我深思熟虑了一个早上,还是在午饭后拨通了他的电话,公事公办好了,总不能为了那点子私心就把工作耽搁了。   电话响了好久才接,他的声音有些沙哑,“喂。”   “你很忙吗?”我心慌的眼皮直跳。   “什么事?”他说的淡淡的。   他这般平淡的语气让我心更加慌,抱着总有一死的心态,我说:“杂志社让我采访你,你什么时候有时间,我想问几个问题。”   “想见面?”他问。   我气都有些喘不上来,很快速的说:“不见面其实也是可以的,我就问几个问题,很快的。”   他说的比我还快,“见面说吧,我去接你。”   “现在?”我大吃一惊,抬头看表,才下午两点阿,他是疯了吗?不用工作了。   “就现在!”说完这三个字,电话里就只剩下忙音了。   我发愣了好一会儿,不知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直到电话再次响起,我姿势都没有换。   “下来!”   他来的出奇的快,我不可思议的看着时钟指向二点二十,二十分钟,这人是把车当作火箭开了吗?   “我在工作,你等我下班。”不知怎么地,我有些怕见他。   “我上去接你。”他说的简单粗暴。   我一下子炸了毛,生怕他真的上来,现在人人看我都像是关系户,虽然我真的是靠着关系进来的,但是我还是想证明自己的实力的,薄梓墨这一来,那简直就是做实了我关系户位置,这怎么能行。   “我下来。”我说完就挂电话。   一脸沉稳的进主编办公室说我要外出去采访薄梓墨,主编自然开心的很,乐得我早点去。   然后我就在所有人的注目礼下,走出了杂志社大门。   一路下电梯,那心情,就真的跟电梯一起在下落,到底心里在激动个什么,害怕个什么,根本就闹不清楚。   薄梓墨的Q7大剌剌的停在楼下,我四处看看没认识的人,小跑着过去上了车,他嗤笑一声,车子一个大回就离开了这里。   “我们去哪儿?”我问。   “想采访我什么?”他眼睛看着路,声音冷冷的问。   他说起采访,我激动的心情下去了些,坐直身体严肃的说:“就是让读者了解一点你,你的喜好拉,你的收藏拉。”   “想了解我?”   他总是反问,我有些不自在,“对啊,不了解怎么写稿子。”   “那就了解。”   看到爱—家红色的尖顶,我心中的起伏变大,上一次来这个,我被康康失踪的事弄的魂飞魄散,没想到薄梓墨会带我来这里。   我脸色发冷,他更是严肃。   薄梓墨的五官不笑的时候,自是有一番气势的。   我一路跟着他,知道他是将我往之前那处公寓带,电梯上行,脑海里都是那晚他抱着我的样子,我们的关系似乎就是从这里开始变的不寻常的,只是这不寻常到底是好是坏,还没有定论。   进了公寓,空空荡荡的大厅,我当然记得上一次离开这里时的肝肠寸断。   冷声说:“你带我来这里干什么?”   下一刻只觉得眼前一黑,薄梓墨已经扑了上来,“你干—唔—”。   他的吻扑天盖地而来,根本不是我能招架的,我的后背被他推着撞到墙上,刺刺的疼。   这一切来的太快,我根本来不及思考,他的手已经游走在我身上,揉着我,捏着我。耳边全是布料被撕碎的声音,像是一声声的呼唤。   等我觉得身上发凉的时候,衣服早已被他尽数除去。   他终于放开了我唇,我含糊不清的说:“你干什么?!”   “干你!”他说的简短有力。   同时我听到了皮带解开的声音,我是真的害怕,不是没有经历过情事,只是他这样山呼海啸一般的声势,我哪里能不怕。   就在他解皮带的功夫,我抓住空隙急忙从他身边逃开,我早已不着丝缕,这样子自然是不能出门的,我只能往楼上跑,刚跑到楼梯中段,他已经拦腰抱住了我,我身子不稳,两只手赶忙抓住了楼梯旁的扶手,身子向前倾着,他就在我身后,体温高的吓人。   就这么不管不顾的,从后面冲了进去。   我疼的落泪,从离婚到现在,已经四年光景,我哪里能承受的住他这般横冲直撞。   他用英文咒骂了一声,抽着气说:“真紧!”   我哭骂道:“薄梓墨,你混蛋!”   他从后面欺上来咬我的耳朵,“你不是想了解我?这下了解的深入了吧。”   这都是什么话,我哭着摇头。   他在我身后,到底干涩,他放缓了动作,有节奏的慢慢撞击,声音低沉的说:“这可是你自投罗网,怎么能怪我,你到底还是放不下我,才离开一天就找借口来见我。看你这么乖,我怎么能不给你点奖励呢。”   我哭的脑子发晕,原本的疼痛感倒是减轻了些,他的一双手托着我的浑圆,温柔的揉着,简直像是在爱抚最心爱的宝贝一样的。   想想我们此时的姿势,我就羞的厉害,客厅里的落地窗明光瓦亮的,他怎么就能在楼梯上,那什么.....   “我才没有找借口见你。”我强调着。   那是杂志社安排,不是我找借口。   他一下下的啄着我的背,我痒的很,躲着他,后背自然就凹出了诱人的曲线。   我听到他嘶哑的声音,“那要是,不是为了采访,你是不是就不来见我了?”   他说着,身体随着他的话加重了力度,我被顶弄的眼冒金星,哪里还能说的出话来。   “说!”他喝了一声。   我只是摇头,他这样发了疯似的要我,我根本承受不住。   他怪怪的一笑,抽身出来,反手就把我翻了过来,两手往我腿下一抬,我就这样斜斜的坐在楼梯的扶手上,眼看着就要往下滑,我没了办法,这么光溜溜的要是掉下去可怎么好?只能抬手抱住他的脖子。   薄梓墨身上的黑色丝质衬衫穿着好好的,就是裤子也只是某一部位那里解开了,看起来完全就是衣冠楚楚的样子,而我........难以形容。   因为坐在扶手上,腿自然的就往下坠,薄梓墨将我上面的那条腿搭在他的手臂上,就这么直截了当的再一次深入。   ”啊!~”我克制不住的尖叫。   他大出大进的时候还不忘威胁我:“说,以后都不会在离开我,就是他们拿刀逼着你,你也不能离开。”   我简直觉得自己下一刻就要死了,这个男人,平时看着严肃清冷,怎么在这种时候,会是这样子的,简直,简直就是........猛虎出闸的声势。   “快说!”   我受不住,却又不敢放手,这地方实在是太尴尬了。断断续续的说:“恩_我不会离开,你.......你轻点.....啊。” ☆、084 哪哪儿的都想过   不适的动动身子,做这种事做到晕倒这种事,以前也只是在文学作品里见过,没想到今天我居然会亲自经历一回,这感觉真的是........全身酸疼。   但是这一动,却发现了新的情况,简直是不可思议的后头瞪向空处,身后懒腰抱着我侧卧着的薄梓墨,他居然还在......里面。   “别闹,再睡一会儿。”薄梓墨的唇贴着我的耳廓,热乎乎的气息喷在我耳蜗里,让我全身发紧。   身后薄梓墨吸了口气,一巴掌就拍在我的后tun上,“妖精,让我歇会。”   这都什么话,说的好像是我要那什么那什么一样的,明明是他到了这会子还不消停,他动了动,又往里挤了几分。   我被顶的神志彻底清醒,瞪着外面的夜空发呆,我们竟然从下午时分一直做到了深夜,尽管跟严亚宁已经离婚多年,曾经的那些情事我早已忘记的差不多了,但是这般毫无顾忌的纵情还是从未有过的。   四周静的只能听到薄梓墨浅浅的呼吸声,这简直是我从来没有想过的情景,十几个小时前我还在思考怎么跟他彻底斩断关系,十几个小时候,我们却是如此的亲密,血肉.......相连。   一切来的太快,谁能想到一贯冷静自制的薄梓墨会这般大胆,根本没有给我任何的预先心理预设。   从我认识薄梓墨到如今,他从来都是个连亲吻都适可而止的人,怎么会如此这般的猛烈的,脑子里满满的都是不可思议与迷茫。   他在我身后叹了口气,身体一侧就将我压在他的下面,我趴着,他的重量虽然不轻,但是这种时候,这样的压迫感,却有着别样的暧昧。   “在想什么?”他的声音带着将醒未醒的慵懒,丝丝扣扣的比那陈年的酒还让人沉迷。   我不出声,这样子的姿势,我实在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在这个什么都在心头,却又什么都不在心上的时刻。   他猛的一挺腰,我哼出声。   不知道脑子是不是被他撞晕了,我竟然直愣愣的说:“你怎么能这么。”   “什么?”他问。   我斟酌了一下用词,艰难的说出两个字,“持久。”   他低低的笑起来,他一笑,我才想起自己说了什么,简直无地自容,彻底将脸埋在枕头里不动了。   这真的是我脑子里的第一反应,又不是没有经历过这个,自然知道男人在这种时候是个什么节奏,像是薄梓墨这样的这么时间,一次都没有爆发的,真的有些不正常啊。   微凉的手指触上我的小肚子,他的手用力一压,我被突如其来的鼓胀感弄的眼睛发热,不是想哭,而是那种酸麻的滋味直冲泪腺。   他笑着说:“你怎么知道我没有给你。”   我这时才反映过来,他的手指轻轻的揉,我几乎听到了肚子里咕噜咕噜的声音,原来他不是没有爆发过,而是爆发后干脆就没有出来,而是一直就这么占着我。   他的手一使力按压,然后配合着往里深顶,我的眼泪瞬间就流了出来,那种又疼又账又酥又麻的感觉,我这辈子都不会忘,克制不住的尖叫出来。   这一叫才发现,我的嗓子早就喊哑了。   “言言,你可真让我有成就感。”   他大动起来,我很想克制,可是这个人的手法精准,动作更是迅猛,我实在无力抵抗,两只手四处的乱抓着,嘴里不断的叫着,他实在要的狠了,我就完全没有理智的跟着他,他说什么,我就说什么。   永远不要相信一个男人平时的样子有多么道貌昂然,在这种时候,薄梓墨说出来的话,根本超越我所有的认知。   什么好哥哥,好叔叔,好爸爸的,叫了个遍。   求求你,赏给我,都给我什么的,更是百无禁忌。   等他终于低吼着将我抱紧,我也已是虚脱。   “言言,我可是把这些年积下来的都给了你,就是你还想要,我也没有了。”他这样说。   我气的只想捶他,这话怎么听怎么都像是我欲求不满一样的。   他退出身来,几乎是立刻的,我觉得大腿下一片糯湿,跟拔了红酒塞子似的,根本止不住,而此时我想缩进小腹夹住不要这般,两条腿在已经不停的我使唤,这么长时间的情事,我根本闭不起来。   薄梓墨也是累的狠了,连爬起来都没有力气,从床头拿过纸巾,就先拿纸巾给我清理。   我看他认真仔细的样子,简直恨的牙根痒,毕竟是那样的地方,他竟然能这般坦然的清理,像是天天都在做这样的事一样。   想到这里我心中就有些来气,身体酥软的动不了,但是嘴还能动,冷笑着说:“你以前没少干这种事吧,看你今天着劲儿,驾轻就熟啊。”   薄梓墨将那一团团的纸团全部扔到地板上,躺回我身边看住我,问道:“哪种事?”   我立马红脸,今天这事吧,虽然说有他的强迫在,但是我也不会矫情的说什么他这是强暴什么的,要不是我自己乖乖跟着他来,哪里有后面这些事,可话是这么说,没必要较真儿追究,可心里还是不服气。   薄梓墨伸手将我抱在怀里,是抬手推他,但是他的力气哪里是我能推动的,我也只是推了两下推不开就算了,都这样了,现在说什么保持距离实在是有些作。   “今天这种事呢,一辈子做一次就够了。”他叹息着说。   我撇嘴,才不信。   他扳过我的小巴,挑眉看我,一幅等着我说话的样子。   我恨恨的说:“你要我怎么信你,就你这技术,手段,不知道是从多少女人身上学来的,我才不上当。”   就下午那会弄的我生死不能的那些姿势,手段,说不精通这些事,谁信呢。   薄梓墨只笑,笑到我的脸色都变了才说,“爱上你开始,我这脑子里每天想的可不就是这些事。”   这话完全经不起细想,什么叫爱上我之后,满脑子都是这些事?   难道.......我抬头看他。   他果然说:“医院里,飞机上,车里,哪哪儿的都想过。” ☆、085 八卦之心人皆有之   这个话题不能在持续下去,完全没有下线有木有。   微微抬起头躲开他固着我下巴的手,眼神躲避开来。   因为我的动作,本来还有些火花四溅的屋内一下子安静了下来。   “言言。”他的声音在我头顶,我能感觉到他的下巴正在婆娑这我的头发,酥酥麻麻的。   我并没有抬头,而是将头更往下埋了埋。   这事该这么说呢,激情的时候,很多东西都被忽略掉,但是到了真正面对的那一刻,还是让人胆怯。   “我们结婚吧。”他说。   不是没有想过他会说这个,只是这样的场景下说出来,真的让人觉得荒唐阿。没有鲜花,戒指,下跪,当然,那些小姑娘的东西并不适合于我,但是.......我动了动腿,腿间的粘腻未退,实在是让人不知道该怎么说才好。   薄梓墨抱着我的腰往上提,我不得不直视他的眼睛。   他的眼睛在这夜色弥漫的房间里自有一种坚定的,不容拒绝的力量,这让我心慌,又令我向往。   “我不是在开玩笑,我知道现在跟你说这个显得有些荒谬,但是我真的想告诉你,我是真的爱你,离不开你。一天的分离对我来说都觉得难以忍受,我没爱过什么人,到了今天才算是第一次了解这样子的自己。我知道我现在的样子一定冒傻气,可我不在乎,我想要你,这种渴望是长久以来都有的,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却真实的存在在我心里。我不是没有抗拒过,也不是没有试图将这种占有归类为良心不安或者别的什么不是出自爱的感情,但是不是的。今天我的所作所为都是我一直以来极力隐忍却难以自持的。你相信我,好吗?”   如果这世上有什么是女人无法抵抗的,那其中一定有一个优秀中年英俊男子来自午夜的告白。   我心跳的快,却又有些不知所措。   这样的感情是我措手不及的,却又是如此的不同,我曾以为年少时的爱情才是山呼海啸一般的,令人奋不顾身,令人怦然心动,令人无法自拔。   但是不是的,他只是用了很简单的一番话,就让我感受到了比曾经追逐着严亚宁的时候更加动人心魄的感觉,而且这种感觉更让我心安。   我抿唇,想止住那抑制不住的笑意。   但却还是没有忍住,朗声笑了起来。   我从来不刻意隐藏自己的感受,就是面对康康,我都是真实以对,面对薄梓墨,更是如此。   可是我笑了好半晌,薄梓墨都没有发出任何声响,这让我疑惑,抬起头看他。   他的表情极其扭曲,似乎在极力隐忍着什么。   我处于第一反应,觉得他不会是又要来一次吧,不要阿,我真的受不了了,那事的确很让人开心,但是过量可真的不是很妙,很累阿。   我的身体缩了缩,想往后躲。   薄梓墨哪里容的了我躲,一翻身再一次将我固定住,然后他气叉叉的说:“何栀言,我长这么大第一次告白,你竟然笑话我。”   他质问着,我先是摇头想说自己没有笑话他,可是弄明白他话中的意思后,又觉得开心,可又不敢在笑,怕他又说什么我笑话他的话。   这么憋着,我想我的表情也扭曲了。   薄梓墨低头就要我裸露在外面的肩膀,狠狠的咬,我憋不住开口喊疼,但是也是笑着咬的。   “我真的没有笑话你——呀——。”   他惊呼,他咬到了,咳咳,不太好的位置。   “你又不是康康,老是咬住他不放做什么?”我推着他趴在我胸前的脑袋。   他不肯松口,含含糊糊的说:“之后这个是我的。”   还真的成了小孩子呢。   笑闹了一阵,眼看又要擦枪走火,我急忙推开他,说了句能让我们冷却下来的话,“可是你妈妈那么不喜欢我,她不会同意的。”   这简直是镇静剂,瞬间气氛就冷了下来。   他皱起眉头,冷冷的说:“我决不会让你受委屈。”   这无疑是一句空话,那是他的母亲,难道他还能为了我跟母亲闹翻不成,好吧,就算是真的闹翻,那薄夫人也有的是办法让我受委屈。   这可真的让人发愁。   薄梓墨抬手揉着我的眉心,幽幽的说:“她已经毁了一次我的幸福,我决不会让她再毁第二次。”   这话薄夫人也说过,我两只手捧住薄梓墨的脸,说:“可是薄夫人认为我跟你再一次才是你的不幸福,她阻止我们,都是为了你好。”   这是实话,我并不想隐瞒,再对待薄梓墨母亲的问题上,我是是这么想的,以前觉得跟他不可能,所以那是别人家的长辈,我不能说什么,只能尊敬,但是现在不一样了,我不能再像以前忍索雁回一样的去忍让,至少不该将所有的发言权都交到对方手上。   我该表明自己的态度。   薄梓墨冷哼了一声,那神色竟然是带着恨意的,我想这对母子可真是积怨已深阿。   但是就算如此,我也没有火上添油的道理,我好好的跟薄梓墨说:“要不你回去好好跟她谈一谈,说不定她回明白你的心情呢,你看你现在也不是几年前那般年纪了,现在说出来的话,总比那时候有分量。”   那时候二十几岁,说自己不喜欢方菲,薄夫人根本不当回事,可是现在不同了阿,现在他已经三十几岁,事业也算是小成,这时候再说自己到底喜欢什么样的女人,想要什么样的生活,薄夫人总该不会完全置之不理吧。   “她也是能听的进去,当年就不会将我丢在爷爷家。”薄梓墨不以为然道。   这里面难道还有故事?不是说是因为薄梓墨数岁小,当年薄家的老爷子爱的很,才会将他带在身边吗?   薄梓墨有些自嘲的说:“你会将康康送给别人样,一年半载都不见一面吗?”   我摇头,这怎么可以!   “当年她怀我的时候,我父亲遇到了一个人。”   我瞪大眼睛,虽然对老一辈的秘密不能表现出太过积极的样子,但是八卦之心,人皆有之。 ☆、086 这个奶奶要把我扔出去!   故事很俗套,特殊年代的特殊故事,大文化运动时期,薄梓墨的祖父被批斗打倒,而他的父亲被下放劳改,在劳改农场,薄梓墨的父亲,薄援朝认识了当地的村里姑娘。   人生最灰暗的一段时间,有了花季少女的陪伴,有了鲜有的一点亮光。   产生感情,是水到渠成的事情。   但是这一切终会结束,薄援朝总要回城里,加上他的家世背景,根本不可能娶一个村里的姑娘。   无疾而终的感情。   有些东西深埋在心底,从不碰触,并不表示她不存在。   这份不同的存在在薄夫人怀着薄梓墨的时候爆发,久别的恋人相逢,薄梓墨的父亲与这位终生未嫁的女人在薄夫人的怀孕期间有了进一步的联系。   我想不出那是怎样的一种情意,但是那绝不只是只有爱情,还有恩情。用薄梓墨的说法,那就是义,这个东西特别难理解,但是中国人很多人却讲求这个,他们不仅有情,还有义。   站在局外人的角度,这样的感情,我能理解,也唯有唏嘘,但是薄夫人作为局内人,那可就不是什么理解的心情了。   想想看,以薄夫人的养尊处优,目空一切,怎么可能容忍薄父的背叛,更甚至背叛的她,找到的对象还是一个村里女人。   这简直是薄夫人生命中最大的耻辱,与污点。   不顾自己的身体,挺着大肚子将这件事闹的天翻地覆,薄父因为此事在政途上也受到了不小的波折。   生下薄梓墨后,薄父任职别的军区,要离开A市,有了前车之鉴的经历,薄夫人坚决不肯留在A市照顾孩子,甚至于连薄梓墨都不愿意带过去照顾,生生将孩子交给了薄爷爷,自己跟着薄父去往任职的地区。   这一去就是八年的任期,等薄夫人坚守八年,将薄父那些所谓的花花肠子完全镇压之后回来,薄梓墨已经是一个将近八岁的男孩子了。   薄爷爷是经过长征的老军人,他带出来的孩子,自然是坚毅,清冷的。   绝不是个善于表达感情的人,这个时候薄夫人回来,无论如何都无法在跟薄梓墨交心了。母子的感情一直都颇为冷淡,后来加上方菲的事,母子的关系简直就到了冰点。   我听完这个故事,心情也是有些沉重,我经历过背叛,当年能理解薄夫人在怀孕期间遭遇背叛时那种心情,想想薄夫人的性格,她当时一定比我更伤更痛。   那个年代有很多故事是时代造成的,不是一个人就能扭转的,也不是真的能用对与错去定义的。   薄父的出轨,是对不起妻儿,但是真的追究起来,谁又能说他错了呢,我叹息一声着说:“你妈妈真可怜。”   作为女人遇上这样的事,哪怕是已经成为过去,那也是植入内心的刺,一碰就会疼,何况真的成为过去了吗?那样子的感情,更何况那位女士还终生未嫁,丈夫的心里总有那么一颗朱砂痣,谁会甘心呢。   我捏捏薄梓墨的鼻子,打趣他,“你该理解她,要是我是你妈妈,每次看到你都要想起那件事,也是不会太痛快的。”   薄梓墨一愣之下,低头就要我的红樱,“那你当我妈吧。”   这个人......真是的!   “薄梓墨!”我恼羞成怒。   他抬起头来嘴唇红彤彤的,已经没有了刚才的沉痛表情,我心中松口气,他刚才说这番话时候的语气,低沉的让人想哭。   薄夫人的经历的确值得同情,但是薄梓墨又何尝不让人叹息呢,一个无辜的孩子,因为这一场意外生生的成了爹不亲,娘不爱的孩子。   我用手指描绘着他有些清冷的五官,棱角的眉骨,长长的睫毛,高高的鼻梁,薄薄的嘴唇,一切都美好的像是上天的恩赐。   也许那句话是对的,女人总是有母性情怀的,刚才他那低沉黯然的样子,实在是让我心疼。   “以后我爱你。”我说。   薄梓墨低头吻我的眼睛,从嗓子里恩了一声。   想了想,我还是表明了自己的想法,“为了你,我会努力得到薄夫人的喜欢,但是我不能跟你保证我会忍气吞声。”我顿了顿,“薄夫人说话,实在是有些........”咄咄逼人。   我到底还是咽下了这四个字,实在是没办法在薄梓墨面前说他的母亲。   薄梓墨却笑,“你不喜欢我,我更讨厌你,丑八怪。”   “什么?”我呆了一呆。   薄梓墨低低笑,“这是康康教我的,对待那些不喜欢自己的人,就要这样告诉他这句话。”   我憋不住笑,康康这个孩子阿,有时候真的是古灵精怪的,这话倒真的像是他说出来的。看我笑了,薄梓墨才说:“凡事有我,无论什么事,我们一起面对,好不好?”   我甜蜜的应了。   就这么迷迷糊糊的纠缠着,直到手机的震动声从地上响起。   下午从楼梯上一路做到楼上房间,因为这栋房子都已经搬空了,唯一有家具的房间就是上一次我跟康康住的那一间,所以我们一路纠缠到这间房子里,薄梓墨的裤子被随意的丢弃在地板上。   “去接电话。”我推推薄梓墨,让他去接电话。   薄梓墨不想去,但是作为医生,听到电话响简直就有一种条件发射僵硬,我在他怀里,怎么能够感觉不到,心中有些酸涩,他从来都是一个好医生的。   薄梓墨从床上爬起来去接电话,他这么大剌剌的站起来,我急忙拉起薄被盖住脸,这个人真是.......这么光溜溜的,怎么就不遮蔽一下阿。   从薄被中露出眼睛,看着他修长的腿,精壮的腰身,已经线条分明的腹肌,不得不说,这身材真是让人垂涎阿。   咳咳,话说女人从少女过渡到少妇,有些东西就放开了,看看他这样子,我真是满心欢喜。   薄梓墨接起电话,在安静的房间里立马爆发出尖刻的哭声,“薄叔叔!我妈妈在哪里阿!这个奶奶要把我扔出去!”   我呼的一下坐了起来。 ☆、087 你害我害的还少?   康康的声音锥着我的心,猛的从床上爬起来,可是长时间的情事让人双腿发软,站起身来一个不稳就要往前跪下去。   薄梓墨挂了电话转身急忙扶住我,没好气的说:“急什么?要是真的那么紧急,康康哪有时间打电话,家里还有胡叔,他怎么会让别人伤害康康。”   别人?我心中有些不安,他口中的别人是他的母亲。   人可能就是这样的,听到康康的呼救声,我第一反应就是要跟薄夫人拼个你死我活,如果她真的动了康康的话,但是这会儿薄梓墨把话说成这样,完全是同仇敌忾的样子,我又开始劝解他,“你先别动气,康康那孩子古灵精怪的,说不定不是什么大事呢。”   静下心来想想,康康可不是个任人欺负的孩子,薄梓墨说胡伯,那么说康康现在应该柳荫阁的家里,就算是薄夫人去想对康康怎么样,有胡伯在我是真的不担心的。   薄梓墨抱着我笑,无奈的开口,“你呀。”   我听出他话里的意思,有些脸红,低声说:“这不是我善良的毫无原则,康康的性格你最了解的,那可不是个好惹的孩子,没有我们,你妈妈想要跟他斗法,也不容易。”   试问一个那么大年纪的老太太对着一个小孩子,想想都觉得会束手无策啊。   他放在我腰上的手轻轻拍了拍,不在说这个话题,问我说:“要不要去洗洗再回去?”   我这时才发现我们俩的样子,就这么赤条条的靠在一起,连个遮蔽物都没有,一时又觉得脸红,急急的说:“我快点治理一下就回去吧,我还是担心,哪有心情泡澡。”   “恩。”他应着。   这边的卧室里有我上次留下来的衣服,简单的清理之后,我们开车回去。   车子在路上飞驰,沿路的路灯一个个的投射在车里,我扭头看他,五官还是那个五官,明明灭灭的,但是却跟来的路上有了不同,哪里不同呢,我们终于要一起面对前路,无论是好的,还是苦难的。   人生路上,我不会在是一个人孤独前行了。   到了现在,才发现,爱情不再只是脸红心跳的冲动,不仅有一往无前的勇气,更多的是陪伴,那种无论艰难困苦都携手向前的安全感。   突然就有了老夫老妻的感觉,可是我们才相识了不到一年的时间,可是却尝尽了喜怒哀乐,悲欢离合,想想真是不可思议呢。   车子突然停了下来,薄梓墨转过头来看我,淡淡的说:“你在这么看着我,我会控制不住。”   我楞了三秒才反应过来他说了什么,气的扭头看向窗外,这个人!   车子重新启动,这一次确实伴随着薄梓墨低笑的声音,低沉的,让人安心的。   回到柳荫巷,我急急的下车往楼里走,刚刚走进客厅,就听到康康尖叫的声音,“妈妈!!”   然后就是康康像个小钢弹一样才冲过来,直直的撞进我的怀里,到底是男孩子,这么一下的冲击力不可谓不大,我脚下不稳,身体往后倒,薄梓墨在我身后,将我们娘俩一起扶住,然后伸手捞起康康,照着康康的小屁股就是一下子,斥道:“说过多少次,不能这样欺负你妈妈。”   康康对着我吞吞舌头,但是还是嘻皮笑脸的往薄梓墨的怀里钻,他们俩总是有一种父子般的亲近,这与我这个妈妈所能带给康康的感觉是不同的。   薄梓墨抱着康康,我跟在他们身后往里走。   薄夫人坐在沙发上,脸色并不好,显然是被康康气到了,胡伯站在薄夫人身边,躬着腰很是恭敬的样子。   看到我们进来,薄夫人终于找到了发泄的途径。   “妈。”薄梓墨叫了一声。   我有些犯难,之前我都是叫她薄夫人的,但是现在我跟薄梓墨的关系成了这样,我在叫薄夫人显得就有些生疏了,“叫阿姨。”薄梓墨适时开口。   我顺着他的台阶往下说,“薄阿姨。”   康康趴在薄梓墨的肩膀上,大大的眼睛盯着我们,但是却是一声不吭的,我不知道刚才他们之间发生了什么,到底还是没有逼着孩子去叫人。   虽然有礼貌很重要,但是不问清楚情况,我也实在不想逼着孩子。   薄夫人现在根本不在乎康康有木有叫她,而是直视着我说:“何小姐,你曾经说过什么,难道都忘记了吗?”   她的怒气冲天,话说出来都是带着浓厚的情绪的。   我一时有些局促,的确是我自己说过绝不可能跟薄梓墨发生什么的,但是现在这话说出来的确是有些亏心的。   我低头不语。   薄梓墨刚想开口,薄夫人抢在他前面开口,“我从来敬重言而有信的人,何小姐这样阳奉阴违,实在让人失望。我们家不欢迎你,请你带着你的孩子,马上离开。”   薄夫人今天火力全开,完全是一幅要开战的样子。   “阿姨,我并没有。”我急忙解释。   说出口又觉得无话可说,其实薄夫人对我的偏见是早就有了的,其实也不是什么偏见,放在普通人家,我一个离了婚带着孩子的女人,想要被接纳实在不是什么容易的事,更何况是薄家。   被这样羞辱,我心中难过,康康这时伸出手指指向薄夫人,“你不欢迎我们,我们更讨厌你。”   “康康!”我急忙叫住康康,我明白孩子的心情,我们这样被人指着鼻子骂,实在让人无法接受,但是这个节骨眼上,我伸手摸康康的脸,“康康,要讲礼貌。”   康康不说话,但是眼神里却全是利光。   小小的孩子眼睛里出现这种有友好的眼神,实在让人心疼又心惊。   薄梓墨抱着康康小身子往上托了托,“威风耍完了?”   怪得很,他说话明明不怎么有怒气的,但是听着就能让人心里深处觉得震慑。   薄夫人被薄梓墨凉凉的一句话彻底激怒,不再是刚才对着我时那种高高在上咄咄逼人的样子,眼泪劈里啪啦的往下掉,恨恨的说:“梓墨,我是你的母亲,你这么帮着别人,你觉得合适吗?”   一直强硬的女人这般痛苦的表情及眼泪,让人看着就心中生出不忍来,我扯扯薄梓墨的袖子,实在不想局面变成这样。   薄梓墨却像是见惯了薄夫人这样,抿着嘴就是不说软话,一声不吭的。   遇上这样的儿子,薄夫人怕也是心塞的吧。   果然薄夫人哭了一阵,看没人出声却是败下阵来。   动之以情没用,又恢复到强势的样子,沉声说:“薄梓墨,我还是你的母亲,还可以对你的人生做出决定,今晚这个女人必须带着她的孩子给我离开这里。”   我明白薄夫人如此固执的要让走,不过是为了给我一个下马威,表明她跟我势不两立的态度不难猜。   往后退了一步,想着要不然先离开算了,也不至于非要将局面弄的这么僵啊,而且站在别人的家里,我的确是没有多少底气。   薄梓墨腾出一只手来拉住我,对着薄夫人说:“这栋房子现在已经在何栀言的名下了,你让她走,没有立场。”   我惊奇的看着薄梓墨。   什么时候,他将这房子过户到我的名下了,下午那间公寓在我的名下这是我知道的,可是那栋房子那时说是为了补偿我的,险些用我儿子的命换来的,我并不要。   那么这一栋呢,是什么时候?   薄夫人气的脸色都青了,“好好好,你可真是千金散尽,这个女人要是真的是个好的,能要你的房子,梓墨,你怎么这么傻呢,我这个当妈的,难道会害你吗?”   “你害我害的还少?”薄梓墨寸步不让的反击回去。   到了这个时候我才发觉,我可能只是一个导火索,这母子俩之间多年的心结,因为我,全面的爆发。 ☆、088 你这样贱人知道什么是教养   既然这样,其实我真的没有什么话语权的,劝什么都是错,我只能伸出手来将康康抱到自己怀里,轻轻的拍着康康的背,实在是怕这对母子剑拔弩张的样子吓倒了孩子。   薄梓墨显然也是想到了这一点,转身看着我,淡淡的说:“你先抱康康上去吧,这么晚了,也该让孩子睡下了。”   “恩。”我也实在是局促的很。   谁知我刚起步,薄夫人就已经怒吼出声,是那种女人行至穷途末路时才会表现出的失控:“你给我滚出去!只要我还是薄梓墨的母亲,你还有你怀里的那个贱种,就休想踏进我薄家的门。”   “母亲!”薄梓墨急呼。   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这样的语句居然是从薄夫人这样一位高贵的夫人口中说出来的,我想捂住康康的耳朵都已经是来不及,康康大大的眼睛盯视着我,孩子对辱骂从来敏感。   为母则强,为了薄梓墨我愿意往后退一步,让薄梓墨去跟他的母亲交涉,当然曾经她对我说出的那些话,我也可以既往不咎,但这只是对我,绝不包括康康,我绝对不能容忍有人这样侮辱我的儿子。   我站住了,直视这位已经濒临失控的薄夫人,冷然的开口:“我教您一声阿姨,是敬重您是长辈,但是这种没有教养的话你都能说出口,我十分怀疑你作为长辈是否合格。”   我涨红了脸,“我的儿子有名有姓,在我心里他与你心中的儿子一样珍贵,甚至现在我认为我的儿子在我心中其实是比你儿子在你心中珍贵的,因为我决不会对他的朋友,说出这样的话来。”   康康眼睛红红的,谁说孩子听不懂话的,没什么能够瞒过孩子的眼睛。   我的话无疑是压断麦秆的最后一点重量,薄夫人呼地一下就站了起来,“教养?你这样贱人知道什么是教养,有教养你破坏别人的家庭,有教养你会带着孩子大晚上的跑到别人家里来!哼!跟你这种人谈教养,实在是滑天下之大稽。”   怒火蹭蹭的往上冒,这种人不可理喻,我想她是将我跟多年前那位破坏她家庭的女人合二为一了,跟她吵架简直浪费神经。   我看了一眼薄梓墨,显然他也气的不清,只不过女人们要是毫无道理的破口大骂起来,男人通常都会沉默,说什么呢,难道跟女人一样胡骂贱人?   这显然是不可能的。   但我看薄梓墨这一眼,他却很是着急的将我往他怀里带,我能感觉到他手心中的温度,已经他那紧箍上来的力度。   那种无形的支持,还是让我有了底气。   我轻轻勾起唇角,淡淡的说:“薄夫人您要是心理有疾病自应该去看心理医生,我在重申一遍,这里是我的家,户名是我的,那就是我的,以后请您主意言辞,不要张口闭口就赶人。”说完我觉得还不够有杀伤力,补了一句,“这里左邻右舍的,可没有什么普通人,想来薄夫人也不希望闹到所有人都来看笑话的境地,正如你说的,我光脚的不怕穿鞋的,大不了,咱们放开手脚闹一场,看到时候谁能赢!”   说完我推开薄梓墨,抱着康康就往二楼走,也许我并没有我话语里说的那么强势的,但是态度还是要摆出来的,我可不是个会被她捏圆捏扁的女子,希望她以后对我还是多几分尊重比较好,就算是没有尊重,多几分忌惮也是不错的。   这么想着,我倒是心情好了起来,看来每个人心中都是住着恶魔的,能还手相击,实在是令人快意。   上楼的途中,我听到了断断续续的哭声,来自薄夫人。   到没有觉得她是用泪水搏的同情,而是觉得也许她的精神力已经撑不下去,我想薄夫人与我是相反的一种人,当年我知道严亚宁出轨,二话不说就离婚,虽然后来的日子的确过的苦了些,但是这些年走过来,到底那留在心中的心结驱散了不少,而薄夫人却是更我相反,她选择了忍耐,甚至不惜牺牲小儿子成长中的陪伴也要拉回丈夫的心。   这样的代价不可谓不大,但是拉回丈夫心的薄夫人,心中却从来没有忘却过那次出轨,不仅没忘,还让这颗种子在心中生根发芽。   直到今日,薄夫人口口声声说的,听着似乎是我,其实句句都指着当年的那人。   是不是在薄夫人的眼里,凡是不经过她同意并许可进入薄家的女人,都是她幸福的破坏者,都是她要奋力抵抗出去的敌对分子。   如果真的是这样,我倒真的不知道这是薄夫人的悲哀,还是薄家一家人的悲哀了。   到底也是个可怜的女人。   将康康抱上床,他身上已经换上了睡衣睡裤,嫩黄色的小衣服,上面印着小蜜蜂的图案怎么看怎么可爱,可是我记得我已经将我们娘俩的衣服都收拾走了啊。   “哪里来的衣服?”我问康康。   康康小手指一指衣帽间,“那里面很多,还有你的。”   估计是薄梓墨准备他,他那个人倒是有可能无声无息的准备我们母子的衣服,想起薄梓墨,在想起刚才跟薄夫人的对谈,一时心中五味杂陈的。到底还是让薄梓墨夹在了中间,我如今的性格也是有些偏激,可能是被曾经的索雁回折腾怕了,再次遇上这样的事,那是连一分一毫的委屈都不愿意再受。   “妈妈,我不喜欢刚才的那个奶奶。”康康躺下来,到底是晚了,孩子一躺下就两眼皮子打架。   我摸着康康的小脑袋,温声说:“可是他是薄叔叔的妈妈,我们不能对她不好,就像你的小朋友要是对我不好,你也会不开心对不对?”   “可是你不会那样对我的朋友。”康康有理有据。   我也知道刚才那样的场面,现在叫康康对薄夫人产生出敬意不太可能,但是又不想让康康对薄夫人完全心怀恨意,这真是个难题。   没到这种时候,我才会真切的感受到,离婚其实最受伤害的是孩子。   满心的歉意。   康康昏昏欲睡的时候,突然冒出来一句,“算了,她还是比上次那个抢我的奶奶要好很多的。”   我脑子一嗡,没想到到了如今,康康心里还是记着当初索雁回抢他的事,这真是让我不安,我并不想让孩子心中有太多的阴影。   可在看他,康康已经睡着了。   正恰此时,响起了敲门声。 ☆、089 有奸情!   康康还没有睡安稳,虽然敲门声很轻,但是还是让康康不安的翻了翻身,我急忙站起来轻手轻脚的跑过去开门。   门外薄梓墨低着头静静的站着,这栋宅子年代久了,灯光并没有新房子那么的锋利,就这样昏昏暗暗的打在薄梓墨脸上,使他看起来无端端的变的弱小起来。   我走出去关上门,一时竟也不知道说什么才好,只得环住他的腰,他的身躯一震,我立时就有些心疼起来,“她走了吗?”   “恩。”他几乎是从嗓子眼里哼出了这一声。   然后........   “对不起。”   “对不起!”   异口同声,我抬头看他,他低头看我,我们的心声却是一样的。   他说:“很抱歉因为我让你受到这样的侮辱,我并没有想到我的母亲,会说出这样的话来。对于我说过的不会让你再受委屈的话,这么快就食言,我真的很过意不去。”   我说:“不怪你,刚才我的态度也有些过激,下次我会控制住的。”   他笑起来,那笑容像是得了糖果的孩童,看起来就让人赏心悦目的很。   一下子,我的心也是松了下来,不好意思的笑笑,语气调侃的说:“我刚才是不是很凶啊。”   想想又觉得丢脸,在薄梓墨面前露出哪般狰狞的样子来,说话更是不饶人,想想岁月还真是可怕的东西,当年谈恋爱的时候,在严亚宁面前,连吃饭都要小口小口的吃,就怕自己的形象打折扣,当真是爱惜羽毛的很,现在可好,何止是形象啊,简直是什么都不顾及了。   “恩,像个母老虎。”薄梓墨笑着说。   我差点一口气没上来,你才是母老虎,你全家都是母老虎。   瞪着他,我不平道:“那你干嘛还来找我?”   薄梓墨手上用劲,一把就将我抱了起来,不是横抱,就是从屁股底下下手将人托了起来,抱小孩子一样的,我唉唉了两声,他说:“不怕把人全招来,你就继续喊。”   这个人,怎么这么一会子就又变成了这样的调调,我手扶着他的肩膀,压低了声音,小声的求着,“你别闹,我刚才出来的时候,康康还没有睡稳当呢,万一醒了怎么办?”   “男孩子,你别这样宠。”薄梓墨倒是振振有词的。   我被他说的没话说,也不过是几步的距离,我就被他带到了另外一间房间里,房间的大致装修与整栋宅子同意,只是全黑的大床让人看着心里生出几分不同来。   薄梓墨将我放在床上,我还没回神,他就已经俯身过来吻我,原本只是浅吻,但是他身上的味道对现在的我来说,真的是毫无抵抗力,想起几个小时前,我们曾经有过的激情澎湃,一时竟然连呼吸都重了起来。   “又想要了?”他不怀好意的问。   我怎么可能答这样的问题,只是红着脸不说话,看他就要有下一步的动作,急忙推着他问:“你什么时候把房子转到我名下的。”   这可是大事,我怎么从不知道他将房子转到我名下了。   薄梓墨揽着我,嘴唇在我脖子上游走,含糊的说:“带康康去美国之前。”   我浑身一僵,这个话题似乎成了禁忌,他说一次,我就不舒服一次。   薄梓墨当然能感受到,我不动,他叹口气说:“当时打算着要是用康康救了念念,也算是还清了方菲,后半辈子,我只欠你的,还你就是了。”   我扭头不理他,要是他真的要了康康的命,我绝不可能跟他还有未来的。   想来他也是知道这一点的,所以他说:“那时候想的是,没了康康,我再给你一个儿子就是了。”   他说的简单,但是我却是知道的,可能也是我跟严亚宁的失败婚姻,导致了他这样的想法,那时的康康对我来说,的确是一个麻烦的事,若是没有了康康,是不是严亚宁就与我再无瓜葛了呢,这样子我的后半生是不是就能安心的跟薄梓墨一起度过了呢。   这世上,总有那么多意料之外的事,比如薄梓墨,在那个时候会觉得康康是个麻烦。   所以他并不认为康康的生命有多么的重要,但是对于我来说,康康哪怕就是一座大山,我也背的甘之如饴。   我眼睛有些红的瞪着他。   薄梓墨低头吻我的眼睛,轻轻的说:“我是计划的很好,但是还不是败给天意,败给了你。”   他这样说,我还能说什么。   只戳着他的左胸膛,“要凭心的,不能伤天害理。”   薄梓墨一个翻身,摊开手脚躺在大床上,墨色的床单让他看起来有几分邪气,也是到了这个时候,我才看出了他眼底的青影。   我往他怀里挪了挪,几乎是用气音说:“是不是很难?”   算起来,这么长久以来,最为难的人,怕就是薄梓墨,从跟方菲的感情,到念念的病,以及后来的康康,与我之间的纠葛,还有就是薄夫人的激烈反对,这一件件事情下来,最难的,其实不是这一系列事情中的任何一人都没有薄梓墨经受的压力,或者是说心理上的折磨,谁也比不过他。   “心疼了?”薄梓墨没有动,只是垂着头问我。   我点点头,是真的心疼,薄梓墨活到现在,从小薄夫人加之在他身上的,父爱母爱缺乏,后来最爱的祖父离世,方菲的离世,念念的夭折,我想无论那一次,他都是经历了巨大的心理沉痛的。   “薄梓墨,以后我会心疼你,你能不能活的开心一点。”我说。   也不是不会说甜言蜜语,事实上,我嘴甜起来,那也是真的甜,我翻到他身上趴着,用手指一下一下的点着他的腮帮子,被他青虚虚的胡须刺着,“你看,我们两个都是这样残缺不全的人,凑成一对,岂不是很好。”   我松了口,薄梓墨反倒傲娇起来了,仰了仰头不屑的说:“是谁非要离开这里的?还非要跟我划清界线。”   这人,简直就是个小孩子。   我无奈的很,正打算在说几句好话,谁知门突然被人推开。   康康穿着小蜜蜂的睡意,哇了一声捂住了眼睛,嘴里竟然冒出一句,“有奸情!” ☆、090 还有要采访他的这个事   熊孩子!我脑子里只冒出这三个字,又是羞又是恼的也捂住了眼睛。   耳边是薄梓墨轻笑的声音,他将我扶着坐起来,我也是起了玩心啦,就是捂住眼睛不肯睁开,薄梓墨笑的声音就愈加大了起来。   康康等了好久,也没见我们俩做出什么反应,反倒是听到了薄梓墨的笑声,手指分开偷瞄我们,我为什么知道,因为我也在偷瞄他阿。   康康康复的这段时间,饮食什么的都很不错,加上现在这小子运动多了起来,最近倒是胖了些,康康蹬蹬蹬的跑过来,小猴子一样的爬进薄梓墨的怀里,一本正经的质问:“薄叔叔,我抱我妈妈经过我的许可了吗?”   薄梓墨被康康小大人的模样逗得笑的止不住,男孩子虎着一张小脸的样子,看起来虽然忍俊不禁,但也有特有的强势感在。   “真是抱歉,那我现在请示一下康康小朋友,我可以抱你的妈妈吗?”薄梓墨开口问。   我忍不下去,拿下手就掐上薄梓墨精瘦的腰,他这都是说什么呀。   谁知康康还真的皱起小眉头思考,过了一会儿才说:“如果你跟我妈妈拍那种白娘娘的照片,你就可以抱我妈妈了。”   薄梓墨一头雾水的看向我,这其中的原因嘛,我有些哭笑不得。   康康从小就没有爸爸,对婚姻这件事的认知不是很全,但是跟幼儿园的小朋友相处久了,就知道只要家里放着婚纱照的就是爸爸妈妈在一起的,若是没有婚纱照,就表示没有爸爸妈妈。   我心中有些酸涩,到底康康还是记挂着我的。   只简单扼要的跟薄梓墨说:“他说的白娘娘的照片,是婚纱照。”   “你这是在替你妈妈向我求婚吗?”薄梓墨的腹黑,简直不可想像,就这么一句话,竟然将我们母子都套了进去。   “喂!”我不满。什么嘛,什么叫康康在替我求婚,求婚这种事能是女方提出的嘛。   薄梓墨收到我的警告,在才对着康康好声好气的说:“当然会拍白娘娘的照片啦,到时候康康也一起去拍好不好?恩?我想想,康康演毛毛虫妖精好不好?”   毛毛虫妖精?   康康的表情别提多扭曲了,小小的孩子竟然能这般完美的诠释纠结这个词。   “只能演毛毛虫妖精吗?”康康不死心,他最讨厌毛毛虫了,蠕动蠕动的,想想就觉得好可怕!   薄梓墨煞有其事的摇头,“要想让我跟你妈妈拍白娘娘的照片,你就必须演毛毛虫妖精。”   我捂脸,傻儿子就罢了,怎么还能遇上薄梓墨这样的人,逗小孩真的那么好玩吗?你不觉得胜之不武嘛。   康康在经过激烈的思想斗争后,沉重的点了点头,为了妈妈能够找到爸爸,他豁出去了。   那小模样就跟逼着他上梁山一般的,珍重其事,又纠结万分。   薄梓墨没憋住,哈哈大笑了起来,抱着康康又是亲又是揉的。   康康捂住耳朵尖叫,毫不客气的跟薄梓墨闹做一团,那样子简直要多腻呼,又多腻呼。   幸福......我突然觉得幸福。   在这样万家灯火的夜里,这一大一小两个男人,让人觉得心安且暖意融融。   两人闹了一阵,薄梓墨将康康放在脖子上坐着,“鬼小子,再不睡觉,明天起不来床,看我怎么收拾你。”   康康根本不怕,哼了一声说:“那我就让我妈妈收拾你,反正医生都怕白娘娘。”   我一愣,然后给儿子竖起大拇指,真是我的好儿子,有逻辑,有头脑。   薄梓墨不太明白的看向我,我洋洋得意的说:“许仙就是医生阿。”   许仙可不就是郎中嘛。   薄梓墨笑骂一声,“都是什么乱七八糟的。”   “这是我儿子对中国古代知识融会贯通。”我王婆卖瓜。   薄梓墨不再理我,抱着康康去睡觉了,也不知道他是怎么跟康康商量的,没一会儿就回来了,我本来准备过去陪着康康睡的,却被他堵在了门口。   “妖精,你得陪我睡。”他一脸邪气的抵着我。   我以为他又要再来一次,吓得赶紧推他,刚才跟薄夫人大闹的时候,我那个地方还在往外流他的那什么呢,简直太那什么了,尤其现在康康还在隔壁,要是在敢想下午那么激烈的来一回,保管明天整栋宅子里的人都知道我们做了什么。   “你快让开,别闹。”   薄梓墨抱起我就往床上带,嘴里说着,“你们母子两个说我是许仙的,怎么白娘娘你倒是想临阵退缩不成?”   我心说,康康你个坑娘的孩子,你老妈我被你这下子彻底说成妖精了。   眼看着是逃不掉了,我只能转变政策,撒娇着说:“梓墨,你今天实在是太厉害了,我累的不行不行的,今晚还是别了吧。”   显然我说的,薄梓墨很受用,摆出一幅旧社会大爷的模样,有腔有调的说:“既然如此,我今日就放过你一日。还不谢恩。”   还谢恩咧,我翻白眼,但是嘴里依旧狗腿的说:“是,谢恩,谢恩。”   没有意外的,我睡在了薄梓墨那黑的似墨如海的床上。   挨着枕头,我才知道今天我是真的累的狠了,竟然没有任何迟疑,片刻就睡了过去。   再睁开眼睛,已经是第二天了,侧头看着床头柜上的闹钟,早晨六点,还不算太晚,我轻轻的往床边移。   可是横在我腰上的那只手却突然收紧,我自然动不了了。   “恩,几点了?”他的声音带着将醒未醒的迷蒙,性感的不可思议。   我翻了个身面对他,温声说:“六点,你在睡一会儿,我先起吧。”   我的打算是这样的,现在趁着大家还没有起来,我偷偷的溜回康康的房间,我跟薄梓墨的关系,我还不想弄的人尽皆知的,毕竟我们现在的关系,堂而皇之的睡在一起,还是有些怪怪的。   不知道他是不是猜到了我的主意,只闷着嗓子说:“你不是要采访我吗?一个问题都没问,你确定你今天去上班能交差?”   我这才想起,还有要采访他的这个事。 ☆、091 薄梓墨的父亲   这可怎么办?我扑腾着要起来,可是现在一时之间又想不出什么要问他的问题,还真是难为死我了,急的满脸通红。   他抱住我的腰身,心肝宝贝的搂在怀里,热热的气息扑在我脖子里,痒的厉害。   “你个傻子,这种访问哪有一次就成功的,回去你就说昨天才跟我联系上,需要多约几次采访,这不就行了。你还能多陪我几天,倒是挺好。”   我抬手推他,痒是一方面,另一方面就是他实在是太坏了,想起昨天的事我就心虚,还回去跟主编说我们将将联系上,我没说过谎话,尤其还是这样子的谎话,简直让人无地自容。   “你怎么这么坏。”我用手指戳着薄梓墨的脸,真心觉得这个人真是腹黑的没道理。   竟然教着我怎么去骗人,不好好工作。   “你可别招我,我坏的时候你也不是没有见识过,要是惹起火来,咱们今天就不用出门了。”薄梓墨闭着眼睛说。   我吓得不敢在动他,就怕他真的起了意,这里可不比在外面,满宅子的人,还有康康在呢,要真是在那般生死不能的弄一场,我还要不要脸了。   不过看着薄梓墨那幅扬扬得意的样子,我又心中不服气,只恨恨的说道:“你也不怕教坏了我,到时候我以其人之道还以其人之身。”   “恩?”薄梓墨睁开眼睛,一脸危险的看着我。   我心中有些小爽快,“你教我撒谎骗人,我将来也就能够撒谎骗你。”   薄梓墨勾唇一笑,幽幽的说:“我还以为你说的是另一件事,不过用在那件事上也合适,下次你在上面吧,恩?骑人之道,不错不错,我很期待。”   我呆了一呆,醒过神来就扑上去捶他,简直气死人了,怎么什么话到他嘴里就能出来这么多的意思,岂有此理。   “在闹办了你。”薄梓墨压住我乱扑腾的手,威胁道。   我这会也是放开了,气呼呼的说:“我才不怕,你来吧,让康康好好看看,他的薄叔叔是怎么欺负他妈妈的。”   很配合,我的话音刚落,外面就响起了康康叫妈妈的声音。   我挑眉看他,小人得志的样子自己都觉得肯定是难看极了,可是心中这般欢喜了,谁还顾得上那些。   “你给我等着!”薄梓墨咬牙切齿的。   我才不理他,然后看他慌慌张张的往主卧里的卫生间跑,我才趴在床上哧哧的笑起来。   “我能进来吗,保证什么都没看见!”康康推门进来。   我看着儿子很无语,“你不是已经进来了吗?”   康康嘿嘿一笑,放开手脚就跑了过来,爬上床睡在我身边,“有薄叔叔的味道。”   “恩。”   “还有妈妈的味道。”   “恩。”   “你们两个人的味道加在一起,真好闻。”   “恩。”   康康得不到我的回应,不满的抬头看我,我揉揉他的头,“鬼小子,我明白你的意思,我们以后会跟薄叔叔在一起的。”   “那我能叫他爸爸吗?”康康问的有些小心翼翼。   “你想吗?”我尊重孩子的选择,薄梓墨现在于康康,其实也是爸爸啦,毕竟康康的心脏现在是念念的,也算是跟薄梓墨有着割不断的联系。   至于严亚宁,我干脆不想跟孩子提起。   “我当然想。”   “那就叫吧。”   于是当薄梓墨从卫生间里出来的时候,康康就扑上去叫爸爸,薄梓墨一愣,然后在我笑容里,唉了一嗓子,举着康康就出门。   我起来跑回那边的房子洗漱,但是有那一大一小两个男人这般的大阵仗,怕是整栋宅子里,也没人不知道我昨晚是在哪里睡的了。   整个早晨我连头都没有抬起来过,临出门看到胡叔脸上的笑容,我简直都要烧起来了。   送康康去幼儿园,然后我去上班,下车的时候薄梓墨不依不饶的搂着我吻了好久,嘴皮都发麻了才放开我。   “晚上我要是有事回来的迟了,你就自己回家,恩?”他的声音沙沙的。   我点头同意,他的工作还是有很多不可控制性的。   刚进办公室,聂扬扬就蹭了过来,指着我的嘴巴说:“呦,这是让蚊子咬了。”   这天气哪里还有蚊子啊,我瞪她,聂扬扬当了这么多年的记者,那可真是一点都没在怕的,大剌剌的说:“我瞧着薄梓墨就是个欲求不满的,看看把你滋润的,这脸色都是白里透红与众不同。”   这里可是办公室,聂扬扬的音量不控制,简直瞬间就有从四面八方投来的视线,我拉着聂扬扬就往茶水间走,“祖宗,你可留点口德吧,非要我捂脸狂奔出去才行吗?”   聂扬扬笑的不怀好意,“那你就老是交代,昨天你们的采访过程,别拿那些蒙主编的糊弄我,我可不吃那一套。”   人精啊人精,怎么什么她都知道。   想起昨天,我就开始脸红,咳咳,我结结巴巴的说:“采访的过程非常深入,让我对他有了新的了解。”   聂扬扬不可思议的看着我,“你们不会真的面对面采访了一下午吧。”   虽说不是一直面对面,但是我还是点点头。   聂扬扬天了一声,“你傻不傻啊,这么好的出去约会的机会,你怎么能不抓住呢,还真的采访,问他喜欢什么颜色?你吃饱了撑的。”   我翻白眼,能别都说我傻吗?到底应该怎么说啊。   “去吧,主编等着你呢,真是没劲儿,我还以为有什么劲爆消息呢。”   我笑笑,劲爆消息,怎么能告诉你啊。   照着薄梓墨的交待,跟主编说了,主编显得很满意,还不忘说:“像薄生这样的顶级收藏家,自然是不能草草了事的,多采访几次,一定要拿到最独家的资料。”   我诚恳的点头,从小到大没撒过慌的人,胡说起来可真是有压力啊。   这一天我倒是十分认真的看了薄梓墨的资料,甚至连他祖父的资料都看的仔细,采访还是要做的,我还是要认真的做功课。   下班的时候,薄梓墨没有来。   我也并没有失望,只是收拾东西下班,谁知出了门就被人劫住。   “老爷想见你。”   老爷?我没听明白,走近了才发现,原来是薄梓墨的父亲。   他在车里闭目养神,听见声音抬头看了我一眼,淡淡的说:“上来吧。” ☆、092 我们拭目以待   手心冒汗,薄梓墨的父亲有一种天然的威严感,长年上位者的经历让人看起来生人勿近的模样,面对这样的老人,我不得不打起十二分的精神,可就是如此,却还是觉得心底发慌。   “何小姐,不必紧张。”薄父倒是显得很亲和。   但也只是表现出来的亲和而已,要说慈善,却还是谈不上的。   我恭敬在坐在车里,并不是什么豪车,反而是新出产的红旗车,车内空间很大,偏偏我觉得窒息。   薄父不说话,我却在他幽深的眼神下有些沉不住气,既然沉不住气,索性就放开了说,我咳了一下,用不温不火的声调说:“昨天我跟薄夫人发生了冲突,对此我很抱歉。”   他今天能来,我猜多半是昨晚回去薄夫人告状了,要不然以薄父的身份,是不会这么贸贸然的出来的,这可是常常出现在正点新闻里的人物。   “薄夫人?”他反问。   我知道这个称呼显得又生疏又不够尊重,可是,“是薄夫人要求我这样称呼的,我想应该尊重她的意见。”   薄父点点头,“你接着说。”   说什么阿,我都要哭了,心想他是不是报告听多了阿,所以逮着人,就让别人自己思想汇报。   这么想着,我就拿出做思想汇报的态度,认真的跟他说:“我跟薄梓墨认识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彼此很了解,他是个很好的医生,我对他很仰慕。”   我咽了咽口水,这话似乎从来没有对外人说过,便是薄梓墨这样子的话,我都是从来没有开口过的,从什么时候薄梓墨扎进了我心里,也许在康康生病投医的最初,我就在心里仰慕这样一个清隽的医生,虽然那时候他冷冰冰的,对于我在照顾康康中的疏忽恶言恶语的,但是总的来说,他是一个好医生。   不知道是不是我那段时间的心情太无助了,他这样一个医术值得信赖并且能救康康的人,实在是让我发自内心的有好感。   薄父恩了一声,表示他在听。   有些话一旦说出口,后来的话也就没那么难了,我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指,“孩子的事,到了如今我并不想在强调谁对谁错,康康的确因为念念的心脏得到重生。这无可厚非,但是,请您一定相信我,我并没有和薄梓墨说过,让他用他女儿的命来救我的儿子。”   这是薄夫人不止一次指责过我的,我不想当着老人的面说出当初是薄梓墨动了歪心思,要用康康的命换念念的命这样的事实,毕竟现在的形势并不如此,我若是这么说了,怎么听着都有不感恩图报,甚至倒打一耙的意思,这只会让薄家的人更讨厌我罢了。   但是为了强调我说的真实性,我又补充了一句,“薄梓墨是您的儿子,我想您该相信,他不是一个会为了女人就头脑发热的人,他没那么傻的。”   薄父威严的脸上有了一抹笑容,不知缘由。   但是这样的笑容却给了我极大的鼓励,让我把后面的话说完,“我知道我的身份敏感,曾经是严家的媳妇,康康还是严家的长孙,但是人生路上总有磕磕绊绊的,我只能向您保证,我活到现在不曾做过一件伤天害理的事情,也从没有想过要图薄梓墨的什么。”   “我听着,他将名下的房产都给你了。”薄父突然开口说。   我有些局促,我是真的不图薄梓墨什么,可是现在的一切看起来,似乎并不有利于我,他用自己女儿的性命换了我儿子的,他名下的房产全部成了我的,怎么看都有些说不过去,要说我不贪图他什么,也真是说不过去。   我没有否认与回避,而是说:“男人为了取得女人的真心,做出这样的事情来,很寻常。薄伯父,我想在这件事情上,薄梓墨并不需要征求旁人的同意,那些是他的,他愿意给我,难道不可以?”   这话说的极大胆,但是我真的就是这么想的,一个男人说爱你,却不愿意将自己的一分一毫给你,这种爱,又能让多少女人安心呢。   说很多女人势力,要这要那的,可一开始,可不都是男人愿意给,如果男人不愿意给,就是说破了嘴,也是无济于事的。   为什么在男人送出东西之后,这错误就要落到女人头上,我并不这样认为。   薄梓墨已经三十多岁了,事业有成,他的财产我想他有支配权。   “说的很实在。”薄父是这样评价的。   他的话很少基本都是我再说的,但是我们之间的气氛,却在慢慢改变,不再是刚才那般紧绷。   “你们的事,反对的人会很多。”薄父这样说。   这个我当然知道,先不说薄夫人的反对,就是严家估计也不会善罢甘休,索雁回那个人,我还是有些了解的,她能够容忍严亚宁毫无留恋的抛弃我,却不能忍受我找到更好的男人甩了严亚宁。   A市的上流圈子,说大也大,说小真的很小,我若是嫁入薄家,那么对严家来说就是最大的打击,至少在索雁回看来应该市是这个样子的。   可是,“我不怕。”我坚定的对薄父说,“薄伯父,可能你不是很了解我,但是我从来都不是一个怕事的女人,既然薄梓墨选择了我,那么我就会坚定的站在他身边,无论前路是什么。如果我因为前路不明就这么放弃了,那么我对不起的就是薄梓墨。”   这是我的心里话,薄梓墨说起来比我都还要可怜的多,从少年开始到如今,他的感情生活几乎完全被薄夫人左右,如今他选择了我,无论这份感情能否走到永远,我都会在他还爱我的时候毫无顾忌的站在他身边。   这不仅关乎我们之间的未来,更加关乎薄梓墨的一生,我要是为着薄夫人的压力退缩了,那么这一生,薄梓墨是不是都要生活在薄夫人的阴影下,那对他来说,可真是可悲。   我说的有些激动,薄父倒是很平淡,说:“那我们拭目以待,不过我会帮帮你。”   帮什么?我当时并不知道,但是不久后,我就被薄梓墨父亲的行为震惊了。 ☆、093 康康,还没有回家   康康抚养权判决的上庭日期确定了下来,虽说我将那段电话录音拿给薄梓墨,他确定的告诉我没问题了,但是我这心吧,却还是不怎么放心,到底是关乎着康康以及我一辈子的大事。   所以这几天,我格外的黏孩子,似乎一刻看不到他,我就要发狂似的。   这天回家,没有看到下幼儿园的康康,我立时就着了慌,胡伯也不在家,我转身就往康康的幼儿园赶,忘记说了,几天前阿桓送了我辆车,不是什么豪车,二十万左右的经济型,不显眼但胜在实用,阿桓送我车子,我并没有回绝,虽然这样说起来有些厚脸皮,但是我现在确实需要一个代步工具,而且,我如果推拒不要,怕也浪费了阿桓的一番心意。   身边的每个人都在用他们的方式,无论是用钱,还是用别的什么在给我建立成就感,存在感,我不想浪费大家的一番好意。   对薄梓墨的采访已经完成,薄梓墨对于我的提问当然是知无不言,没什么不能说的,但是好像.......说的太多了些,我们之间......恩......深入谈了几次,弄的我第二天连床的都起不来。   薄梓墨怎么说呢,有时候我觉得他挺两极的,平时看着斯文克制,用现在聂扬扬最爱用的词那就是禁欲系美男,但是一到了晚上,或者是做那等事的时候,简直瞬间就能化身为狼,对此我觉得很无奈的。   有时候被弄的实在受不了也抱怨,说他是匹披着羊皮的狼,怎么以前看着,怎么看怎么深情,怎么看怎么严肃,到了这会却全然不是这个样子,薄梓墨被我说的恼羞成怒,急了也辩解自己这都饿了多少年了,见过男人成天被这么饿着的吗?   我静下心来想想,似乎真的如此,也撒娇说:“那你就没有找个那个什么.......”   薄梓墨深顶一计,我眼前烟花开遍,全无神志的说:“就是那个,特殊服务.......”   这个我还是知道一点的,就看看现在电视上的报道,那可真是只有你想不到的,没有人家不能服务的,我就不相信薄梓墨这么多年就这么干扛下来了,在我心里男人总是耐不住寂寞的,虽然这种观念不一定正确,但我相信大多数女人都是这么想的,当然,更大多数男人都是这么做的。   出轨,小三,嫖娼,苍井空,哪里没有男人喜欢的东西,喜欢的人呢。   薄梓墨听到我这个话,一时眼睛有些发狠,只将我欺负了一遍又一遍,最后才说,“我又不是忍不住,何必找那些人占我的便宜。”   这话说的,可真是傲娇。   不过心里想想还是挺对的,凭着薄梓墨的背景,长相,真去找了那些人,还真是那些人占了便宜呢。   我们一直这样过日子,期间薄梓墨也提过要去把证领了,但是我没同意,先不说薄家长辈都不愿意,这冒冒失失就把证领了,将来再怎么我都说不清楚了,在一个还是为了康康,在康康没有尘埃落定之前,我还不敢结婚。   算我小人之心吧,总觉得告诉法官我为了康康没有结婚,法官会多体谅我一点,严亚宁有妻有女,他的家庭实在不适合康康生长。   薄梓墨知道了我的意思,也就不再提了。   我们又不是小年轻,还玩什么送花下跪的,只是这样像是平常闲聊中的一句一样,这事情也就揭过去了。   只不过在我拒绝薄梓墨的隔天就发生了康康没有按时回家的状况,胡伯又不在,这还是让我有了些担心,拿出手机来就给薄梓墨打电话。   我最近真的是被他惯坏了,以前我是多么有顾虑的一个人,从来不会这般不顾他那边的状况就给他打电话的,但是现在不同,被他宠的多了,自然也就完全没有了顾及。   薄梓墨的声音听起来很疲惫,我有些紧张的试探着:“你在忙吗?”   “刚下手术台。”   他说话有气无力的,我知道他每次做手术都像是打了一仗似的,费体力更累心,外加现在国内医生的待遇不是很高,现在国内好些的医生都往国外跑,像薄梓墨这样的尖端人才更是稀缺,几乎实在连轴转一般的上手术台。   有时候替薄梓墨不平,像薄梓墨这样的专家门诊,一天最多要看五百个病患,不吃不喝不上厕所,一天下来也不一定看的完。   碰上有些病情严重的患者,家属二话不说就上拳头,我曾经就是一位病患家属,当然明白从医生口中说出那些什么节哀顺变之类的话语时,心情是什么样的。   但是现在换了角度,又觉得这些医生不易,一天看那么多人,不让吃不让喝,哪里还有耐心跟好心情对着病患做思想工作,完全就是能一句话解决就不说第二句话的态度。   A市第一医院的心脏外科全国著名,要不然我父亲也不会特地跑到这里来住院,全国的人都涌到一家医院来,那场面可想而知,我曾经见过那早上排队挂号的,简直比那些百米冲刺的运动员都不差。   那都是家里有人等着救命的人,当然都是急疯的。现在新闻里总说医生不对,病患不好,其实还不是都着急,医生一肚子苦水,患者更是一肚子苦水。   这样的医患矛盾,是从根上开始的,不解决国内医生待遇低,还有医院通过药品敛财等等的问题根本没办法改变。   所以我只能为薄梓墨默默的心疼着,却不知该说些什么。   “怎么了?是不是出了什么事?”倒是他先开口问了我。   我一时有些不好意思,他都累成这样了,我还这么不懂事,实在是不好,只能支支吾吾的说:“是康康,他还没有回家。”   “我帮你问问。”薄梓墨挂了电话。   但是很快就回了过来,“你看电视。”   “阿?”我满是惊讶,难道是康康出了什么事。   别怪我想的不好,现在小孩子出事的事实在事太多了。   谁知打开电视看到整点新闻里的镜头,我惊呆了。 ☆、094 你没想到的事,还有很多   中秋将至,市政府举办了不少的欢庆活动,当然其中有一些是为了表现军民共欢的,这种场合,薄梓墨的父亲是必须要邀请的人物,现在正点新闻上可不就是在播放着薄梓墨父亲参加活动的画面,这些都不打紧,可谁能告诉我那一群松枝绿当中那个小豆丁是谁?可不就是康康吗?   康康倒是不缺场,在那么多在我看来都是大人物的怀里打滚笑,原本呢这样的镜头是不可能在新闻中播出的,可是现在的这届政府不是一贯打的是亲民的路线吗,这些胸前徽章都能当子弹的将军们怀里抱着个孩子,的确是怎么看怎么滑稽,怎么看怎么有些不大对头。   “这是怎么.......回事?”我结结巴巴的问电话那头的薄梓墨。   薄梓墨倒是心情很好的一样,一改刚才疲惫的声线,一派闲适的跟我说:“没看出来阿,你这个小狐狸,倒是一举拿下了老爷子。”   这都是什么话,听着怎么就这么刺耳呢。   “喂!”我叫了一声,以示抗议。   那时我被薄父叫上车说的那几句话,回来我可就原原本本的跟薄梓墨说了,哪里敢有半分的隐瞒,生怕自己当时说错了话,让我想想,当时我跟薄梓墨复述完之后他说了什么?   哦,对,他说:“你敢这么跟老爷子说话,你知不知道,那位年轻的时候,那可是敢跟首长拍桌子的人物,你竟然敢这么理直气壮的跟他叫板。”   说完他还伴着长久的嘲笑与不看好。   为此,我可不是担心了一天两天那么简单,哀求了薄梓墨好久让他帮我在他父亲面前说说话,当然了光是嘴上哀求是没有用的,还得主动献身,为此不知道让薄梓墨占了多少便宜去。   没想到现在他竟然还有脸跟我说这个,我气呼呼的说:“你当时怎么跟我说的,你不是说老爷子这下子一定是讨厌我了吗?那现在康康的事怎么解释?”想想我又觉得害怕,别事薄父不希望我跟薄梓墨在一起,耍的什么手段吧,“是不是你爸爸想着这样一曝光,我们就不能在一起了阿!可是逻辑不对阿。”   我自问自答。   薄梓墨在那边笑的不像话,临了还是劝我说:“你这心里怎么尽想着就是别人不想让我们在一起阿,老爹这么干可不就是变相承认了你跟孩子,个傻子。”   不是我笨的没想到薄父回事这样的打算,而是我压根就没这么想过。   为什么不想?光是薄夫人一个人我就够头昏脑胀的了,哪里还敢肖想薄父能接受我,听薄梓墨这么说,我心中也是高兴的不行,薄父承认康康是薄家的孙子,那么就越过了薄夫人,这样的话就是薄夫人再怎么反对,也是无济于事的。   “好了,我等会就回来了,你在家乖乖等我吧。”薄梓墨这样说。   “恩。”   那种被承认的感觉真的很好,在将眼神转到电视屏幕上,刚才的镜头不过一闪而过,怎么也不可能超过一条新闻的长度的,可就是这么短短的时间,却是给了我跟薄梓墨新的转机。   手机响起来,陌生的号码。   我接起,“何栀言,你很得意是不是?!”   居然是薄夫人,我脊背一下子就挺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她的话,薄父今天的举动,我是真的事前不知道的,就是知道我也不会阻止,但是说到得意,那还真是没有的,得意什么呢?   我并不认为这有什么好得意的。   “你别以为你能哄的老爷子开心就万事大吉,这件事没完!”薄夫人放狠话。   但是不知道是不是听她放狠话听到多了,我竟然反倒不怕了,我沉声对她说:“薄夫人,我请您慎重做出决定,毕竟你现在要对付我,首先要面对的就是失去您的丈夫与儿子,当然可能您并不觉得这有什么,但是对于我来说,薄梓墨与康康,却是对我来说最重要的人,为了他们我是什么都不怕的。”   薄夫人直接挂了电话。   其实,用同理心去判断,薄夫人这般阻挠也不过是怕儿子跟我一条心,将来更加的疏远她,薄夫人以前非要属意方菲,也不过是因为方菲待薄夫人亲近,薄梓墨娶了方菲,方菲就能牵引着薄梓墨与薄夫人的关系走向缓和,这当然是个好的想法,但是却不能建立在违背薄梓墨心意的基础上。   现在薄夫人的恼怒,也不过是一种长期形成的不甘心,曾经不甘心丈夫心系旁人,现在不甘心儿子心里挂念着一个薄夫人看不上的女人。   我甚至带着恶意的小小的揣测了一下薄父的想法,是不是薄父对薄夫人也有小小的不满,借我的事情发挥一下呢。   当然了这只不过是我心中小小的YY,更多的我还是理解为,薄父是爱薄梓墨的,打心眼里想要为薄梓墨好,所以他选择成全。   在这些胡思乱想中,手机又响,我没怎么在意,直接接了起来。   却不想听到了他的声音,“言言,真没想到,你会有这样的手段,心计。”   是严亚宁,不知道为什么他的声音像是从另外一个世界传来的一样,对我来说显得陌生至极,我只觉得冷气从脚底往上冒。   这段时间我听到了很多关于严亚宁的消息,阿桓撤销了跟严氏的合作,这事并不令我意外,凭着爸爸与阿桓的性子,不打上门去已经算是很好的了的,但是令我意外的是,薄梓墨的二哥,在A市响当当的商界人物,也是公开宣称撤销跟严氏的一切合作案,这对长期兄弟相争,已经折腾的只剩下空壳子的严氏来说,可谓是雪上加霜,现在的严亚宁,我只是想想就知道他会有多么的狼狈。   但是这些都与我没有任何关系了,我也从来不曾提起,毕竟我现在跟薄梓墨在一起,为了尊重他,我也不该在念着前夫。   他这个时候给我来电话,怕是也看到了刚才的画面吧。   “你没想到的事,还有很多。”对他我可不会客气! ☆、095 女人想要的   严亚宁沉默了很久,在我打算挂电话的瞬间他突然开了口,“言言,回到我身边,好不好?”   我呆住。   这样的话不是严亚宁第一次说,但是我却在这一瞬间愣住,什么叫恍如隔世,什么叫转眼千年。从重遇以来,他每一次说这句话的时候场合都不同,但是我难免的总会有些心理起伏,恨过,怨过,假装自己不在意过,却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无悲无喜,爱过,痛过,似乎一切都随着风飘走了。   连原本的那点子不甘都已经消失了,陌生的很,我低头笑起来,薄梓墨曾经说过,他会用更多更美好的回忆填满他们之间曾经有过的伤痛,这话显然有了成效。   就如现在,我考虑的不是严亚宁说这话我应该怎么回答,而是他说这话,是为了什么?   康康出现在电视新闻里,无疑是一个讯号,告诉所有人康康是薄家的孩子,严家就是在强势,也不能去抢薄家的孙子,虽说司法独立,但是有些影响力还是有的。   从客观角度上来说,康康现在移植了念念的心脏,于情于理,康康与薄家都有了断不开的关系,得到薄家的承认,对严亚宁争夺孩子的抚养权来说,可能是致命的。   听到我的笑声,电话那头的人似乎失控了,我听到严亚宁歇斯底里的声音,“何栀言!那是我儿子!你也是我的!严氏,更加是我的!!谁也别想抢走!!谁也别想!!!”   他的声音太大了,我几乎被他的声音震的耳膜发疼,从来严亚宁都不是这样的,他狠戾,他冷漠,他甚至是比薄梓墨更加难亲近的人,同时他也是一个处处彰显自己教养的男人,可能是家庭不幸福的关系,严亚宁的母亲索雁回几乎废了所有的心思在对严亚宁的教养上,被严格控管长大的孩子,严亚宁的心理压力可想而知,这么多年,也就是在重逢后的这半年,我才算是见到过他一次次失态的样子。   遥想以前学生时期,还有我们婚后的几年,他从来都是高高在上,难以捉摸的人,哪里还会有今天这般的失控。   我想,我跟薄梓墨的关系,甚至是康康得到薄家承认的消息,成了压断严亚宁情绪得最后一根稻草。   他彻底的失控了。   对于他这样的大吼大叫,我竟然生出对他说那些伤人的话似乎没有什么必要了的冲动,我该对他说什么呢,说你现在有妻有女,说你其实还拥有很多的东西,就是严氏归了严佑又能怎么样,早年间严亚宁就忙着转移资产,其实严亚宁与严佑都是做过争夺不到遗产该怎么办的打算的,所以就算离开严氏,凭借这严亚宁的能力与多年积攒下来的人脉,自己在打造出一个严氏来,也不是不可能的。   但是人的执念就是这么可怕,开始不过是索雁回与那个女人之间的战争,慢慢的变成了严亚宁与严佑之间的战争,可是他们是亲兄弟,这般互相残伤,伤害的只能是他们自己只能是严氏。   若是现在有个有远见的长辈出来调停,让兄弟俩同心合力,说不定能打造出一番新的事业,毕竟严氏兄弟都不是什么废人,一个赛着一个的精明,可偏偏两边的母亲将自己一辈子的怨恨看的比什么都重,活活让两个孩子成了这场女性战役的牺牲品。   严亚宁这么多年应付小来,说他一点不累,那时骗人的,可是再累再难他都得挺着。   只有严亚宁心里知道走到今天他失去了什么,那些从来没有说出口的话也就这般自然的说了出来,“当年我喝醉了,是吴晓璐的父亲算计了我,这才有了吴晓璐肚子里的孩子,言言,我不是主动的。”   他突然平静下来,想要解释给她听。   严亚宁语气柔软,他是不是从来没有跟她解释过这个?   我不在意的笑笑,其实这些解释对我来说已经没有了丝毫价值,孩子可以说是一夜风流来的,那么离婚呢,那么后来娶吴晓璐进门呢。我自然知道这些事里少不了吴晓璐动手脚,可是若是严亚宁他不肯配合,那么就有那么容易搅散的夫妻呢。   严亚宁说出这个后,像是很多东西都能说了,然后他又说:“离婚后,我找过你,可是吴晓璐说你回了S市,日子过的好得很,我就放了心。”   如果前面的话,我理解为多年后的一个交代,那么后面的话,只让我觉得伪善又恶心,现在严亚宁的打算将一切责任都推到吴晓璐身上了吗?这样的男人更加令人不齿。   多么的可笑,让一个插足别人婚姻的人去调查前妻的踪影,这种缺心眼儿的事是他严亚宁能干得出来的吗?   没找过就是没找过,可能真的有过那么一念而过的念头,但是这样的事情,实在不足以成为想要负责任却被人阻截的借口。   “都过去了。”我说。   一切,都已经过去了,我不怎么想再一次回忆起那时候的孤单无助,我现在的生活很高,薄梓墨在他的能力内给了我最好的一切,这是我从前的婚姻里从来不曾得到过的。   被一个男人捧在手心里的感觉。   我一时有些出神,细想薄梓墨对我到底做过些什么呢,无非也是只要有时间一定会接送我上下班,加班回来晚了一定提前说一声,决不会如那时候的严亚宁一样,走出家门就跟丢了似的,再也找不到人。   薄梓墨做的其实都是最细枝末节的事,但是生活可不就是如此,在乎你是否能回来陪我一起吃午饭,在乎你是否有时间给孩子讲故事,更在乎的是你牵挂家中的那颗心。   女人要的其实很简单,薄梓墨工作不比严亚宁清闲,但是我却能时时感受到他就在我身边,这种踏实的感觉是严亚宁从来不曾给过我的,却是我拼尽全力想拥有的。   “没有,没有过去!你说过你会爱我一世的!难道你的爱就这么不值钱!”严亚宁再一次激动的吼起来,我这时才隐隐的发现,他的精神似乎不太对。 ☆、096   我听到严亚宁那边的声音,像是在劝说着什么,还有呼呼的风声,几乎是下意识的问:“你在什么地方?”   预感这个东西,我从来是不相信的,但是当我脱口而出这句话后,却还是觉得心跳快了几分。   “楼顶!”严亚宁情绪很亢奋,他的声音忽高忽低的,成熟男人的磁性嗓音在夜风中漂浮着,很轻易的透过电波传到了我的耳边,我简直呼吸都止住了,紧捏着手机往耳朵上贴过来,听到严亚宁阴阳怪气的说:“言言,你知道吗?A市的夜色真的美极了,这座城市就在我脚下。呵呵。”他笑了两声又说:“我原本以为,不过都是爱我的女人,要谁不是要,晓璐跟你又有什么不同,上大学的时候你追着我跑,吴晓璐也没少给我递话。我原本以为都是一样,都是一样的。”   他喃喃自语,我却惊的想要叫出来。   我当然知道严亚宁的办公室在顶楼,他只要走出去就是天台,曾经的严氏大楼是A市数一数二的高层建筑,这些年周边的高楼开始建起来,但是严氏的高度还是不低的,我几乎实在一瞬间脑子里就有了画面。什么画面,那年张国荣天楼自杀,电视台一遍又一遍的播放着张国荣曾经在一步电影中的镜头,张国荣一脸颓丧的站在顶楼天台,就是那么一步,仅仅是那么一步。   这种时候,什么怨啊,恨啊的,都被抛之脑后了,只想着严亚宁可别做傻事,是真的满心希望他不要乱来,我从不敢想严亚宁会选择这样的方式,他从来都是冷冽的,锋利,甚至是所向披靡的,虽然恨他曾经做过的那些混账事,可也真的没有想过要他死啊。   我尽量控制着自己的呼吸,轻轻的说:“严亚宁,有事咱们好好说,你先从天台上下来,我们一起吃饭怎么样?”   缓兵之计,这会子我脑子里三十六计都出来了。   “呵呵。”严亚宁却笑了,他的笑声凉凉的,那种来自心底的悲凉,并不需要刻意表现,但是却是那么明显的就表现了出来。   “言言啊,你怎么永远这么傻呢?我要是现在说你不答应把康康给我,我就跳下去,你是不是就会同意。”   我噎住,这个问题,我没有考虑过,刚才说出那样的话来,是真的怕他出事,但是要康康,我自然是不能同意的,怎么能同意呢,原则问题我还是懂的。   严亚宁没在乎我的沉默,自顾自的说着:“听我说,我不会向你要康康的,今后我也不会再出现在你的生活里打扰你,但是言言,答应我,以后不要在那么容易就相信别人,更不要随随便便就发善心,就心软。因为一时心软做出的决定,会让你后悔一生的。”   不知道他是在劝我还是在劝他自己,但是这个话,我并不认同,无论生活给了我什么,我都全心去接受它,从小我就是这样的,虽然后妈不喜欢我,但是我却从没有做过伤害她的事情,只不过是疏远罢了,对阿桓我还不是心无城府的对他。   我知道这世上有很多人是像严亚宁这样的,无论是对人还是对事,都是不停的要去盘算别人心中的想法,对自己是否有利,没有回报的事情绝不去做,没有回应的感情绝不付出。   这并没有什么问题,总得允许,这个世界上有这样的人,那样的人。   但是我却选了另外一条路,总是将人往好处想,总是将事往明朗的时候想,虽然这样看起来我有些傻,我有些软弱不够手段狠辣,但是这样的我,觉得踏实,至少我敢拍着胸口说,这辈子活的现在我从未做过一件对不起别人的事。   而严亚宁,吴晓璐,甚至是薄梓墨他们都是不敢的,正是这份踏实,支持我走到今天。   聪明与良善,良善比聪明更加难能可贵,因为聪明事老天爷给的,而良善却是自己的选择。   “严亚宁,我觉得自己这样挺好。”我这样说,尽量用不刺激到他的词汇。   严亚宁听到我的话,哈哈大笑起来,不同于刚才那样悲伤的笑,而是真的透彻心底的爽朗的笑,他大笑着说:“我竟忘了,你还是个固执的人。”   对我,他从来都是不了解的。   我在心里默默的说,其实爱情里有什么道理可言呢,当初我恨不能知道他所有的细节,而他与我之间这么多的纠葛,到如今还是不知道我的为人。   说白了,还不是因为不爱我吗?其实哪有什么好不好的,只有人家爱不爱罢了。我明白这个道理明白的太晚,所以才会将自己摔成这个样子。   “你赶快回家吧,要不然家里人该着急了。”我说了一句后,电话那头就挂断了。   虽然有些莫名其妙,但是他主动挂了,我也没有打回去的意愿,就这么看着手机发了好半天的呆。   直到薄梓墨回来我才算是回过神来,薄梓墨拉着我一起吃晚饭说康康今晚不回来了,据说事薄父带着康康去晚会,康康古灵精怪的,逗得好些年没有见到好孩子的一众大人物爱的不得了,今晚被扣下了。   我听到,只是轻轻的哦了一声。   薄梓墨以快如闪电的动作将我拉了过来,坐在他腿上,我推他,虽说今天胡伯不在,但是还是有佣人在的,他这样实在让人难为情。   “说吧。”   “什么?”我不解。   “你这样恍恍惚惚的,肯定是有事瞒着我,说吧,到底出什么事了?”   薄梓墨很少露出这种不说不放手的表情,我一时心中也是有些突突,稳稳心,觉得也不是什么不能跟他说的,就说了不久前严亚宁的电话。   “所以?你是心疼了?”他挑着眉逼问我。   我伸手就掐他,“让你胡说。”   “也没什么心疼不心疼的,就是觉得有些心神不宁的。”我补充道。   还没等薄梓墨回答,我的的手机就又响了起来,薄梓墨拿过来接通,按下扩音,只听到索雁回歇斯底里的声音传来:“言言阿!你快点来!亚宁他想不开要跳楼!” ☆、097 母亲   索雁回凄厉的声线再半空盘旋,像是夺命的锁箍紧了我的脖子,一直以来揣揣不安的担心成为现实,我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办。   薄梓墨却先于我一步站起身来,我听到他对着电话那头说:“我们马上就到,你先不要激动,这样会刺激到他,冷静一点,他需要的安抚而不是崩溃的嘶吼。”   我被薄梓墨拉着往外走,几乎有些脚步不稳,他断断续续的跟索雁回说着话,声线是他一贯的冷然,但是这种时刻这样的冷静理智,不仅让我倍感心安,同时也是让电话那头的索雁回镇定下来。   车子开出柳荫院,我到这时候才反应过来,呆呆的跟薄梓墨说:“你难道不介意?”   那毕竟是我前夫的母亲,不说薄梓墨与严家没有什么交情,就是冲着以前严亚宁对薄梓墨那么多次的态度不善,薄梓墨也不该是这样的阿。   薄梓墨一手开着车,另一只手来握住我的手,轻声说:“总是你爱过的人,难道能眼睁睁的看着他死了不成。”   他说的有些不留情面,死字横在中间,几乎让人心惊肉跳,但是我却明白薄字墨的意思,他虽然嘴上说的狠,其实还是心善的,我明白过来,眼睛就有点发红。   其实刚才我都是再犹豫的,犹豫着要不要去看看严亚宁,我不知道别人是怎么想的,但是在我我总见不得严亚宁真的有个什么,康康总会长大的,将来这些事可不是都要原原本本的跟康康说,若是严亚宁真的有个什么,我都不能保证将来跟儿子说的时候会不会内疚。   “梓墨……”   “行了,你想说什么,我都知道。他要是就这么去了,在你心里怕是想去除都不行了。我这么小心眼的人,怎么能准许这样的事情发生呢,绝对要扼杀在摇篮里,他只有好好的活在这世上,你才能彻底忘了他,你以为我是圣人呐。”   薄梓墨越说我就越想哭,感动的想哭,但是我还是忍住了,只哽咽着说:“我现在心里可不就只有一个你嘛。”   无论严亚宁怎么样,那都是我的过去了,现在去看他,帮他不过是处于作为故人的义务,却再也跟感情没有关系,我的心中哪里还能有严亚宁的位置,如今可不就是满满的都是薄梓墨嘛。   “那敢情好,后头你把这话跟康康那个臭小子说说,看那小子还敢那你当令箭成天威胁我不敢。”   康康经常在薄梓墨面前炫耀,什么你的靴子不好看,我去拿我妈妈给我买的靴子。小孩子总有种属于小孩子的占有欲,现在的跟薄梓墨的感情渐好,成天黏在一起是时间多了,难免的会让康康生出一种妈妈被人抢走了的错觉。也就因此,有了康康与薄梓墨之间的争夺战。   有时候争的厉害了,康康会抱着我的脖子假哭,非要我说,最喜欢的是他,才肯罢休,我顺着儿子说,晚上总会受到薄梓墨的大力还击,真是比小孩子还要幼稚。   他现在说这个,我顿时有些脸红,想起了那些他压着我非要我说最爱的人是他时的画面。   儿童不宜阿,儿童不宜。   我瞪他。   薄梓墨却笑的很开怀。   中秋假期前的晚高峰,路上有些堵,到严氏大楼楼下的时候,严氏的员工已经都下班了,只有钟锐站在门口等着我们,薄梓墨也不管罚款什么的,就将车子停在路边,带着我跟钟锐一起上楼去。   穿过熟悉的严亚宁的办公室,天台上的风很大,夜风里索雁回声泪俱下的劝着站在天台围墙上的严亚宁。   “亚宁阿,妈妈求求你快下来阿。”索雁回嗓子都已经嘶哑,显然已经劝说了一段时间了,“你就是不念着妈妈,也要念着严氏阿,那个贱人和她的贱种还没有得到应有的下场,你怎么就能撒手而去阿,我的儿子。”   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在这样的时刻,索雁回心心念念的,却还是要将严佑母子赶出严氏。   在看着如孤雁一般站在高处的严亚宁,他原本就身形瘦削,此时这么高高站着就由显得遗世独立的,他身后是灯火辉煌的都市夜景,临近中秋佳节,似乎整个城市都笼罩着一股子浓郁的团圆气氛。   可偏偏这样温暖到有些燥热的气氛,在严亚宁的周身都看不到,一身黑色商务西装的他,看起来冷漠且苍凉,像是下一秒就回凭虚御风而去。   “严亚宁,你别做傻事。”我忍无可忍的吼了一句。   实在不想听索雁回在说下去,这么多年,索雁回这个母亲,说是爱儿子,却时时刻刻都给儿子满满的压力,报复严佑母子,为此可以不择手段,可以牺牲一切。   一个母亲对孩子的影响力有多大,到了这会儿我才算是真切的感受到了。   突然间有些心疼严亚宁,他也不过是是个可怜人罢了,似乎从出生开始,他的全部意义就是报复严佑母子,索雁回可曾有过一日是真的为这个儿子考虑的,恐怕从没有过。就是当年严亚宁跟我离婚转娶吴晓璐,在索雁回心里,恐怕也没有想过这对严亚宁来说是一次重大的感情变故,而是自以为是的认为这是有利于她报仇大计种的一步罢了。   女人心中一旦有了仇恨,那可真的是根深蒂固,遮天蔽日。   严亚宁慢慢的侧过身来,看向我,他身后灯光太亮了,以至于他转过来的时候,整张脸都隐藏在黑暗中,他的声音里带着笑意,“你来了。”   这种时候他竟然还能笑的出来,我真是吓的心都要跳出来。   薄梓墨与我十指相扣,我能感觉的他的支持,我平静下心神,按薄梓墨之前说过那样,避免情绪激动,想了想这个时候总还是要先把他弄下来再说。   严亚宁这样身份,索雁回是决不会让人报警的,要不然怕是明早的全城报纸头条,都该是严氏集团总裁自杀的消息。   所以现在天台上,也不过是我们四个人,连吴晓璐都没有来。   当然这些不是我现在需要关注的,我只是调整着自己的声线不让自己露出胆怯的情绪来,对严亚宁说道:“严亚宁,你想想康康,他还不知道你是谁?你要是这么跳下去,将来他怕是连你的长相都是记不住的,你愿意自己的儿子连你的长相都不记得吗?”   周遭的空气像是凝结住了,轻轻丢个火柴过来,怕是就要爆炸了。   “他会认我吗?”严亚宁自言自语的问。   我立马接话,“会!康康是多么懂事的孩子,只要好好跟他说,他一定会认你的。”   谁知我话音刚落,索雁回就大叫了起来,“亚宁,你听到了没有?她这可是亲口说的要让康康认你,你快下来,有个这个孩子,我们一定能将那贱人母子逼上绝路!” ☆、098 身死   原本内心里充满着同情,怜悯的我,在听到索雁回这句话的时候只觉得五雷轰顶。先是一股子恼怒用上心头,随后便是那面绵长的绝望。我暗自嘲笑自己,果然是好人遭雷劈,这对母子原来打的是这样的主意,可算是用尽了心机。   为了逼我将康康的抚养权交出,他们竟然连这样的戏码都演了出来,不得不说这世上真是什么人都有,我总是抱着怜悯的心去看待别人,却没想过是否他人也是用这样的心情对我。   “我们走吧。”我拉起薄梓墨的手,对他实在是抱歉,让他陪我来见证这样的不堪,实在是让我羞愧。   对于过去的一切,我在薄梓墨面前虽然从不避讳,但是却也不想这般直白赤裸的呈现在他面前,在是怎么样的亲密无间,也还是在心中有那么一点点的虚荣心的,想着能在恋人面前维持最起码的尊严与骄傲。   我不想再在这里多留下去,眼前的一切如果是一场这母子俩设计好的戏码,那么我就是那个被他们骗的团团转的大傻瓜,不是没有吃过这对母子的亏,但是就是不长记性,我唾弃自己,一切被他们害的还不够惨吗?为什么要这样一次次的被他们耍弄。   失望的看向一脸欣喜,心愿达成的索雁回,心中复杂的很,想说些什么,却又什么都说不出,只能淡淡的说:“你们好自为之吧。”   从此山高海阔,我不会在相信你们,也不过再给你们伤害我的机会。   薄梓墨一直都是沉默的,听我说要走,也就没有迟疑的拉着我离开,我们转身只走了一步,就听身后严亚宁在叫言言,我强忍着没有回头,告诉自己,这只是一场戏,严亚宁是多么坚强且坚持的一个人,怎么可能想不开,只可能是他们母子合作骗我,为的当然就是康康的抚养权。   可随后严亚宁的一句话让我止住了脚步。   他说:“言言,永别了,来世再见。”   声音轻轻的,带着我曾经迷恋过的冷漠沙哑。   下一刻,索雁回尖叫出声,是真的那种撕心裂肺的吼叫,几乎是要震聋我的耳朵。一切都成了慢动作,我慢慢的回头,慢慢的看向严亚宁之前站的位置,只有空荡荡的围栏,哪里还有严亚宁发身影。   索雁回尖叫着的声音犹在耳,我却觉得自己像是从这个画面中抽离了,似乎这一切都不是真的,我做梦一般的,呆呆的凝望着天台上的那一角,万家灯火璀璨,却再也没有那个人的影子。   脑袋里,很多画面就这样毫无征兆的浮现了出来,第一次严亚宁是我花痴的流口水的样子,结婚那天我幸福而娇羞的样子,种种种种,竟都是那些曾经有过的甜蜜时光。   被人大力拉进怀里,薄荷凉凉的味道充斥着我的鼻腔,我一时就有些眼睛发酸,傻傻的问:“不是真的对不对?”   这一切来的太突然了,突然到完全不给人任何的心理准备,想起那个空荡荡的角落,我全身开始发抖,止不住的,这样的场面是我平生未曾见过的,严亚宁的那句话像是魔咒一般的在我耳边盘旋,我只觉得意识越来越远,似乎这真的只是一场梦,一场噩梦。   ——   睁开眼睛,偏了偏头,薄梓墨握着我的手守在床边,他睡着了。   我没有在动,怕吵醒他,只是眼睛四周乱看,这是柳荫阁的家中卧室,我是怎么回来的,已经完全想不起了,但是……那些不好的记忆,却是一刻都难以忘怀的。   严亚宁……严亚宁……   “醒了?”薄梓墨的声线带着将将想过来的懒散,像是含着沙子似的。   我恩了一声,随后问道:“他……死了吗?”   其实不用问我也知道,严氏大楼曾经是本事最高建筑,从那上面跳下来,无论如何都没有活下去的可能性,但是心底里到底还是有些侥幸的。   得到肯定的答案,我闭了闭眼睛,心中还是难免的有些疼痛。   “我给你请了三天假,你在家里休息休息再去上班吧。”   “嗯。”   我很配合,薄梓墨担心我的心情,在家陪了我半日,看起来我没有什么过激的行动,才放下点心的离开家去医院,走之前说他晚上会尽早回来,然后我们一起去接康康。   我笑着说:“好。”   薄梓墨从头至尾都没有提过一句严亚宁,他也许是顾念到我,又或许在这样的时刻,我们什么都不必说都能理解彼此心中的感受。   晚上见到康康,我心中有太多的感慨,将来我该怎么跟孩子说他父亲的事情呢,又觉得孩子可怜,就这么几天 的工夫,已经成了没有父亲的孩子。   可就是心中感慨万全,但是到底还是全部忍下,不是为了别的,我不能任由自己沉静在悲伤之中,我要顾虑的人还有很多。   而且,也还是有些自欺欺人的想法,总觉得我不说,他就还在那里。   出事后的第三天,我才敢打开电视,严氏总裁自杀这样的消息自然是各大媒体头版头条,追悼会今日进行,电视屏幕上,哭的不成人形的索雁回,昏昏噩噩的吴晓璐,还有神色不明的严佑,严家的人到了这个时候全部都在镜头下无所遁形。   我局外人一般的看着他们,曾经我就是他们中的一员,但是现在我只是局外人,旁观者。   到了这时,我心中才慢慢的浮出疼痛来,也有过恨不得严亚宁去死的时刻,但是真到了这一刻,我却觉得疼痛,毕竟是曾经那么深爱过的人,严亚宁不仅仅代表着我曾经的痴恋,付出,也象征着我所有的青春年华,他离开了,像是抽走了我关于那些时光的所有所得,人也像是被抽空了一般的。   我将自己窝在沙发里,眼泪止不住的流,为我们曾经的美好,也为严亚宁这个人,纵身一跃的时刻,我想他是觉得轻松的,恐怕是他此生唯一一次觉得解脱的时刻吧。   人生,到底是什么呢? ☆、099 我可以慢慢等   严亚宁葬礼那天,我还是带着康康去他的墓前,想着要送送他,到底是康康的生父,之前纵有多少仇怨,为着孩子,现在也该全部消去了。   薄梓墨知道了我的想法,顿了顿说:“好,不过你要怎么跟康康说呢?”   这也是我一直害怕的问题,到了这个时候才知道自己的懦弱,可能这么久以来,我都是不敢在康康面前说出以前的那些事的,不知道是不敢面对孩子,还是不敢面对曾经的自己。   晚上,康康欢天喜地的回来,看到他红扑扑的小脸,我心中更是忐忑,康康并没有像很多小朋友那样排斥上幼儿园,因为之前很多年,他只能看着别的孩子玩,也许是心中的渴望太久,现在的康康简直调皮的不像样。   再难,也还是到了这样时刻。   晚饭后,我将康康带进他的卧室,这间房子是薄梓墨在我与他有了进一步关系后安排的,为的就是能让康康单独睡觉,不再由我陪着睡,当然也有更深层的原因,不过好在康康很喜欢这间墙上画着各种鱼类的房间,十分欢喜的接受了薄梓墨的建议,乖乖的没有任何不适。   “康康,你现在是小男子汉了,妈妈想郑重的跟你说件事。”我有些哽咽,他还那么的小,虽然现在健康了许多,但是在我眼里他却一直都是那个枕在我手臂上才能安睡的小小婴儿。   康康现在有了小男孩的觉悟,听到小男子汉,很是自傲的挺了挺小胸脯。   “关于……爸爸。”我斟酌着用词,但是在康康大大的清澈眼眸下,我却觉得一切似乎并没有我想像的那么艰难,说起来也怪,康康这孩子,不像我也不像严亚宁,长成了他自己的模样,只不过最近跟薄梓墨相处的多,又处于小孩子模仿力最强烈的时期,所以康康皱眉的样子,竟然有些想薄梓墨,我对康康说:“你爸爸就是那个严叔叔,你曾经见过的,还记得吗?”   “妈妈。”康康低下头,像是做了坏事情一样的,我的心也提了起来,生怕他说出什么我不能承受的话来,这种无知感真的让人烦躁,他稚嫩的声音说:“妈妈,我知道谁是我爸爸,也知道那个要抢我的女人是我奶奶,还知道那个很凶的阿姨是爸爸现在的老婆。”   我瞠目结舌,我从来没有跟他说起过这个,那么康康是怎么知道的呢。   “舅舅说的。”康康说,随后他抬头,眼巴巴的看着我,“你不要怪舅舅,我只是想知道我爸爸为什么不要我。”   眼泪就这样掉了下来,我小的时候也曾经很多次问父亲,为什么母亲不要我,没想到我的宝贝,却也有过那样的心情。   我蹲下身子抱起康康,哑着嗓子说:“你是妈妈的宝贝,爸爸……他……没说不要你。”   “他……当时,只是不知道你。”   在儿子心里我还是想塑造出严亚宁的好形象的,“你听妈妈说,爸爸他是很爱你的,只不过他没来得及跟你说……”   我泣不成声,不知道该怎么跟康康说,他的父亲也许永远都没有机会在跟他说一声爸爸爱你,原本是想冷静的跟儿子说些什么的,但是最后却被薄梓墨打断了。   听到我的哭声,薄梓墨进来,康康拍着我的背,无奈的对薄梓墨说:“薄叔叔,妈妈太脆弱了,她哭的不行。”   薄梓墨拍拍我,让我出去洗把脸,我虽然不舍得,但是也还是知道我目前的情绪不适合跟孩子再说什么。   洗过脸,看着镜子中的自己,我实在是无法从失去薄梓墨的伤感中抽离出来,拍拍脸,告诉自己要坚强起来。   再次回去的时候,康康眼睛也有些红,但是却没有哭,看到我只是说:“妈妈你说过的,人死了就是去天上做神仙,这样子,爸爸不是应该很开心吗?”   “恩。”我怕自己再次失控,只应了一声。   晚上睡觉,薄梓墨从我身后抱住我,很多天了,我都有些排斥他的碰触,这种感觉说不出来,但是却还是觉得严亚宁刚出事,我却这般快乐的生活,实在是不应该的。   “栀言,我了解你的想法,我可以慢慢等。”   黑暗里,薄梓墨这样说,我听到他的呼吸声,不知道为什么就觉得心疼,毕竟他曾经失去方菲,不知道他当时是不是与我现在的感觉相同,但总也是不好过的吧。我转过身看着他,低低的说:“我不是针对你,只是心里有些过不去。”   他的表情我看不到,却被他伸过来的手捧住了脸,他轻轻的啄吻着我的眼睛,虽然亲密却也不那么富有情欲,并不令我反感,“你要是能心安理得,那也不是我薄梓墨爱的女人了。”   薄梓墨这段时间对我与康康都是全所未有的包容与照顾,我的情绪不好,康康又正是顽皮的时候,要是没有他,我真的不知道我还能不能撑的下去。   “明天,我陪你跟康康去吧,我有些不放心。”在我昏昏欲睡的时候,他这样说。   我迷糊中,没有多想。   第二天,他真的开车送我们母子去墓地,我心中还是有些尴尬,这样的局面,真的让人无法说的明白。   早已爱不成爱,恨不成恨。   严家的墓地,在A市很有名,据说是高僧选定的风水宝地,我特意挑选了一个人少的时间,却还是不意外的遇到了索雁回跟吴晓璐。   令我震惊的是,索雁回此时像疯了一样的撕扯着吴晓璐的头发,颜颜坐在旁边大哭,显然是被奶奶与妈妈的行径吓坏了,索雁回拼尽全力的嘶吼,“都是你个贱人,当年哭着求着要嫁给亚宁,现在这个关键时刻却转投了那个贱人的旗下,要不是你们倒戈,我的儿子不会死!!不会死!!”   吴晓璐哪里是吃亏的性子,全力的反击着,“要怪就要怪你这个老妖婆,你不是鼓动着他要跟我离婚吗?我吴家难道是傻子,你不看重我们,我们自然要帮严佑的!”   严亚宁目前的白菊花被她们两个人打翻,颜颜穿着白色的裙子坐在一片残花当中,怎么看都让人觉得凄凉无比。   不知道是不是胸中的郁气无处发泄,我竟然不管不顾的吼出声,“够了,你们能不能让他清静些!”   我从来都知道严亚宁的努力,而被索雁回这般教育下的严亚宁却不会爱人,他的眼里其实很多时候利益才是最重要的,这像极了索雁回。一个人的情绪无处发泄,难免会生出厌世的心思。   今天看到这样的索雁回与吴晓璐,我似乎能了解严亚宁那纵身一跃的想法来自何处。   与这样的两个女人日日生活在一起,恐怕也只会觉得生活了无生趣吧。   我这一吼,她们都静了下来,眼睛都转下了我,索雁回与吴晓璐都已经是披头散发,索雁回看到已经被薄梓墨抱起来的康康,简直像是发现了什么了不得的宝贝,那双眼睛几乎要射出光来。   “孙子,我的乖孙子!!奶奶现在可只有你了,你一定要给你爸爸报仇啊!!” ☆、100 何栀言,你给我站住!   一切也不过是闹剧一场,何处话悲凉。   “康康,我们去跟爸爸打个招呼吧。”不去看那疯了似的两人,我蹲下来跟康康说。   看到索雁回康康的脸上带着惧怕,其实孩子很小时候的记忆会随着年纪的增长慢慢忘记,但是过去这么久了,康康还是能这般清晰的记得索雁回,想来那一次是的确把孩子吓的不清的。   我领着康康走到严亚宁的墓前,吴晓璐自然是无法忍受我出现在墓前的,扑过来就要撕扯我,可是索雁回却很开心,当然了,她也是不准许吴晓璐破坏康康与严亚宁迟来的父子相见。   墓碑上的照片,意外的不是严亚宁那些意气风发的西装照,而是一张他大学时期的照片,样子冷峻,但是还带着那么一点点的青涩。   索雁回拉着吴晓璐不让她靠近我们,但是嘴里却还是跟我说着:“那照片这几年亚宁一直放在床头,是他最喜欢的,你应该也有吧。”   我当然有,关于严亚宁大些时的一切,我都有,但是很遗憾的,怀康康的后期,这些东西都被我烧掉了,那时候不知道是不是怀孕的关系,脾气大的不得了,看到这些照片自然是无法忍受的,烧毁是唯一能做的事。   这张照片其实是从一张大照片上截取下来的,我还记得那时候严亚宁照毕业照,我比他小几届,自然没我的份,但是那几年我追着严亚宁跑的厉害,他们年纪的人都认识我,甚至还有些跟我关系不错的,让我跟他们一起照,我想着还从来没有跟严亚宁照过合照呢,自然就欢欣鼓舞的去了。   大四的学生在学校里是一种特殊人群,他们有的已经开始工作,也算是接触这个社会了,所以对大四的学长学姐,我有一种天然的敬仰。   那天去拍照,被大四的学姐拉住,说什么严亚宁那么帅气一个人,你这般傻兮兮的站在他旁边岂不是成了败笔。那时的我,早已经被严亚宁嫌弃的没有了半分自信,自然是学姐们说什么就是什么,她们给我化了妆,最浓的那种,浓到拍完照回宿舍,聂扬扬为什么长了落腮胡,我瞪大眼睛告诉她,这是大四学姐给我化得妆,这叫修容你懂么,聂扬扬差点笑叉了气,只说:“何栀言,你可真是傻子,她们那是在等着看你的难堪呢,你不知道你是整个商学院的公敌?!”   对此,我十分不屑的说:“才不是呢,我追严亚宁的时候,他是单身,而且连追求他的人都没有。”   正是因为觉得那么好的人,竟然没有人欣赏,我才会那么的义无反顾。   很后来聂扬扬才跟我说,那时候严亚宁冷的跟块冰似的,女孩子就是有心思也不敢去追啊,也就是你何栀言,胆大包天,不但追了,而且一追就成功了。你这是要将商学院的女孩子放在哪里,要是早知道严亚宁这么好追,她们早上了。   好追吗?我苦笑起来,落腮胡事件让严亚宁发了老大的一场脾气,直说是我给他丢了人,也就是因为这样,后来那张有数百人的毕业照,被严亚宁抛弃了,只截取了自己的头像留下来做纪念。   我那时候还不明就理的说:“你不喜欢我,把我的头像抠掉就可以了,为什么要把你自己抠出来呢。”   这样子看起来多么的孤单,毕业照就是要人多势众,千奇百怪才好看,才热闹啊。   那时候的严亚宁没有给我答案,但是今天我想我是懂了,他从来都是活的离群而孤独,也许他从没有一日有过轻松自在的心情,更也许他从不知道安然的生活是什么样的。   我抱紧了康康的肩膀,指着严亚宁的照片告诉他,“这是你爸爸,是不是很帅?”   康康看看严亚宁的照片,抿了抿说:“爸爸,我很喜欢薄叔叔,以后我会叫他爸爸,希望你不要生气。”   他这话说出来,就是还在争吵不休的索雁回,吴晓璐都停了下来。   我回头看薄梓墨,他也是惊讶的,我们谁都没有想到,一直平平稳稳对今天要来这里并没有表现出任何异样的康康,会说出这样的话来。   康康小脸有些红,他说的磕磕巴巴的,“我知道爸爸是什么意思,但是在我心里,薄叔叔才是我的爸爸,很抱歉。”   康康对着墓碑躬了恭转身就跑了,几乎是扑进了薄梓墨的怀里。   “康康!”我有些着急,这孩子怎么能这般说呢,这要是严亚宁听到,该多么的伤心。   我的口气太严厉,康康几乎立刻的就尖叫起来,“我不喜欢他们!老奶奶,阿姨,爸爸,都不喜欢,讨厌他们!”   “你!!”我满脸涨红,没想到他会在这个地方说出这样的话来,心里一扎一扎的疼。   我还没说什么,索雁回已经坐地大哭,“怎么就养了你这么一个白眼狼啊,你怎么不想想你爸爸死的多惨啊,你要为父报仇的话!”   她大概是魔怔了,我心中这般想着,一生为了将严佑母子拉下马,现在却得到了这样的结局,儿子死了,孙子……我看着抱紧薄梓墨脖子的康康,也许真的是我急切了,我跟严亚宁有那么多年的感情,他现在没了,我自然是伤心难过,但是康康却不是,他并没有跟严亚宁相处过,为数不多的几次见面,给孩子的印象也是不好的,现在想起来我倒是对孩子有些抱歉,逼孩子跟我一样怀着莫大的伤感情绪,这无疑有些强人所难。   我稳住声音跟康康说:“宝贝,妈妈只是想告诉你,你的爸爸是谁?也想让你看看他,不要以后遗憾。”   康康从薄梓墨怀里抬头,一双眼睛也是红彤彤的,他小声说:“可我真的不喜欢她们。”   我叹口气,今日这样才处境,实在是不适合跟孩子说什么家人亲情,来也来过了,我将手中的花放在墓前,一时也是无言以对。   “走吧。”今后有的是机会来,是我的个人情绪不对,今天来,可真是不明智。   薄梓墨自始至终都无言的站在我身边,给了我莫大的支持。   我们准备走,那边吴晓璐却大吼一声,“何栀言,你给我站住!” ☆、101 该死的人是你!   吴晓璐!我在心里狠狠的念了一遍这三个字。似乎这样就能将她咬碎撕扯一般的,这个我十八岁就认识,整整陪伴了我十年的女人,给了我最大的梦魇的女人!   我甚至恶意的想,为什么死的人是严亚宁,而不是她呢!   最该死的那个人是她吴晓璐才对。   我转过身来,看着濒临崩溃的吴晓璐,有些事情终是要有个了断的,我倒是想听听她吴晓璐到了今时今日,还有什么好说的。   “何栀言!你很得意是不是?!今天你是来看笑话的是不是?!”她三五步就走到了我的面前。   吴晓璐其实一直都是个美女,那种走在人群中你第一眼就能看到的女人,但是岁月已经带走了她所有的青春美好,让她现在的样子看起来面目可憎。   “是!”我果断的答应,“我就是想看看你这样的人最后会有什么下场,只不过跟我预想的并不一样,在我的预定里,最该不得好死的人是你!”   这是第一次,我这般毫无顾忌的口出恶言,我不担心康康。薄梓墨早已经捂住了康康的耳朵,我真的是无法忍受了,我需要将多年来积压在心中的一切爆发出来。   曾经想过若是严亚宁是真的爱吴晓璐,那么我作为感情的失败者,自然就只有出局的下场,并且还要态度的大方的祝他们幸福,但是能猜得到结局的不是生活。   现在眼前的一切却不是这样的,事实上,吴晓璐是压断严亚宁生命的最后一根稻草,我冷冷的说:“当年你自己不择手段,为了得到他,你给我下药,你给他下药。让我的儿子得了先天性疾病,跟他一夜风流有了女儿!你这样的女人,真是谁遇上谁倒霉!可是这般得到手,你珍惜了吗?最后你,还有你的家族还不是放弃了他,选择了严佑,你这种人活该活成笑话!”   “你!”吴晓璐是气疯了,抬手就要打我,可是我不再是那个任打任骂的何栀言了,我一把拉住她的手,用我能想象到的最狠毒的眼神看着她,“难道你这么多年从来没有做过噩梦,你害了这么多人,难道心里不曾有过一丝丝的愧疚。哼!以后你晚上走夜路可得小心呢,谁知道严亚宁会不会来找你呢,哈,可不就是你害的他妻离子散,公司里也是众叛亲离,你说他会不会恨不得你死呢。”   吴晓璐顿时脸色全白,我甩开她的手,看着她软下身子蹲坐在地上,她哭,“我不是故意的,要不是他要跟我离婚,我不会怂恿我父亲去帮严佑的,我不想他死的,我不想的。“   什么叫不是故意的呢?当年给闺蜜的中药里加不孕的药物,还是设计闺蜜的老公,破坏别人的家庭!过往的种种,哪里是一句不是故意的就能算得清的。   以前其实严亚宁跟我说过,吴晓璐的父亲跟严亚宁一起应酬,看严亚宁喝醉了就没有回家,而是在酒店给严亚宁开了房间,然后就有了吴晓璐的出现,再然后就有了一夜荒唐。   那时的我年轻气盛,觉得爱情不容一丝丝的玷污,便是别人设计的也是不行,更何况吴晓璐是我最好的闺蜜,她听着肚子上门,肚子里的孩子是我老公的,这样子的事实根本就不容我再去追究什么过程,一心都是耻辱与气愤。   离婚成了势在必行的事,到了今时今日看着满眼悲伤的吴晓璐,我只觉得满心的怨恨,要不是这个人。我会如愿跟自己的初恋过完此生,会有健康的孩子,更重要的是,严亚宁不会死。   我恨恨的说:“你以为你父亲帮严佑有什么好下场,你以为严佑那样的人会信任你的父亲?呵呵,恐怕下一个一无所有的人,就是你的父亲。“   吴家打的好算盘,看着严亚宁要跟自己的女儿离婚了,转头就去投靠严佑,可是你也得看看严佑是不是个值得托付的人,我不明白严佑对严亚宁的感情,但是就算是恨死,那也是亲哥哥,就如我,就算是恨死严亚宁,他死了我还是接受不了一样,吴家在严亚宁最艰难的时候背离了他。   让严亚宁真正的众叛亲离,我甚至猜测着严亚宁当时的心情,为了吴家,严亚宁放弃了我,附带的还有康康。可是时隔多年,他发现自己当初选择的女人是个心如蛇蝎的女人,而当初他以为会成为自己靠山的岳父家,现在却在最艰难的时刻,转投了他的敌人。   多年以来,付出一切换来的,却都是一场空。严氏,妻子,儿子,竟然没有一样是他的,而在他身边的,只有不断逼迫他的母亲,还有不时会攻击他的现任妻子。   这一切的一切都让严亚宁绝望,人其实是非常脆弱的,如严亚宁这般的天之骄子,突然有一日有个同样优秀的人站出来说是他的弟弟,然后就是不择手段的抢夺那些曾经他以为原本属于他的东西。   在离婚多年后,发现自己深爱的妻子正投入一个同样优秀男人的怀抱里,而对他早已经没有了丝毫曾经的感情。   而自己身边,留下来的只有满目疮痍。   “我不是故意的,不是故意的。“吴晓璐只是重复着这句话,不断的重复着。小小的颜颜突然发出哭声,吴晓璐一下子爬起来,作为母亲,那是一种本能。   原来是颜颜想到吴晓璐的身边来,可是被刚才吴晓璐与索雁回厮打时摔碎花瓶扎到了脚,颜颜早已经哭哑了嗓子,这会子能再一次发出声音,也不过是因为受了伤。   破碎的小女孩的哭声,还有惊惶失措的吴晓璐,目光呆滞的索雁回,我从来不知道那个显赫的高高在上的严氏家族会成为今天这个模样。   不知到了此时索雁回,吴晓璐可曾后悔,她们对严亚宁的只有索取,却从未想过给严亚宁一丝的体谅。   “走吧。“我走到薄梓墨身边,疲惫的说。   薄梓墨放下捂住康康耳朵的手,对我说:“都是可怜人。”   他还是首次对这一系列的事情发出评价,可这句话,却只能让人唏嘘。 ☆、严亚宁番外(此人略偏执,不喜勿定)   我站在天台,眼前是整个城市的璀璨灯火,却没有一盏是为我而亮的。   刚刚打过电话给言言,她的口气很恶劣,这并没有什么不对,在她眼里我是个负心的男人,同我的父亲一样,相较于我母亲对父亲的态度,言言对我已经算是不错。   其实没什么好抱怨的,小时候年年除夕都是我跟母亲一起过,联欢晚会的欢笑声根本掩饰不住母亲撕心裂肺的哭声,每年如此,大年三十必是在母亲的哭泣中度过的。   原本我对恨没有什么概念,虽然母亲时时说起,日日念叨,但是我却没有多少的切身感受,父亲于我而言,陌生的只是一张照片而已。   极偶尔的见过几次父亲,他都是冷冰冰的没有半分温柔的样子,我想大概这就是父亲该有的样子。   直到吴晓璐怀着孩子上门,那晚是吴晓璐算计了我,我恼怒,这么多年,无论在学校还是在商场,我都是力求做到最好的人,当然也是绝不愿被人控制的人,吴晓璐的所作所为让我觉得奇耻大辱。   但是却因为孩子,我妥协了。   我想,我总不能像我的父亲一样,做个让孩子在哭泣声中长大的父亲,所以我跟言言离了婚。   言言,是我的前妻,非常……没心没肺的女孩子。   在学校的时候,她跟屁虫似的跟着我,简直让人哭笑不得,我一直以为我对她,是一种怜悯,因为她身上带着的,那种孤独感。   是的,孤独感,多少人都说何栀言是个热闹的女孩子,唯有我知道她是个孤独的女子,有些人孤独会沉默,有些人孤独会吵闹,她属于后者。   她对我的依恋让人觉得自己强大,也满足我全部的男性自尊心,所以在严佑上门时,我选择娶她,有言言在身边,无论如何我都不会失去自信,她看我的眼神,像是在看天神下凡。   但是渐渐的,我发现生活并不只是崇拜就可以的,言言对我在外的辛苦完全不知道,每天关心的都是我吃了什么,穿的厚不厚,有没有感冒,会不会胃痛。对于我在外面经历的事,她很少关心,偶尔说几句,也不过是我相信你一定可以的虚话。   这样的对待我并不习惯,从小就是我母亲都没有这般对待过我,母亲教我的就是怎么样在最快的时间内得到优秀,怎么样成为领导者。其实我并不怎么知道平常的母亲是怎么对待孩子的,但至少我的母亲是这样的,所以对言言的照顾,我并不喜欢,这让我觉得别扭。   后来跟吴晓璐在一起后,她从没问过我这些,而是问我股票涨了没有,公司运行怎么样,剩下的就是谁家夫人买了什么将她比了下去,她一定要赢回来这样的话,对待女儿,吴晓璐也是如此,在幼儿园有没有听话,小测验有没有拿到全部的小红花。   开始时我觉得熟悉,这才是我一直习惯的相处方式,可是慢慢的我发现自己的错误,家里有两个女人同时给我压力,这样的压力几乎让我喘不过气来。似乎生活,就要永不停歇的争斗。   这时我见到了离婚三年后的言言。   她很不好,眼睛里没有了当年对我的崇拜与仰慕,脸上没了因无忧无虑才能养出来的婴儿肥,言谈不在如当年那般天真烂漫。   到此时,我才幡然想起,我竟是那样的怀念着曾经她在我身边的日子,那样每天回家只想着她做了什么好吃的日子,安然,宁静。   可这世上很多事情是不能回头的,我也见到了康康,我的儿子。   那个苍白的,奄奄一息的孩子,他似乎跟他的母亲一样,都是缺乏生命力的,我的生命中,无论是母亲还是吴晓璐,都永远充满斗志,而何栀言在我看来,实在是没用的很。   可就是这么没用的一个人,我看着为了一口冰激凌跟儿子斗法,不让孩子吃,我看着她毫无形象的为儿子发疯,竟在那一瞬间,无耻的贪恋着。   贪恋她的爱与给予,不会像母亲吴晓璐那样不知疲倦的索取,不会让我觉得疲惫不堪。   就如此时,即便是站在这里,想要结束这一切的时候,我还是想听听她的声音,原来一直以来都是我错了,错在不懂这人间的真情,永远不是索取,而是给予。   对儿子,我总是歉疚,背地里偷偷看过几次孩子,康康看到我时眼睛中的漠然,让我想起幼年的自己,完全无爱无恨的眼神,我在他的生命里,可能连一张照片的印象都没有。   我终于还是成为了我最不想成为的那种人,抛弃了我的妻子,失去了我的孩子。   我不得不承认严佑比我是成功的,他虽然在生意上有时不如我,但是在感情上,他却是专一的,痴情的,他有儿子的时候,我记得母亲日日咒骂,全无一丝开心,但是严佑却是抱着刚刚满月的儿子招摇过市,他脸上的笑容是我从来不曾见过的,那种被称为父亲的笑容。   嫉妒,怨恨,这些情绪都是在我长大之后形成的,嫉妒着严佑,怨恨着我的父亲。他们让我没有尝到过一分家庭的温暖,也就从不知道夫妻到底是个什么样子。   便是到了如今,其实我还是不知道幸福是什么滋味,身边的人,严佑,何栀言,甚至是薄梓墨这样我生命里没有过交集的人,都得到了幸福。   偏只有我,没有得到,我一直在想,我是不是那种所谓的多余出来的孩子,要是没有我,母亲不用守半生活寡,日日活在怨恨里,要是没有我,何栀言不会受那样的苦,吴晓璐不会丧心病狂到要拿这个家族的命运来威胁我。   似乎我带给身边人的从来都只是伤痛。   也许我的消失能缓解这一切,能让所有人都得到幸福,我是个被诅咒过的人,三十年来,我尽力做到能做到的最好,最终却还是没有得到半分甜蜜的滋味。   怎么爱人与被爱,我从未学过,似乎也从没有感受过,母亲对我是押宝般对未来的期许,何栀言当年对我,也只不过是盲目崇拜,而吴晓璐,在我看来也不过是被激起的与她抢夺的快感。   可悲我一生从未得到爱,可叹我亦从未付出过爱。 ☆、103 不想再委屈下去   “康康,明天我们去游乐园好不好?”我兴致勃勃的问康康。   可是这孩子却没有露出半点高兴的样子出来,严亚宁的事情已经过去了两个多月,我的心情已经不在那么低落,缓了过来,却没想到康康会这般的产生抵触。   康康这段时间很反常,不喜欢跟我亲近,也没有往常那么调皮捣蛋,乖巧安静的让人心疼,以前他经常顽皮,我生气的不行不行的,但是现在他这样子,我却有有些不忍心。   我知道自己做了错事,康康还太小,他根本无法消化这么多的事情,而且死亡,吴晓璐的失控,索雁回的咒骂这等等的一切,对于康康来说,都太过于刺激他,也让他毫无招架之力。   可是现在就算我如何懊悔也来不及了,康康已经被刺激到,而我即便是心急如焚也是无能为力的,该怎么去让儿子打开心结,恢复成以前的样子,我真的没有一点点的把握。   “康康,妈妈在跟你说话呢?”我将康康抱在怀里,让他看着我的眼睛。   康康一双大眼睛,里面有我看不懂的情绪,一个五岁的孩子,竟然会生出我看不懂的情绪出来,这让我心酸不已,更是自责后悔。我知道当时我是冲动了,只因为严亚宁的死给我的刺激太重,我想,总归是要让儿子送他最后一程的,却没有想到这件事会给康康带来这样的刺激与后续效果,真的令人无奈又不知所措。   “恩。”康康点点小脑袋,表示他在听。   就是这样的,我对他如此冷暴力的回应很是恼火,但是看到儿子的眼睛,我又发不出火来,别说他一个孩子,就是我也被那些事弄的满心愁思,缓了两个月才算是走出阴影,而康康,我根本估量不出来在他的心里,这次的事情到底给了他多少刺激。   晚上康康坚持要跟胡伯睡在一起,胡伯当然开心的很,而我却知道我的儿子不再跟我亲密了,这让我从心而出的沮丧,是真的沮丧。   薄梓墨进门就看到我哭丧着脸,快步走过来拥住我,“怎么了?”   他的眼眶青紫,最近医院的事务特别繁忙,薄梓墨几乎是不眠不休的在医院里工作,现在好不容易回来休息,我却还是让他担心,“我是不是很没用啊?”   相依为命的儿子不再跟我亲近,对薄梓墨也不够照顾,严亚宁出事后的这段时间,薄梓墨处处陪小心,就怕惹的我不高兴,就是以前他乐此不疲的床上运动,现在都克制着不再进行,这样子的他,让我心疼。   “胡说什么啊?”薄梓墨揉揉我的头,看我的样子大概也是猜到了什么,转移话题说:“你要是真的心疼我,就给我煮碗面吧,一天水米未进了。”   我险些跳起来,他的职业特殊,有时候一场手术下来就得好几个小时,就那么全身心的手术,不吃饭,不喝水的事情常有,但是整整一天都这样未免也太不讲究了吧,身体是不要了嘛。   于是顾不得伤春悲秋的心情,我赶忙去厨房给薄梓墨做些吃的,晚上熬的排骨汤还有剩,我和面打算做手擀面,我揉面的时候,薄梓墨靠在厨房门口,就那么目光柔软的看着我,我被看的不自在,想说些什么打破这样暧昧的氛围。   “康康还是那个样子,我好担心。”我说。   说起这个,薄梓墨也是皱眉,康康的反常最开始还是薄梓墨看出来的,也是我这个妈妈失职,成天沉浸在自己的小情绪里,竟然没有顾及到孩子的心情,真是该死。   “明天我有一天假期,带他出去走走吧。”   我心中一喜,明天是周六,之前薄梓墨都忙的脚不沾地的,我也不好意思打扰他的工作,所以刚才跟康康说带他出去玩,是没有将薄梓墨算进去的。   “好啊,我也是这么打算的。”我笑着说,手下不停的将擀面杖拿出来,开始擀面。   薄梓墨盯着我的手势,好奇的问:“你怎么会这个?”   “恩?”我一时没有听清。   薄梓墨指指我手下的擀面杖,“这个,我只在馆子里见过。”   原来是说手擀面,说到这个我有些自豪,笑着说:“那时候我爸爸爱吃,我就去专门找了师傅学,后来康康也是爱吃,这就一直没有荒废。”   也不过是几句话的功夫,面就已经弄好,用刀切成细条,下入沸水锅里,趁着煮面的空隙烫了青菜。   我站在炉灶前忙碌,不期然的薄梓墨从后面抱住了我的腰身,他比我高出许多,此时低下头,将脸全部埋在我的脖颈里,深深的吸气。   “怎么了?”我问。   他的声音沙沙哑哑的,“你这样,真好。”   简单的五个字让我不由得歉意更深,真是抱歉,这段时间我的低落心情导致对薄梓墨的忽略,我感激他的包容与忍耐,不是每个男人都有这样心胸,去容忍自己的女人因另一个男人而心绪恍惚,这么长时间不闻不问。   这段时间确实是我忽略了他。   我抱歉的说:“再也不会了,以后我们好好过日子。”   “恩。”薄梓墨用鼻音应了一声。   家里专门负责的阿姨其实将什么都是准备好的,就防着晚上谁饿了自己弄些东西吃。煮好了面放在青菜,浇上排骨汤,夹出两块排骨放在面上,一碗排骨面完成。   薄梓墨吃的很痛苦,连他一贯的优雅从容都没有了,呼噜呼噜的吃的香,我心中开心,但是面子上还是打趣他说:“难得看你这般不要风度的吃饭。”   在我的印象里,他从来都是慢条斯理的,从不会这般狼吞虎咽的吃饭,固然是我做的他捧场,另一方面说,何尝不是饿的狠了。   薄梓墨等到吃完才回我的话,“日本人吃面都是这样,还不是世界上最有礼貌的民族。”   “强词夺理。”我瞪他。   薄梓墨吃完整碗擦了嘴后,拉过我的手,很认真的问我:“给我煮一辈子面好不好?我不想再这样委屈下去。” ☆、完结章(圆满)   我沉默了一下,不是不明白薄梓墨的用意,只是……真到了这一刻,我却对自己没有了信心,心中有些忐忑,这一段时间薄家的人一个都没有出现在我面前,严亚宁的事,整个A市都是知道的,薄家的人不可能不知道,想起薄夫人我还是有些举步不前。   就在这个时候,我与薄梓墨的手机同时响了起来,急忙接起,那头阿桓的声音有着他自己都没有察觉到的颤抖,“姐!快来,爸爸突然不好了。”   不好了?   不好了!!   我腾的一下子站了起来,同时薄梓墨在也接完了电话,他看我的眼神让我明白,他接到的电话,告知的事情跟我事同一件,也许他那头说的更为详细一点。   薄梓墨的眼中有些晦涩不明,我等着,他说:“把康康带上!”   我顿时就腿软了,要不是真的到了没有办法的时候,他不会说这个话的,他的意思是…….要让康康见姥爷的最后一面?   “别自己吓自己,没那么严重,带康康就是怕有个万一,再说有康康在,伯父更有信心不是?”   他的话没有劝到我,反而让我更加的难受。   康康早已经睡下了,这时候迷迷糊糊的揉眼睛,我抱着康康,薄梓墨去开车。   将康康安置在儿童座椅上,康康的头一点一点的,困的什么都顾不得了,我有些心疼孩子,其实要真是爸爸不好了,还是不要带孩子去比较好,那样的场面,我真怕康康会受不了,上次的严亚宁的事,我已经后悔万分,觉得不该带着康康去,看到那样不堪的场面,实在事不应该。   可是现在的情形,根本就不给我任何考虑的时间,直到车子驶离柳荫巷我才对薄梓墨说:“带康康去,真的好吗?”   现在的我就如一只惊弓之鸟,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做,生命太过脆弱,我简直怕极了去医院的路,更是不敢面对接下来也见到的场面,我都是这样的恐惧了,那么我的康康哪里还能承受的了。   不能了,再也不能承受一丝失去亲人的痛苦。   薄梓墨开车间隙伸手过来,抓住我手,他的掌心温暖宽厚,“别担心,你要相信我,只是突发性心肌梗塞,抢救的及时应该是问题不大的,之前一直都有在劝你爸爸,让他做手术,他的心脏有些问题,最好是在心脏上装一个支架,但是他一直不愿意,刚好趁这个机会给他将支架一并装上。康康不跟着我们,你也不放心不是,这孩子最近有些反常,还是我们带在身边比较好。”他说完顿了顿,“到了医院,你先把康康安顿在我的办公室里,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不用康康见到伯父的。”   我在薄梓墨冷静自制的声音中渐渐的放下心神,对,他说的都对,我是该相信他的,我爸爸跟严亚宁不一样,他是多么乐观的一个人,上一次来看他,年纪不大的父亲还充当老人家,口口声声说:“你到底要不要爸爸送你上红地毯阿,爸爸可是等的胡子都白了。”   上一次跟严亚宁的婚礼,因为跟家里赌气,竟然都没有跟父亲说一声的,所以也就没有父亲牵着女儿的手步上红毯的这一环节,我从前从来不觉得这是什么遗憾,只因为那时候觉得爱情至上,能嫁给严亚宁已经是我最大的圆满与幸福,哪里还会考虑父亲的感受。   但是现在想起,却觉得心如刀割一般,那些曾经忽略的家庭亲情,现在想一夕之间弥补,谈何容易。   我总是这样的,不知道自己到底要的是什么,当初为了严亚宁抛弃一切,现在似乎还是在因为他的死,在拒绝所有随之到来的幸福。   我突然对薄梓墨说:“如果这次我爸爸没事,我们结婚好不好?”   是我说出结婚这两个字,以前薄梓墨不止一次说过,但是我总是含含糊糊的,心里到底还是有些怕,我曾经有过一段糟糕的婚姻,我带着一个五岁的孩子,我身上找不到一点点的优点,说白了,与其说是我对未来的婚姻没有信心,还不如说是我对自己没有信心。   听到我的话,薄梓墨倒是一笑,幽幽的说:“这么说来,我要是治不好你爸爸,你还准备这辈子都不嫁给我了。”   这话怎么到了他嘴里就成了这幅样子,我一时哑口无言,可是明明不是的阿,我急急的解释,“我不想让爸爸留遗憾,他说想要亲手将我交给你的。”   也许是我急切的样子打动了他,前面一个路口红灯暂停的工夫,薄梓墨扭头看我,问道:“你说想嫁给我难道就是为了让你父亲没有遗憾?”   他的样子有些咄咄逼人,我一时有些胆怯,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薄梓墨伸手就敲我的额头,“让你说句爱我就这么难?”   似乎真的从来没有说过,但是现在这个时间,我还真是有些说不出口,我憋红了脸。   薄梓墨重新发动车子,低低的叹气道:“没办法,你不说,那就只能我说,我爱你,何栀言。”   几乎是第一时间,我就问道:“为什么?”   我实在是想知道,他这样优秀的人,为什么会爱上我,在严亚宁出事之后,我深深的觉得自己是割一无是处的人,性格不够利落,有时候还有些烂好人。   这样子的我,实在让我没有自信。   薄梓墨开着车,眼睛专注的看着前方的路面,就在我以为他什么都不会说的时候,他重新开了口,“我只知道除了你,我不想娶任何人。”   他的表情都没有变化,还是那样专注的看着前方,但说出来的这句话,却比前一句我爱你更加令我心动,是什么在胸腔中溢满,是幸福吧,我想是的。   ——   到了医院,我听薄梓墨的话先安置了康康,到了手术室门口,父亲已经抢救过来被推了出来,他的脸色苍白憔悴,看起来真的不太好,但是薄梓墨却再三保证,他的生命体征都很正常。   阿桓扶着他的母亲,陈阿姨一双眼睛红肿充血,到了此刻我才彻底的理解,也许陈阿姨当年对我并不好,当初我也曾不止一次的质问父亲为什么要给我找个后妈,甚至觉得父亲就该为了我一直不要在另娶才是疼爱我的父亲,但是到了现在,这样的想法让我自己想想都惭愧。   那时候我妈妈离开,我不过才一岁,让爸爸一个正在创业期的男人自己带着个孩子,实在是太过辛苦,而且我那么小的时候陈阿姨就进了我家的门,若是她对我不照顾,我怕是也活不到这么大了。   有些事情是不能回想的,一旦回想起来,只会觉得自己无知的很,而我这般不能回想的岁月特别的多。   “陈阿姨别难过,爸爸他会没事的。”我低低的说。   阿桓抬头看我,眼睛里有震惊,对着弟弟的吃惊,我有些难为情,我与陈阿姨剑拔弩张的关系,很长一段时间内都是令阿桓最忐忑的存在,现在我这般明显的对陈阿姨释放出善意,阿桓心中的石头想必是该放下了吧。   这般想着,我心里的竟也是松泛了起来。   接下来的时间犹如煎熬,等待父亲醒来的我们第一次有了一家人团结一致的感觉,这让我欣慰的同时又感伤,总觉得应该早一点让父亲看到今天这一幕的。   却还是晚了那么许多时光,没有让父亲看到。   肩膀一暖,抬头看去薄梓墨穿着医生袍,将大衣披在我的身上,我对他一笑,觉得这般的日子似乎过了很多年,我与他之间,一个眼神就能通达到彼此的心里,这种感觉很好,让我心安。   “康康睡得很好,你别担心。”他说。   我点点头,我自然是不担心的,有薄梓墨在,我似乎对一切都可以不上心,只用承受就好。   晨起的时候父亲醒了过来,看到围在他身边的一张张面孔,父亲虚弱的笑,那笑容竟让我觉得心酸不已,还好,还好上天还是给了我机会弥补。   父亲留下了我与阿桓,陈阿姨出去给我们准备早餐,父亲拉着我与阿桓的手放在一起,轻声说:“我放不下你们。”   我落了泪,哽咽着说:“爸爸,放不下我们你就要好好的呀,别在这样吓我们。”   在过去的几个小时,那种恐惧是深埋心底的,说不清,道不明,只觉得父亲要是能好,便是要我的命,我也是在所不惜的。   我这般劝着,谁知阿桓突然说:“爸爸,我要结婚了,阿晴怀孕了,你要做爷爷了,所以你得赶快好起来。”   这无疑是个重磅炸弹,我瞪大眼睛看着阿桓,他是开玩笑的吧,怎么之前我完全没有收到半分消息,我其实想问阿晴是谁,但是看父亲喜上眉梢的样子,也是明白这个女孩子大概父亲是知道的。   接下来诡异的一幕出现,这父子俩竟然同时看向我,那眼神简直如有实质,我结结巴巴的说:“我跟薄梓墨也打算结婚了,爸爸你不是要送我进礼堂呢嘛。”   本来这是我跟薄梓墨商量好了的事,却没想到被阿桓抢了先,我恨恨的瞪阿桓一眼,示意这小子等下出去可得给我把阿晴是谁说清楚。   结果阿桓完全不在意的说:“她动了胎气,现在就在这医院里保胎。”   在我没说话之前,父亲已经发怒起来,“一定是你又找乱七八糟的女人惹的小晴生气了对不对?你说说你,什么时候能稳重起来?”   阿桓上演一秒变脸,笑嘻嘻的跟父亲说:“这可不就是要靠您老人家出马了,阿晴现在恼着我,连面都不想跟我见,您去劝劝她吧。”   “胡闹!”即便是病中,父亲照样不是那么好说话的,板着脸说:“就你办得那些事,我可是不好意思去见人家姑娘的。”   “老爹,你可不能见死不救!”   “小舅舅!”阿桓其后巴结的话还没有说出口,康康已经推门进来了,后面跟着依旧穿着医生袍的薄梓墨。   见到康康,父亲当然是眉开眼笑,就如此还是不忘狠狠的瞪阿桓一眼,我对阿桓与这位晴小姐的故事便有了好奇。   薄梓墨先是给父亲检查了身体,确定没有问题之后才严肃的跟父亲说:“伯父,我还是建议您在心脏上架设支架,否则以后这样惊险的情况,怕是不会少。”   父亲本来笑融融的脸一下子就有些僵硬,到底是岁数大了,对手术台几乎有着偏执的恐惧。   我知道父亲心中怕是有些怕的,但是却还是不得不劝道:“爸爸,你就听梓墨的吧,你还不相信他呀。”   “就是姥爷,我爸爸扎针一点都不疼的,就让放心吧。”康康一幅卖乖相,我听他叫薄梓墨爸爸叫的自然无比,心中难免的有些感慨,从严亚宁墓园回来那日,康康就自觉的叫起薄梓墨爸爸,顺口亲近无比,薄梓墨更是高兴的抱着康康满地打转。   孩子都认他了,我难道还能不认。   过去就让他过去吧,我总要迈入新的生活的。   父亲被说动了一些,但是还是有些别扭的说:“那等我送了言言进礼堂,我就做手术室。”   薄梓墨立马说:“谢谢岳父。”然后在我脸上就是一吻。   康康捂着眼睛,中间露出一条缝来说:“果然娶媳妇是最开心的。”   阿桓抬手就给康康一个脑瓜崩,康康立马放下手怒目相视。   到底是刚刚发过病,不一会父亲就精神有些不济,陈阿姨喂了他一些流食后,我们几个人退出病房。   薄梓墨还有得忙,所以不久就离开。陈阿姨昨晚一夜没睡有些熬不住,阿桓就让她先回去休息。剩下我们在这里守着。   康康一路撒娇卖萌,小护士都是喜欢这样漂亮的孩子,带着康康去了护士休息处,说是要给康康一些好东西,康康屁颠屁颠儿的去了,阿桓才看着我说:“姐,你帮帮我。”   我十分无奈,却也不知道该从何处开口,帮忙却还是要帮的,“你真的想好了?”   “她怀了的孩子,难道这不是证明?”阿桓说的理直气壮的。   但是就这一句话,我觉得这事怕是不太好办,在见到面色苍白的徐晴小姐后,我才知道自己的弟弟又多混蛋。   “这是我姐姐,我出去,你跟她谈,别装睡了。”阿桓说完就退了出去。   我坐在床边,看着徐晴在阿桓走后睁开眼睛,但是几乎是同时的,她的眼睛里就充满了泪花,这是一个很干净的女孩子,江南女子的软糯气质。   “你们的事,阿桓没有跟我说,你来告诉我,如果真的是我弟弟的错,我不会偏帮他的。”我只能这样说。   徐晴慢慢的坐起身,我急忙在她身后加了个靠垫,让她坐的安稳些,我对这两个人的感情实在是一头雾水,所以只能等着她说。   “其实他并没有任何错,是我先违背了合同,这个孩子,我不要。”徐晴说。   我一惊,我是母亲当然了解母亲的感受,当年就是那么悲催的情况下我都没有放弃康康,我不相信眼前的这位小姐舍得,“孩子,请你慎重,你说的合同,是什么东西?”   徐晴从枕头下面拿出一叠纸张给我,我大略的翻了翻,要不是顾及着徐晴是个孕妇,我现在怕是就要大大的暴几句粗口了,这是个什么合同。   自愿跟在何子桓身边,不能曝光身份,不能怀孕,不能过问他的私生活。说白了简直就是一份包养合同,我实在压抑不住,冷冷的说:“真看不出,我的弟弟还有这样的能耐,军事化管理情妇。”   说完又觉得自己这般刻薄,会伤害到眼前的女孩子,急忙说:“我不是那个意思。”   徐晴倒是豁达,点头说:“你说的很对的,这合同不止一份,就我知道的就有三个人。”   我擦,我是真的没有忍住,大骂:“这还是人吗?!”   “没关系的,何姐姐,我知道自己的身份,我十七岁跟着小何总,要不是他,我妈妈早死了,这些年他供我还有我弟弟读书,我很知足的,这个孩子是意外,我本来都吃了药流的药了,只不过被小何总撞上才被送到医院来保胎。”   她说的洒脱,可是眼泪唰唰的掉,我心里把阿桓骂了个狗血喷头,怪不得什么都不跟我说就把我推进来了,怪不得父亲一听他的事避的比谁都快,要是我早知道,我也不来阿!   我喘着气说:“你现在多大?”看起来还像个未成年的小丫头。   “二十二。”   “也就是说你跟着他五年了?”   “恩,之前在S市,我今年刚好大四,小何总就让我来这边实习,所以就到了A市。”小姑娘说的严肃认真的。   可我心中却不是滋味,忍了又忍还是问:“他什么时候开始跟你那啥的?”   徐晴有些不明白,但是还是说了,“十七岁跟着他,我就一直吃避孕药,这一次是因为感冒发烧了,吃了感冒药,同时服用避孕药的药效相抵,这才中了招。”   我气的呼哧呼哧的往外走,看见站在走廊上手里拿着烟却不抽的阿桓,劈头盖脸就是一顿揍,“你真是我的好弟弟,未成年人你都下的了手,人家小姑娘发烧你都不放过!你还是不是个人!”   阿桓只是躲,嘴里却问着:“你跟她说通了没有?让她留下这个孩子了没有?”   “留你妹!你这种人也配有孩子!”我气的口不遮拦,说完又觉得心惊,这话似乎不该说。这才缓和下语气说:“受孕后感冒药,避孕药都吃了,她现在还吃过流产药,这孩子就算生下来怕是也不好,不要就不要吧。”   那女孩子还那么的年轻,不该被这么祸害掉一生。   “那怎么能行!生出来是个傻子我也养!”阿桓一脸的戾气。   我却摇摇头,养,拿什么养,里面的小姑娘摆明了就是不想要这个孩子,从我进去到出来,那女孩一点失控的情绪都没有,反倒是我大惊小怪的乱咋呼,那姑娘怕是什么都想透了。   上下打量了一番阿桓,我觉得要是我在那个女孩子的位置上,这个孩子我也是不会要的,我当年毅然生康康,那时因为我爱严亚宁,但是徐晴与阿桓,完全就是金钱与肉体的交易,这孩子生下来,算什么呢。   “她不会生的。”我低低的说,真是同情徐晴。   阿桓立时就发了怒,“她敢在害我的儿子试试!”   在我出言之前,阿桓就冲进了病房,徐晴还保持个刚才的姿势,呆呆的看着前方发愣,阿桓这少爷脾气,在家人面前尚还能收敛,到了徐晴这里却全然是霸王的样子,“你说!你要什么!要钱,我给你,要名份,我娶你。你只管把孩子生下来,就是孩子有问题,我也愿意养他一辈子,你到底还想怎么样?!”   阿桓咆哮着,徐晴倒是依旧冷淡的样子,甚至连转脸过来看阿桓一眼都没有,她说:“合同还有三个月就到期了。”   “你他妈的别跟我提合同!”阿桓气的跳脚,脖子上的血管都一鼓一鼓的。   徐晴往被子里缩了缩,声音低沉下来,“当初是你逼着我签的,现在怎么又不让提了呢。”   阿桓生气成这样,还有闲心将被子往上拉拉,盖住徐晴露在外面的肩头,然后继续撂狠话说:“反正我不管,你得给我把孩子生下来。”   “你想续约?”徐晴说的冷静,“抱歉,我并没有这个意愿,不过其他的那几个人倒是很期望得到你的续约通知,回头我可以帮你联系她们。”   我一点都不怀疑下一刻,阿桓就能气的背过气去。阿桓荒唐过一阵子我知道,父亲也说过,家事好,又是独子,刚接手家业的那两年,难免有些飘飘然,但是那句话怎么说来着,出来混的都是要还的。   我现在倒是一点都不怎么担心了。   转身回到病房,却没有想到父亲已经醒了,看到我先是一笑,“见过小晴了?”   我点头。   父亲似感叹,“那是个很好的女孩子,当年他父亲破产,母亲病重,一个家全靠那个孩子撑着,我让阿桓去帮忙,没想到臭小子竟然帮成了今天这幅样子。”   “我也看着那位徐小姐不错。”我微笑,“今后怕还有阿桓的苦头吃。”   父亲一笑,“也该磨磨他的性子了。”   “一物降一物。”我笑开。 小说下载尽在http://www.bookben.cn - 手机访问 m.bookben.cn--- 书本网【sabbaty】整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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